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王爺,熱水已備齊,奴婢們進屋伺候王爺沐浴吧?”一個頗為穩重的丫環聲響起,景韶記得這是他屋裡的大丫環芷兮。新婚之夜,熱水自然是一直備著的,之所以這麼問,也是怕有什麼不該看的被下人們看了去。
“不用了,都退下吧。”景韶不耐地說。
慕含章聞言松了口氣,讓他雌伏在男人身下已是奇恥大辱,這幅狼狽的模樣若是再被下人看了去……
“嗯……你幹什麼?”慕含章嚇了一跳,那人竟然掀開他的被子將他抱了起來。
“別亂動,”被子掀開後,自己造成的惡果一覽無遺,且不說那數不過來的青紫印跡,修長的雙腿間滿是紅白交錯的濁液,私密之處更是狼狽不堪,景韶的眉頭越皺越緊,“我帶你去洗洗。”
給他洗?慕含章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解,這人稱自己要沐浴,這是在幫他遮掩尷尬?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剛剛折磨他的時候,可不見有分毫的憐惜。
“我自己去,”慕含章冷聲說了一句,忽然又覺得不妥,隻得放低嗓音,“怎敢勞王爺費心。”
景韶見他這幅賭氣又隱忍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唇,又覺得這樣顯得不夠誠心,隻得壓下嘴角沉聲道:“你哪有力氣?總歸是我不對,就當給你賠禮道歉了。”雖然是夫妻,但這種家庭從沒有讓王爺侍候王妃的道理,不過這在景韶看來實屬正常,大家都是男人,他在軍營裡也給受傷的將士處理過傷口,自信還是很懂行的。
慕含章拗不過他,隻得由他去。
見懷中人不再掙扎,景韶滿意的抱著他挪到屏風後面,也不管自己還穿著內衫,抬腳就跨進了浴桶。
進了水中,慕含章就掙開他的懷抱,倚到木桶另一側去,景韶也不惱,兀自脫了湿透的內衫,鞠了捧熱水洗臉,祛除宿醉的不適。
王府的浴桶很大,坐兩個男人也不顯擁擠,慕含章拿過一旁的布巾仔細清洗身上的痕跡,暗暗觀察那人的動作,見他不停的揉太陽穴,看來昨晚是真的喝多了。
景韶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崖邊的寒風猶在耳側,泡在這熱水中有一種不真實感,不過眼前不是感慨人生的時候,伸手把縮在一角的人拽到懷裡,那人的身體立時僵硬起來。
“我自己洗……”慕含章嚇了一跳,忙捉住要往他身下探的手。
“你自己不方便,”景韶頗為正直的說,“都是男人,你害什麼羞?”
慕含章被他這理直氣壯的語氣噎得說不出話來,剛要反駁,便被突然刺入身體的手指弄得悶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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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嗎?”景韶見他又咬住了下唇,忙把人攬到懷裡,讓他趴在自己身上,“別咬自己,很快就好了,痛的話就咬我。”收起了逗弄的心情,快速而輕柔的在他體內勾搔一陣,慕含章也沒咬他,隻是自己小聲地抽氣。裡面的東西清理幹淨了,景韶便拿大塊的絨布把懷中人包住,快速塞進了被窩裡,自己轉身去找傷藥。
床單已經換過,慕含章坐起身穿上內衫,看到那人隻穿著薄衫,頭發還滴著水,赤腳站在櫃子前不知在挑揀什麼。清洗的動作十分輕柔,觀他方才的眼神也不似作偽,這讓慕含章有些糊塗。不過,若是王爺對他不算太差,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不少。
“來,我給你上藥。”
眼前驀然放大的俊顏讓正沉思的慕含章愣了愣,要說這成王長得確實很英俊,皇家人本就生的好看,這位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等等,上藥!
