秦思瞪著一雙無辜的小鹿眼,抱著文件闖了進來。
韓徹一個閃身,把那個合作方扯了過來,擋在自己身前。
於是秦思的一個平地摔,砸進了合作方的懷裡。
合作方也是個二十多歲的霸總,本來還一臉不悅,對上秦思慌亂的神情時,眼神突然就不對了。
秦思忙不迭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說真的,單看這個如此絲滑地滑進別人懷裡的姿勢,很難相信這隻是個巧合。
但剛才還精明能幹的合作方此刻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把秦思摟在懷裡,聲音低沉:「女人,你是在玩火。」
韓徹這廝沒忍住,發出一陣幹嘔。
秦思慌忙從對方懷裡離開:「我、我隻是過來送文件的。你別這樣。」
說著她滿臉委屈地看了一眼韓徹。
韓徹義正詞嚴:「谌總,請你自重。這位是我公司的員工。」
「開個價,這個人我要了。」谌總霸氣十足。視線就沒有從秦思的身上挪開。
韓徹蒼蠅搓手:「無故辭退員工,要給N+1補償,要不你直接把她挖過去,讓她主動辭職?」
一開口就知道是老資本家了。
秦思氣得渾身都在抖:「韓總,你這是侮辱我的尊嚴!」
韓徹人都傻了:「你自己想想你差點兒搞砸我多少次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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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辦事能力,有人能挖你,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吧?」韓徹越說越委屈,「你這人怎麼不識時務?」
韓徹估計是第一個說女主角不識時務的霸總了。
相比之下,谌總就比他上道多了,開口就是經典臺詞:「我覺得這個女人蠻有趣的。月薪二十萬,怎麼樣?」
秦思不愧是女主角,她瞪著那個谌總:
「你以為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我下意識脫口:「Sorry啊,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谌總,你那兒還缺人嗎?我可唔唔唔。」
話還沒有說完,被韓徹捂住了嘴。
在我市侩的襯託下,秦思顯得更加出淤泥而不染。
谌總看向秦思的眼神都要著火了。
秦思委屈地看向韓徹。
韓徹一副「別來沾邊」的表情,緊緊貼著我。
人物關系太復雜了。就在我想進一步觀察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秦思頭頂憑空浮現出一句話——
「出現異常,還有最後一次重置機會,是否重置?」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秦思已經選了「是」這個選項。
下一秒,一陣天旋地轉。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手裡正拿著一塊抹布在擦樓梯扶手。
門被推開。
又回到了第一次韓徹帶秦思回別墅的那一天。
8
我呆愣地抬頭,正對上韓徹冷淡的眼神。
但下一秒,就像是湖面破冰。韓徹突然衝我飛快地眨了眨眼。
我還在愣神的工夫,一臉嚴肅的管家看向秦思,一臉欣慰:「你是少爺帶回來的
第一個女人。」
等等,他說的,好像是我的詞啊!
反觀秦思,神色帶著幾分嬌俏,又看了一眼韓徹:「總裁,你、你不是說隻是帶我回來換一身衣服的嗎?」
我這時候才發現,不僅是韓徹,秦思的外套上也沾著紅酒漬。
想到當時她摔進谌總懷裡的動作,我覺得我腦海裡已經有畫面了。
韓徹面無表情:「你來我房間。」
秦思愣了一下,抿著嘴,滿臉的驕傲與倔強:「韓總,請你自重。我是跟你回來換衣服的,但我不是那種為了錢和地位就……」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韓徹皺著眉頭把她撥開,定定地看向我。
秦思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一起身,看見秦思頭頂上又出現了一行詭異的字——
「警告!」
但還沒有來得及看仔細,那一行字一晃而過,又不見了。
韓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秦思,打了個響指:「管家,帶她去客房換衣服。」
很快,這間大廳就隻剩下我和韓徹兩個人了。
他開口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又伸手捂住了頭,臉色掙扎:「許圖南,那女
的是誰?我怎麼會….」
韓徹從小就很喜歡連名帶姓這樣喊我。他說我的名字很好聽。
「背負青天而莫之天阏者,而後乃今將圖南」。
取自莊子的《逍遙遊》,寓意志向遠大。
其實不是的。我的名字本來是「圖男」。
因為把我賣給韓家的那一對夫婦一直想要一個男孩。
是韓徹給我改的名字。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從旋轉樓梯上下來,穿著白色的襯衫,逆著光一步一步走向我,朝著一無所有的我伸出手。
回憶裡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面容漸漸成熟,展露出斧刻刀削般俊朗的眉眼。
我回憶起那天韓徹低頭看著我,顫著嗓子,懇求似的:
「圖南,幫我。」
「別讓我被劇情擺布。」
我心頭一軟,反手握緊了他的手:「去你房間再說。」
我的本意是這大廳裡不是合適說話的地方。
但韓徹紅著臉,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拉著我進去。
他一個一米九的霸總,西裝革履,滿臉通紅。畫面實在有點兒怪。
我憋著笑:「好了,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
韓徹深吸了一口氣:「我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尤其是那個女人..
