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韶聞言蹙眉思索,若是他誇獎蜀軍的英勇,宏正帝就會想起蜀軍在大皇子手中毫無建樹,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君清……幸好你沒嫁給別人!”沉默片刻,景韶緩緩說道。
慕含章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道:“我縱使嫁了他人,也斷不會這樣全心幫他的。”這世間如你這般寵我信我的,怕是難有第二人。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來,隻是靜靜地看著景韶,見他漸漸咧開嘴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那是自然,皇室之中,可沒有比我更英俊的。”景韶得意道。
慕含章頓時被他逗樂了,抿唇輕笑:“那是,皇室之中,可沒有比你臉皮更厚的。”
兩人打打鬧鬧的總算把平安折子寫完了,左護軍便帶著審問的結果前來回話。
王二經不住審問,很快就把所有的都招供了。那個與他聯絡之人,乃是京中的一個小官,給他錢財,隻要求他將每日大軍的用糧總量遞出去,其他的不用管。
“從何時開始的?”景韶問道。
“從京郊王二當上書記官就聯絡上了,隻是那時並沒有往外遞消息,從過了蜀地邊界開始的。”左護軍回答的十分詳盡,軍中的審問向來都由他負責,所以問到何種程度他最清楚不過。
將每日用糧的數目遞出去,就能判斷大營中的兵卒數量,景韶蹙眉,難怪那日的弓馬兵前來奇襲,就是篤定大軍不在營中,殺他的勝算很大。
“那個小官,”慕含章緩緩摩挲著景韶桌上的瑪瑙鎮紙,“想來是西南王安插在京中的暗樁。”從大軍開拔前就開始關注軍中動向的,應當是西南王。
“王二並不知那人名姓,到西南後與他聯絡的另有其人,”左護軍將一封信件呈上去,“這是王二今日沒來得及遞出去的消息條子。”
條子上隻算得上工整的字,就寫了幾個數,用一張油紙包得十分嚴實。
慕含章捏著那字條看了片刻,拿過一張紙來,提筆寫下幾個字,與王二的字一般無二,隻是上面的數大了近三倍:“這是算上蜀軍在時的數目。”
景韶拿過那條子看了看,頓時明白了自家王妃的意思。讓對方誤以為蜀軍歸營,埋伏在附近的西南軍或是東南軍就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明日拔營,遇到伏擊的幾率便會大大降低。
左護軍看著手中的紙條驚訝不已,原本他留著王二一條命,就是怕王爺要利用他往外遞假消息,怎料軍師竟有此等絕技:“王爺,那王二要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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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韶皺了皺眉:“殺了他,先莫聲張。”雖然很想當著全軍的面將覬覦軍師,不,通敵叛國的人亂棍打死,但要假借王二的名頭遞消息,就不能聲張。
次日拔營,怕路上顛簸,景韶讓姜朗給馬車底又加了一床被子。
從勝境關深入西南腹地,一路上竟意外的暢通無阻。想必是昨日那個條子起了作用,郝大刀的先頭部隊已經打到了雲城附近,西南軍自是沒有精力再來應付徒然增多的大軍,估計已經紛紛回援了。
景韶見路上沒有什麼阻礙,便鑽進了軍師的馬車中,任由小黑無聊地跟著馬車晃悠。
小老虎趴在馬車窗戶上向外看,對著車外的小黑好奇不已,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見小黑隻悶頭走路不理它,便朝著小黑伸爪子。小黑瞥了窗邊的毛團一眼,衝著它噴了口熱氣。
“喵~”小虎崽被嚇了一跳,滾成一團掉了下來,摔在柔軟的被子上,尖聲尖氣地叫了一嗓子。
“呦,竟然還會學貓叫,”景韶驚奇不已,把小黃抓過來拽了拽耳朵,“再叫一聲。”
“哇唔!”小老虎看到景韶就不高興,晃了晃腦袋不讓他碰自己的耳朵。
慕含章笑著摸了摸那軟綿綿的圓耳朵:“你怎麼還不出去,呆在馬車裡像什麼話?”
“軍師傷勢未愈,本王愛才如命,自然要在馬車中照顧軍師。”景韶躺倒在柔軟的大枕頭上,湊到自家王妃身邊無賴道。
“你這般作為,軍中人會怎麼想?”慕含章無奈地嘆了口氣,右護軍那日已經明目張膽的問了出來,定然是景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了什麼事。
“隨他們怎麼想。”景韶無所謂道,心中盤算著怎麼讓眾人知道軍師就是他的王妃,好斷了某些人的念想。自從發現王二私藏君清的畫像,景韶意識到他的王妃如今在軍中的風頭有多高,連那樣一個細作都忍不住仰慕,其他人豈不更多?頓時有了一種自己的寶貝被別人發現,並且還不知道這寶貝專屬於他的危機感。
慕含章瞪了他一眼,把小老虎抱到懷裡閉上眼睡覺。
小老虎窩在主人的懷裡扭來扭去,用縮起爪勾的肉墊按了按那形狀優美的下巴,將圓圓的腦袋頂在那上面蹭了蹭。
“哈哈……”慕含章被蹭得痒痒,低頭去看它。
小老虎撒嬌一般地肚皮朝天,衝著主人細細地叫了一聲,因為聲音太過尖細,“哇唔”就變成了“喵呀”!
