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一張梨花木的大桌,擺滿了各色菜餚,胖夫人手腳麻利的把親手炒的菜擺上桌,郝大刀被指揮著去拿藏酒,下人們也忙得團團轉,隻有一人悠闲地坐在桌前,端著一杯清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兩個。
86第八十六章 紛亂
白衣勝雪,眉目如畫,不是顧淮卿是誰?
“王爺,侯爺!”胖夫人看到兩人進來,忙迎上去行禮,這禮節顯然是剛學的,做起來別扭無比。
“郝大嫂,別來無恙。”慕含章笑著打了個招呼。
景韶卻是與顧淮卿大眼瞪小眼,確定這就是淮南王本人無疑,以眼神詢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顧淮卿卻是一副沒看懂的樣子,起身朝兩人行了個禮:“見過王爺、侯爺。”
“這位顧兄弟是我在路上遇見的,”胖夫人殷勤地介紹,“我那骡馬走到半路瘸了,幸好遇到顧兄弟好心載我。顧兄弟還是個當官的,來京中辦事沒地方住,我就做主讓他住這裡了。”
“下官顧青,是江南淮陽縣縣令,來京中述職,幸得郝將軍不棄,容我借住兩日。”顧淮卿感激地看了胖夫人一眼,說話謙遜有禮,條理清晰,若不是這張俊逸的臉世間少有,景韶還真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慕含章抿唇忍下笑意,所謂淮陽縣乃是前朝的說法,如今已經改名叫丹陽城,而丹陽城正是淮南封地的主城,何來縣令一說?
胖夫人見王爺沒有怪罪有生人在場,便熱絡地請他們入座,自己轉身去後廚打算再炒兩個菜。
郝大刀府上本就沒幾個下人,如今上得了臺面的都被支使去幹活了,胖夫人一走,這屋裡就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景韶壓低聲音道。
“路上巧遇而已。”顧淮卿無辜地說。
景韶覺得額上青筋直突突,藩王不經傳召不得入京,一旦被人看見可不是個小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慕含章握住景韶就要忍不住呼上去的拳頭,安撫地拍了拍,輕聲道:“大哥來京中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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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得避無可避,顧淮卿笑了笑,放下茶盞,故作惆悵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什麼意思?”景韶皺眉,這人就是這點毛病,你越是著急他越是不好好說話,雲裡霧裡的直說得人火冒三丈。
慕含章卻是驚訝地看了顧淮卿一眼:“大哥是開玩笑的吧。”
顧淮卿立時收起滿臉的惆悵,嘴角勾起一抹不正經的笑:“君清是在懷疑我的真心?”說著就要去拉他放在景韶手上的那隻手,果不其然迎來了景韶的拳頭。
“大哥,朋友之妻不可欺。”景韶說出這句話之前,拳頭已經呼到了那上挑的眼尾上。
顧淮卿早料到這一招,靈活地伸手扣住那隻拳頭,順手將一個小東西塞到景韶手中,反手拐住景韶的胳膊把他拽過來,在他耳邊道:“幫我把這個還了。”
景韶握住手心的小東西,微點了點頭,待顧淮卿松開手,忽而右臂一轉,一肘子擊到他胸口。
顧淮卿不防備,被打得差點從椅子上仰過去,捂住胸口咳了半晌:“咳咳……毆打朝廷命官,成何體統!”