說著說著,韓徹越發咬牙切齒:
「那杯紅酒我明明已經放下了,她偏要舉起來往我身上撞。」
「我讓她賠錢。她就罵我。說我仗著有兩個臭錢就不尊重別人。」
「三十二萬的高定西服,兩萬一杯的勃艮第紅酒。我隻讓她賠我三十萬,她居然罵我?」
「更見鬼的是,我居然把她帶回來說要給她換衣服?」
「我損失了這麼多,還要倒貼錢給她換衣服?」
說到後面,韓徹近乎是咆哮了:「憑什麼啊?我又不是冤大頭!」
我:..
聽得出來,韓徹是真的很憤怒。
秦思這個女主角比我想象得還要能耐,居然能夠回溯時間。
更奇怪的是,和韓徹相比,我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就連記憶也沒有任何損失。
韓徹氣呼呼地低頭看向我:「你為什麼一點兒都不生氣?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嗎?」
我一口水差點兒噴出來,嗆得直咳嗽:「咳咳咳,你、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不是?」韓徹看上去比我還要震驚。脫口而出,「不對啊,我記得我寫了..」
說完之後,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當場紅著臉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我的耳朵。
瓮聲瓮氣:「我現在腦子不清醒。你就當沒聽見。」
9
秦思很快過來敲門,聲音怯怯地:「韓總。」
簡單的兩個字,我清楚地看見韓徹的表情在變化。
擰著眉,露出幾分掙扎。
我按住了他的手。
韓徹眼底恢復了幾分清明,視線落在我和他交疊的手背上,抿著嘴:「管家,送客。」
等到門外的動靜徹底消失。韓徹長松一口氣,大刺剌地坐在地上:「累死我了。真邪門。為什麼那個女的一開口說話,我就想說一些奇怪的話?」
我默默打開了知乎,翻開一篇霸總文學:「你想說的,是不是上面這種臺詞?」韓徹很顯然是被戳中了心事,臉都紅了:「這、這真的是碳基生物說得出口的話?」
在我點頭的動作下,韓徹臉色鐵青:「所以,我對著那個秦小姐,說過這樣的話?」
我不忍心打擊他,保守回答:「暫時還沒有。」韓徹長舒一口氣,一臉「清白保住了」的放松。
我把「這個世界就是一本霸總小說」的設定又原原本本地向韓徹說了一遍,包括最後那次時間回溯的事情也詳細地講了一遍。
韓徹臉上明晃晃地掛著兩個字「荒唐」。
「你的意思是,那個姓秦的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主角?我會愛她愛得死去活來,甚至為她推翻上億的合同?」
「理論上是這樣。」
「我瘋了嗎?」韓徹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辛辛苦苦創業,熬夜做方案搞開發,上億的合同說扔就扔?」
「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放屁!」韓徹氣出豬叫,脫口而出,「是你的話,合同沒了我也就認了。結果是她?我都不認識她!」
似乎是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韓徹一張俊臉瞬間漲得通紅,委屈地哼哼:「我
的女主角我自己來定,誰也別想插手。什麼小說設定,都是狗屎!」他顧忌著我還在,說髒話都很克制。
我偏頭看向他,心裡一個答案呼之欲出,震得心口都在發顫:「韓徹,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我?」
我留著最後一點兒自尊,盡量把話說得輕描淡寫。
像是探出觸須的蝸牛,隨時做好縮回去的準備。
韓徹瞪圓了眼睛,看著很委屈:「有點兒?」
「許圖南,我恨你是個木頭!」
「我都喜歡你這麼久了,你沒感覺出來?」
這三句話像把我震傻了。
韓徹很快拉開他的抽屜。
我不是第一次進韓徹的房間。
但當他抽屜打開,從裡頭的保險箱裡拿出一本日記本的時候,我懵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帶著幾分藏不住的羞怯和委屈。
我下意識看向那一面