景韶看不過眼,湊過去把小虎崽拎起來扔到馬車角落裡,自己蹭過去霸佔了君清身邊的位置。
慕含章看著他這幼稚的行為,忍不住輕笑出聲,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你既不願出去便睡一會兒吧,晚間到了雲城就難有安眠了。”
景韶被那修長溫暖的手撫弄得舒服極了,忍不住眯起眼睛,把臉埋在身邊人的胸前,摟住那勁窄的腰身:“那你陪我睡。”
“我不就在這裡,還能去哪兒?”慕含章笑了笑,也向下滑了些,與他枕在一個長枕上,在這徵戰的途中竟然能這般安靜的睡個午覺,還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路上毫無阻滯,零落的兵器、屍體也不多,想必是郝大刀一路打下去還不忘打掃戰場的原因。消息稱郝大刀破了虎牙鶴嘴,繞道二重關外一舉破關,與趙孟匯合後毫不停留地打下去。西南軍沒有料到勝境關竟會在幾日之內失守,頓時手忙腳亂,一路上節節潰敗。
西南封地本也不大,過了勝境關沒多遠,就是主城——雲城。
待他們趕到雲城附近時,郝大刀竟然已經帶人在攻城了。
雲城之所以取名為此,就是因為它特殊的地勢,拔地而起,比周遭要高出許多,站在高高的城牆之外看去,果真如同建在雲端一般。
天色已晚,大軍剛好回營,趙孟看到親軍就率先奔了過來。
郝大刀見了,交代兵卒們自行解散,自己也下馬迎了上去。
“軍師,軍師,你給的那三個錦囊太有用了!真是神了,我老趙真是佩服啊!”趙孟沒見到王爺,就直直朝軍師的馬車奔去,站在車外大嗓門地叫嚷。
車簾被掀開,先走出來的竟然是他們的主帥!
景韶在車上抱著自家王妃香香軟軟的身子睡得飽飽的,下車來活動了一下四肢,轉身去扶車裡的人。一直瑩潤修長的手遞了出來,被他牽著,緩緩走出了雪衣玉冠的軍師,以及軍師懷中的毛老虎。
趙孟愣怔片刻,笑道:“我說怎麼沒看到王爺,竟是在軍師的馬車上躲懶。”
“趙將軍別來無恙。”慕含章跟趙孟打了個招呼。
怕他跳下馬車再牽動了傷口,景韶把小老虎接過來扔給姜朗抱著,伸手把自家王妃抱了下來。
“王爺!”慕含章一時不防備被他抱了個正著,頓時紅了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縱使別人知道他們是夫妻都難為情,更何況在這些人眼中他們隻是軍師和主帥的關系,這般作為實在是太失禮了!
“你身上有傷,別亂動!”景韶面不改色道,小心地把人放下來。
趙孟聞言,立時忘了剛剛看到的曖昧情形,急急地問:“聽聞大營被襲,軍師可是受了傷了?”
慕含章抿了抿唇,瞪了明顯是故意的人一眼,輕笑著道:“不妨事,小傷而已。”
“哈哈,不要緊就行,我老趙這次也掛了不少彩,男人嘛,身上就得有幾個疤才夠爺們兒!”趙孟哈哈大笑著就要去拍軍師的肩膀,被景韶眼疾手快的捉住了手腕。
郝大刀冷眼看著吵吵鬧鬧的幾人,這次出戰,王爺的充分信任,軍師的神機妙算,著實讓他佩服,隻是,這兩個人那般曖昧不清,讓他實在有些看不過眼。但別人的私事他也懶得管,斂了眼中的情緒,上前行禮。
景韶看著進退有度的郝大刀,暗自點頭,再看看被自己攥著手腕的趙孟,不由得有些牙痒痒,交代眾人收拾妥當到中帳集合。按照這次攻打勝境關的功過,賞罰功過。
郝大刀這次立了大功,且他的驍勇善戰全軍有目共睹,景韶直接跟他提了將軍。主帥在外,生殺任免皆有大權,至於將軍的品級卻是要等皇上來定。
眾人對此沒有異議,郝大刀跪地領了將軍服。
“哈哈,郝兄弟勇猛過人,著實該封將軍!”趙孟對郝大刀也是佩服不已,高興地與起身的郝大刀對拳頭。
“先別高興,”景韶冷眼看著傻樂呵的趙孟,“趙孟衝動不顧大局,險些造成騎兵全軍覆沒,當不得將軍一職,降為中郎將。”
趙孟聞言哭喪著臉跪地領罰:“末將有罪,領罰。”
將一幹小將功過盡數賞罰下來,景韶方鋪開地圖與眾人探討攻城之計。
“這雲城隻有前後兩個門,末將命人守住了後門,防著西南王出逃。”郝大刀指著地圖道,“隻是這雲城地勢太高,城門著實不好靠近,而且,末將發現,雲城的城牆十分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