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章回屋裡歇了個午覺,剛起身,就聽雲竹說周謹來訪,忙穿了衣服去聽風閣的茶廳。
“周大哥久等了。”慕含章歉意道。
“我這是剛來,回味樓那種生意,要過了午我才得空。”周謹爽朗一笑。
慕含章聞言便寬下心來,問他有什麼事。
“上次你不是說想開個小鋪子嗎?”周謹喝了口茶,這王府中的茶飲都是內務府分的貢茶,市面上都買不到的極品,對吃喝頗為講究的周謹自然品得出來,禁不住多喝了幾口,“京城中該有的都有了,小鋪子若不是老字號,生意就不好做,除非能有些稀奇玩意兒。”
“稀奇玩意兒?”慕含章見他喜歡這茶,給雲竹使了個眼色,雲竹會意地轉身離去。
“嗯,要說京城中缺的,又好賣的,我在江南的時候倒是見過一件東西,”周謹說著,臉上禁不住閃過一道狹促的笑意,“我昨晚睡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
“哦?”慕含章倒是有些好奇了,江南有,京城卻少見的東西,為何至今還沒有人賣呢?
周謹輕笑著喝了口茶,才吐出了兩個字:“香膏。”
“香膏?”慕含章愣了愣,那是什麼東西?他還真沒聽說過。
“哈哈,這東西在江南十分好賣,我跟著相公到京城來,才發現北方人很少用這個,街上賣的隻有那種沒什麼味道的香油。”周謹唇角勾起一抹壞笑,細細地講述這種“香膏”的妙處。
江南有幾個有名的作坊□香膏,將時令花卉摻入其中,種類繁多。脂膏與油不同,裝進盒裡便能攜帶,且遇熱即化十分好用。隻是東西小,價格又不高,商人們多看不上這點小利,不肯跑這麼遠拿來販賣。北方花卉少,也沒有做這個的作坊……
慕含章聽了半天,總算聽出來這是個什麼東西,一張俊顏禁不住紅了個透徹。所謂香膏,就是男子歡好之時潤滑所用的脂膏,商人重利,這種東西雖然在男妻眾多的京城十分好賣,但禁不住路遠利薄,至今少有人販賣。
周謹送了一盒未拆封的香膏給慕含章,慕含章見他一臉坦然的樣子,同是男人,暗道自己忸怩了。便壓下了尷尬,坦然地接了,並讓雲竹把拿來的茶做回禮。
周謹也不推辭,爽快地接了那盒茶葉,交代他若考慮好了盡管去找他,便回去忙回味樓的生意了。
景韶趕到二皇子府,得知父皇要派兄長去調查貢品被劫之事,禁不住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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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這是給我封王的機會,是個好事,總比大皇兄那般去打仗得好。”景琛見弟弟擔憂,心中覺得十分欣慰。
西南王為人狡詐,他既做得出來,定然留有後手,景韶不管兄長怎麼說,眉頭就是展不開:“父皇打算派多少兵?”
“這事得暗訪才能差得明白,所以隻給了我四個侍衛和一個三品隨行官。”景琛說道。
“這怎麼行?”景韶差點跳起來,在他看來兄長的功夫不好,隻給四個侍衛,萬一遇上點山賊都對付不了,何況手握重兵的西南王!“我點五百人給你,遠遠跟著,若遇到什麼事再現身。”
“五百人哪藏得住,不行!”景琛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經過半晌的討價還價,最後兄弟倆各退一步,景韶派兩個武林高手跟在兄長身邊,另點五十人的兵先行分散前去西南,等候差遣。
離開二皇子府,景韶還是覺得不放心,讓雲松去一趟別院,交代任峰挑兩個頂級高手來。
回到東苑臥房,就看到自家王妃獨自坐在燈下,手中拿著個精致的小盒子發呆。
悄悄走過去,一把抓過那個盒子,在手中轉了轉:“這是什麼?”打開盒蓋,裡面是一種半透明的脂膏,一陣幽香溢出,並不甜膩,反倒有幾分撩人。
“這……這是……”慕含章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迅速漲紅了臉,“今日周大哥送來的貨樣。”
“哦?”景韶挑眉,慢慢湊到自家王妃耳邊,對著那瑪瑙色的耳朵吹了口氣,“那你的臉怎麼紅了?”
慕含章抿了抿唇,瞪了景韶一眼,奪過他手中的盒子,轉身回了內室不理他。
景韶愣了愣,自家王妃竟然學會對他使性子了?拿拳頭抵在唇邊悶笑兩聲,跟著進了內室。
那東西他自然是認得的,京中雖沒人販賣,內務府卻每年都會採買。律法規定,隻許娶男妻,不準納男妾,但這對天子卻沒什麼約束,宮中也不乏男妃。況且他一個親王娶男妻,宮中自然會賞下不少這種東西,就他們倆床上的小櫃裡,就有好幾盒上好的香膏。
進得內室,就看到自家王妃賭氣地和衣躺在床上,面朝著牆壁不理他,露在外面的耳朵依然泛著粉色。
景韶忍笑撲了上去,把床上的人摟到懷裡:“不逗你了,這東西京城確實很少賣。你若想做這門生意其實很好辦,江南總兵與我交好,每旬都有書信送來,我叫他每次捎帶些過來就好了。”
“那怎麼使得?他若是不肯收錢,豈不成了收賄?”慕含章轉過頭來,蹙眉道,這種小東西不值幾個錢,無論是從朋友的角度還是臣屬的角度,江南總兵必定不會要那本錢。他隻是想找個營生,若因此給景韶帶了麻煩就得不償失了。
見君清如此為自己著想,景韶禁不住親了親他的嘴角:“這你放心,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摳門,絕對會一文不少的管你要錢,說不定還會多要一份路費,我可得跟他好好殺殺價。”
第三十章西南急報
有了貨源,開店鋪就很好辦了。慕含章託周謹在回味樓所在的那條街上物色了一個兩間房的鋪面,又讓雲先生去找了京城中有名的木匠和銀器鋪子,定做一批精致的木盒、銀盒。
“王妃要這些盒子做什麼?”雲竹捧著一堆做好的盒子問慕含章,這些盒子做工精致,甚至比那些香膏都貴,王妃這麼做豈不是賠錢了?