“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一把奪過景韶手中的小瓶子,慕含章的臉騰地紅了起來,剛剛在水下看不清也就罷了,這會兒屋裡燈火通明的,豈不是什麼都看得清了。
“我們已做了夫妻,你怕什麼?”見那蒼白的臉染上了血色,景韶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爬上床去。仗著自己身手敏捷,又把瓶子搶了回來。
慕含章爭不過他,隻好拿被子蒙了頭,眼不見為淨。
景韶美滋滋的打開那修長的雙腿,挖了塊藥膏塗上去:“這藥是我出徵前父皇賞的,止血止痛效果特別好。”
清涼的藥膏沒有帶來額外的疼痛,安撫了那火辣辣的傷處,慕含章自然知道這種不會帶來疼痛的藥有多珍貴:“這麼珍貴的藥,怎可用在這種地方?”從被子裡探出頭,恰好看到了景韶滿含憐惜的眼神,原本已經絕望的心,在這個眼神中得到了些許慰藉,慕含章暗笑自己真是可憐,竟為著別人的憐惜而高興。
“正是這種地方才要用好藥。”景韶塗好了藥,盯著那圓潤的雙丘看了看,看起來手感很好的樣子……強行把自己的眼神從那美好的地方撕開,一臉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給他蓋好了被子,自己也鑽進了被窩裡,靠床頭坐下來,端起小幾上微涼的醒酒湯,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本就不怎麼好的開端,可不能弄得更糟。
“王爺怎可睡在外側,睡裡面吧。”妻子睡外側方便給丈夫端茶、更衣是規矩,被景韶這樣一鬧騰,恐懼之感早就去了大半,慕含章朝景韶身邊挪了挪,示意他翻到裡面去。誰知這一挪,就湊到了景韶身邊,那人卻沒有翻過去的打算。
“你又不是女人,講究那些個作甚?”景韶低頭笑了笑,拿了另一個小瓶子,倒了些透亮的膏體在指尖,“這是我在西域得的一種奇藥,小傷口塗上去就能結痂,次日便能好個七八分,就是有些疼痛,你且忍一忍。”說著,就單指抹上了慕含章的下唇。
針刺一般的疼痛讓慕含章蹙起了眉,想伸手去按,被景韶一把抓住了:“別碰,一會兒就不疼了。”握在掌中的手修長瑩潤,觸感極佳,這是常年寫字畫畫的手,與他這握劍的手很不同。
慕含章忍過了這陣刺痛,見他握著自己的手不放,不由輕咳了一聲。
“哦,快睡吧。”景韶忙放開人家的手,喚丫環熄了燈,縮進被窩裡,明日拜見帝後須得早朝過後,還能睡兩個時辰。
“嗯。”床裡的人應了一聲,不再言語,隻是在景韶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紅了耳朵。
☆、第三章 般配
景韶聽得身邊人的呼吸變得綿長,慢慢湊過去,輕輕地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想著把他抱到懷裡來,又怕驚醒了他,隻得作罷。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怎麼會突然重生回十九歲,那時明明抱著君清跳崖,然後眼前一黑……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便轉而開始回想宏正十三年發生了什麼。
宏正十二年冬,他驅趕匈奴得勝歸來,龍顏大悅,在他上頭兩個皇兄均未分封的情況下破例封他為成王。一時間朝中議論紛紛,都說皇上這是有意要他三皇子做太子了。不料剛過了年,那位繼母便告訴他,祖上歷來沒有還未大婚就封王的道理,所以趕緊給他定了門親事,就是北威侯家的二公子。
景韶和二皇子均是元皇後所出,是絕對正統的嫡子,繼皇後卻讓他娶男妻斷他前程,他自然不肯,當即就掀了桌子拂袖而去,正待跟父皇稟明繼皇後居心叵測,第二日的早朝父皇卻當眾下了旨意,三月初八完婚,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
從此,成王從炙手可熱的準繼承人,變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棄子。
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被吞掉的“棄子”突然又重返棋盤成為暗藏的殺招,誰輸誰贏就不好說了。
次日,雖說可以等下朝再拜見帝後,但還有一系列的禮節要做,也睡不了多久。
“王爺,王妃,該起了。”芷兮敲了敲內室的門。
“門外候著,”淺眠的慕含章立時就驚醒了,朝外吩咐了一聲,輕推了推景韶,“王爺,醒醒。”
“嗯?”景韶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每日在大牢裡醒來都會看到的俊顏,“怎麼了?”