“別學我哥說話!”景韶聽到“成何體統”就一個激靈,憤憤地又給了他一拳。
待郝大刀搬著酒壇子進來時,就看到三人安安靜靜的坐著,也沒什麼交談,隻是顧淮卿一手捂著胸口慢慢地揉著。
“顧兄弟這是怎麼了?”郝大刀對於好心送他媳婦進京來的顧淮卿還是很有好感的。
“我自小有心疾,不礙事的。”顧淮卿虛弱地笑了笑,看起來倒真有幾分病弱書生的樣子。
“那可得找個大夫看看。”郝大刀聞言蹙眉,就要出去找大夫。
“不用不用,”顧淮卿忙拉住熱情正直的郝將軍,“我這是見著王爺與王妃太高興了,一時有些情難自已。”
景韶聽得額角直跳,又想揮拳去揍他了。
飯菜都是些家常菜色,大部分是胖夫人親手炒的,與王府廚子的手藝自然相去甚遠,但這種淳樸的菜餚,這三人都是不常吃的,嘗起來倒是新鮮有趣,連慕含章也忍不住多用了半碗飯。
“夫人的手藝真好,郝將軍真是有福。”慕含章捧著飯後茶笑著道。
“你還是這麼會說話,”胖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可不覺得自己有福,天天嫌我做的不好吃。”
郝大刀聽到自家夫人又開始數落自己,有些不自在,轉而對景韶道:“王爺,微臣前日得了件東西,想請王爺看看。”
景韶看了他一眼:“好啊。”隨即起身,讓自家王妃在這裡稍待,與郝大刀一前一後出了廳堂。
行至回廊的拐角處,景韶駐足,看了看園中的花草:“你想說什麼?”將軍府是新蓋的,花草並不繁茂,郝大刀也不懂那些個名貴草木,在院子裡種了幾棵榆樹,如今已經抽芽,矮矮的小樹長滿了嫩綠的葉子。
“那個顧先生說認識王爺,但他來京中的事卻不能聲張。今日在王府門外不好說,末將未曾稟明,還望王爺恕罪。”郝大刀低聲道,這話是顧淮卿單獨跟他說的,連他的夫人都不知道。
“他說的沒錯,”景韶轉過頭對郝大刀道,“讓他先在你這裡住著,就說是夫人家的親戚,過兩日我就讓他走。”顧淮卿為人一向謹慎,在江南的時候,景韶的屬下一個都沒見過他,包括郝大刀。就是不知那家伙怎麼哄騙得郝大刀相信他的。
“他還帶了兩個侍衛,因著要見王爺,末將沒讓他們到前院來。”郝大刀又把顧淮卿的種種言行都上報了一邊。
景韶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贊了一句,郝大刀做事向來比趙孟可靠得多,讓顧淮卿住在這裡應當不會出什麼事。
回王府的路上,景韶拿出了顧淮卿塞到他手裡的東西看。
“這是什麼?”慕含章拿起他掌心裡的東西瞧了瞧,這是一枚玉扣,用青玉所做,雕工精湛,入手清涼,用一根紅色絲绦系著。
“剛才跟他打架的時候塞過來的,說讓我幫他還了。”景韶覺得莫名其妙,他也沒說是還給誰。
慕含章聞言,面色有些奇異,靠在景韶懷裡,舉起那玉扣映著日光仔細看了看:“這種玉扣品級很高,超品的皇子公侯方能佩戴。”
“那應當是哥哥的。”景韶一手拿著韁繩,一手慢慢攬住懷中人的腰。
“可是……”慕含章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秘密。
“怎麼了?”正享受著懷中帶著清香的溫暖身體把他當靠背的感覺,景韶偷偷咧著嘴角,隨意地應了一聲。
慕含章皺眉,側頭看他:“這個形狀應當是嵌在腰帶上的……”嵌在腰帶上的玉扣,為何為落入他人手中?
隨後,好奇不已的兩人就調轉馬頭,直接去了睿王府。
景琛還未歇午覺,在院子裡納涼,手中還拿著本書在看。聽聞兩人前來,也沒進屋,就讓人又添了兩個凳子。
“怎麼這會兒跑過來了?”景琛皺了皺眉,入了五月就開始熱了,這大中午的跑過來,定是有什麼急事。
“顧淮卿來京中了。”景韶壓低聲音道。
景琛坐直了身體:“他來幹什麼?”如今局勢正緊,這個時候進京來,不是專門遞把柄給朝廷嗎?
“我也不知道,”景韶撓了撓頭,那個人十句話裡九句都是假的,說了一中午也沒問出了個所以然來,“就說讓把這個幫他還了,這物件可是哥哥的?”
景琛見到景韶遞過來的青玉扣,臉色立時黑了幾分,揉了揉脹痛的額角:“你讓他趕緊離開,京中人多眼雜,保不齊誰會認識他。”
正說著,睿王妃端著茶水走了過來:“天氣熱,我煮了涼茶,你們嘗嘗。”
“多謝嫂子。”慕含章笑著接了,景韶卻是沒什麼好臉色,被自家王妃扛了一下,才接過來。
睿王妃的臉色依舊不大好,但看著比景琛不在京中的時候有了些起色。
“嫂子的身子可好些了?”慕含章喝了口茶問道。
“託侯爺的福,近來好了不少。”蕭氏客氣道。
“嫂子這話可折煞含章了。”慕含章嘴角的笑淡了些,低頭喝了口茶,本想贊兩句在茶水煮的好,如今這般對答卻是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