慕含章拿了一個銀盒笑而不語,讓雲竹把這些抱到奶娘一家的院子裡。江南送來的香膏,多是用竹筒、鐵盒所盛,價錢也不高,就算提個價,最好的也就能買個百十文錢。但換上精致的盒子就不一樣了,京城中達官顯貴居多,越是貴的東西越有人買。
轉眼到了五月中旬,鋪子已經打理妥當。待第二批貨運到之時,慕含章賣香膏的小鋪子就正式開張了。
裝潢文雅的鋪面,用竹簾半掩,門頭掛一個竹制匾額,上書三個雋秀有力的大字“墨蓮居”。
“墨”字意指男妻們常去的墨園,“蓮”則為幽香之意。因為這個月的聚會上,慕含章拿了些木盒盛的香膏送給那些男妻們,一傳十,十傳百,到開張這一天,買東西的、看熱鬧的,幾乎把門前給堵死了。
不同於一般鋪子開張,要放炮、舞獅子,慕含章讓人請了京城中有名的樂師來,在店門前彈琴,幽幽樂聲不絕於耳,無比風雅。人們見此情形,也不好喧哗,隻安靜地在一旁觀看。
鋪子裡的香膏分幾個檔次,有鐵盒的、木盒的、銀盒的,價錢上相差很遠,鐵盒的也就百十文錢,木盒的要一到二兩銀子,銀盒的就幾十兩甚至上百兩了。
自從兄長去西南了,景韶就要每天在朝堂上獨自面對四皇子,連個對暗號的人都沒有,很不開心,以至於每天早上都賴床不想去上朝,總得慕含章叫上三四遍才肯爬起來。
不過,最近幾天,景韶突然開始喜歡上朝了,因為西南急報,大皇子在滇藏遇險,生死未卜。大皇子每日都會寫奏報回京,但如今已然十幾日沒有消息。
今日滇藏總督的奏報送來,事情的經過才算明了。大皇子一入滇藏就急於攻打南蠻,不聽勸告。西南林間多瘴氣,軍隊進山不久,就有不少兵將因吸食瘴氣而病倒。上個月大皇子帶兵進山,陷入苦戰,至今未還。這三千裡加急送過來,也耽擱了七八日,大皇子是生是死根本不可知。
“父皇,為今之計,需馬上出兵救援,否則,大皇兄危已!”四皇子景瑜跪在地上急急地說道,不管是真是假,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倒是真誠無比。
“現在派兵已來不及,須得就近調兵才行。”兵部尚書沉聲道。
“廢物!”宏正帝氣得把手中的奏章摔在地上。
朝堂上一時沉默下來,皇子出徵,本來是為了震懾南蠻,安撫民心,如今大皇子剛到一個月就陷入苦戰,還遇險生死未卜,反給朝廷帶來無限麻煩。朝臣們面上不說,心中卻是覺得這大皇子實在是無能。
“父皇息怒,兒臣倒有一個辦法。”景韶見時機差不多了,才邁出一步躬身道。
“說。”宏正帝深吸了口氣,看向景韶。
“西南封地離滇藏最近,兒臣聽聞西南兵強馬壯,不如讓西南王派兵增援大皇兄。”景韶低著頭,掩去眸中的冷光。西南王的為人,與之周旋數年的他再清楚不過,狡猾又小心眼。讓他出兵,他定然來回推脫。西南離京三千裡,哪怕隻推脫一次,這一來一回再加上出兵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少說也得一個月,到時候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那個大皇兄的造化了。
宏正帝蹙眉,西南貢品之事他也十分懷疑,讓西南王出兵,剛好可以借此看看西南王是否真的有反心。贊賞地看了景韶一眼,宏正帝下旨,即命西南王派兵增援大皇子,平定南蠻之亂。若救出大皇子,可免西南今年餘下的貢品。
景韶心情頗好地回到王府,就看到自家王妃坐在軟塌上笑眼彎彎的看賬冊,禁不住就有些手痒,把賬冊奪走道:“看個賬冊就高興成這般,莫非這賬冊比我還好看?”
慕含章看了越發臉皮厚的家伙一眼,也不惱,“若與人比,你自是比誰都好看,不過……”拉長了尾音,趁著景韶咧嘴笑,一把將賬冊搶過來,“這賬冊不是人。”說完,又看了起來。
今日剛剛開張,生意就已經紅得不得了,那些東西的本錢並不高,就是盒子貴些,但加起來也不及賣價的三成,著實賺了不少。
“哼!”景韶不滿地把自家王妃撲倒在軟塌上,“大皇兄在滇藏遇險了,不知是死是活。”
“是嗎?”慕含章聽了此言,方把目光從賬冊上移開。
景韶將朝堂上的事大致說了一番,輕嘆了口氣道:“西南王若是惹怒父皇,撤藩就近在朝夕了。”
慕含章斂眸,輕聲道:“如今這個形勢,撤藩必然會有爭戰,王爺會去嗎?”
景韶坐起身,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若是開戰,定然會去,隻有我,有把握平定三藩!”明亮的燭光映著景韶堅毅的側臉,有著掩飾不去的驕傲,沉穩有力的聲音,仿佛已經置身戰場,面對著三十萬將士,豪氣衝天地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