很意外地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韓徹的字跡從清秀的正楷到飄逸的行楷,是不同時期的他寫給我的。
隻是,我之前從來不知道還有這個東西的存在。
「這是什麼?」
韓徹垂著眼睫。
這表情就像是被人發現了秘密基地的小狗,著急忙慌地把自己珍藏的那些骨頭都扒拉起來,然後盡數堆在對方面前,帶著幾分邀功似的小得意:
「本來想讓你先說的。但現在情況有變,我就受點兒委屈吧。」
我翻開第一頁,上面赫然一行大字——
「許圖南這個木頭什麼時候才會跟我表白啊?」
翻開第二頁:
「今天談下了一筆生意,回來都三點了。煩死喝酒了,身上臭烘烘的,還好許圖南已經睡了沒聞到。但她提前給我熬了粥,她果然很愛我。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和我表白。煩。」
第N頁:
「許圖南已經把貸款都還清了。今天帶她去吃了好吃的。本來想表白的,結果她居然發高燒了。折騰到半夜才休息。偷偷在她耳邊告白,也不知道她聽沒聽到。
這一頁的後面,換了一支筆寫了一行大字,怨氣十足:
「她沒聽到!氣死我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韓徹就像是被迅速點到名字的狗狗,一下子豎起了耳朵,紅著一張臉指責我:「你、你笑什麼!都怪你,天天給我畫餅!」
我反應過來了。
韓徹曾經問過我,如果有喜歡的人會怎麼辦。
我那個時候其實已經很喜歡他了,但我不敢說,就編造了一個顯得自己很厲害、很灑脫的謊話。
我當時說:「如果我有喜歡的人,我肯定會找個特別好的機會,向他告白。一定要把場面弄得特別熱鬧,要讓他感受到我的精心策劃。」
但事實是,我是個膽小鬼。
韓徹說著說著,聲音變小了,帶著幾分緊繃:「許圖南,你是喜歡我的吧?」
當然喜歡。
他可是韓徹。
三年前救我於泥潭,禮貌、溫柔、炸毛之後又很好哄的韓徹。
我記得他每個鮮活的表情。
記得他偷偷把頭靠在我肩膀上的溫度。
記得他擰著眉徹夜不眠,拿下合作方案時的意氣風發。
我的心動來得毫無道理,卻又順理成章。
我低頭捧著日記本,一字一頓:
「韓徹,我喜歡你。」
「不是一點點。」
「是很多。」
「和你喜歡我,一樣多。」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優秀如韓徹,會喜歡上我,會在這場關系裡患得患失。
韓徹伸手把我摟在懷裡,聲音悶悶的:
「早知道我就不畏手畏腳的了。磨蹭了這麼多年,說不定咱們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你說咱們孩子叫什麼好?以後是去讀家門口那個雙語幼兒園還是..」
眼看他越說越離譜,我無奈打斷:「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行嗎?」
「我這就讓人直接把那個秦小姐開了。」
韓徹說幹就幹,隻是,那一條消息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去。
韓徹臉色一變,試著發給了好幾個人,全都沒用。
打電話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隔開我們和外界的聯系。
我和他彼此握緊了雙手。
即使會成為孤島,我和韓徹也會是彼此依偎的島嶼。
我一邊安慰韓徹等一等,明天上班之後再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一邊順手翻看起了那本日記。
突然注意到了紙張有些不對。
有幾頁特別厚,像是好幾張紙黏在了一起。
我鬼使神差地用小刀將紙頁分開,看到了韓徹潦草的字跡——
「那個叫秦思的女人好奇怪。明明我記得是開除了她,不知道為什麼,她這半個月還在我這裡幹。而且,那些人都說,我把她提拔成了總裁秘書。我要這個人做秘書幹什麼?鍛煉自己的血壓嗎?不行,明天一定要把她開除了。」
之後是更加凌亂的字,似乎是在極度混亂中寫下來的:「忘記」「項目」「姓谌的」...
唯一清晰的、一筆一畫寫下的是我的名字。
「許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