“該起了,臣……要先下去穿襯褲。”慕含章抿了抿唇,昨晚這人強行給他上藥,又偏要睡在外側,弄得他一直沒法下去拿襯褲。
“……”景韶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大牢,是他的婚房,“哦,是我疏忽了。”反應過來自己的新婚夫人在跟自己要褲子,景韶立時坐了起來,伸手拿了衣架上的新襯褲討好地遞過去。
慕含章接過褲子,卻發現那人還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隻得在被子裡穿上。
沒有討到表揚還被當成的登徒子,因為常年打仗而不知“求表揚”表情為何物的景韶,隻能尷尬地摸摸鼻子。
“恭喜王爺,王妃,奴婢多福拜見王妃。”先進屋的是一個圓臉的胖太監多福,也是這成王府的總管太監,笑眯眯的跪下給慕含章行禮。慕含章受了這個禮,把早準備好的荷包賞了他:“多公公請起吧。”多福是自小照顧景韶的老太監,慕含章也不能太拿大。
多福笑眯眯的接了,然後是這屋裡的大丫環芷兮,和兩個貼身伺候景韶的夢兮、妙兮。慕含章這次倒沒有客氣,一一受了全禮,賞了金裸子。
景韶看著暗自點頭,心道君清長在公侯之家,雖是庶子,對付下人的手段卻是絲毫不差,便不打算多言。
慕含章的兩個陪嫁丫環也來給景韶行禮,蘭軒嘴笨,隻幹巴巴的說了句“見過王爺”就沒了下文,蘭亭膽小,低著頭磕磕巴巴的說句祝辭,身子都有些顫抖。
夢兮瞧著這兩個丫環的樣子,悄悄朝妙兮努了努嘴,心道果然是庶子,連丫環都這麼沒見過世面。再去看芷兮,卻被芷兮瞪了一眼,這才低下頭不再多事。
慕含章隻是淡淡的看了自己的兩個丫環一眼,平靜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出嫁前,北威侯夫人說他身邊的丫環年歲都大了,跟在他身邊平白惹人懷疑,便隻準他帶了兩個小丫環來。
景韶暗自皺了皺眉,這兩個丫環看著一點也不像常年跟在慕含章身邊的人,看來得給他找兩個好用的人手才是:“多福,回頭給王妃找個小廝再配兩個侍衛來。”
“是奴婢疏忽了,今日就去辦。”多福忙告罪道,王妃是男人,可以配小廝和侍衛,隻是多數夫家都會忽略這件事,王爺這麼交代,可見是真的對王妃上心了。
慕含章聽得此言,平靜的表情微微松動,起身行禮:“謝王爺。”配小廝和侍衛,就是允許他平時出門的意思,這對於如今的他來說,真的是雪中送炭了。
景韶看到他眼中驚喜的神採,隻覺得心中酸疼,忙伸手扶住他:“本就是該做的,謝什麼?”
新婚次日拜見帝後,皇子及妃要穿朝服。景韶現在已經封王,朝服的品級自然高一個檔次。辰朝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朝服為紫色;皇子朝服為暗黃色,太子著杏黃色,親王著月白色。慕含章現在是告了太廟的親王妃,正一品夫人銜,但他是男子,不能穿女子的诰命服,所以他的朝服也是紫色的,款式倒是同皇子服相近。
慕含章今年二十歲,已經行了及冠禮,所以蘭亭便給他扣上了與朝服配套的紫金冠;而景韶雖然不到二十歲,但是他封王了,所以可以帶五爪銀龍冠。那紫金冠與普通的頭冠不同,沒見過這種頭冠的蘭軒怎麼扣都扣不上,急得直冒汗,又不願向芷兮他們求助,怕顯得她們沒見過世面,丟了少爺的臉。
景韶看了那小丫頭一眼,上前示意將頭冠給他,熟練地打開紫金扣:“新婚之日,當由為夫給你戴冠。”前朝有新婚早上丈夫給新娘貼花黃的傳統,以安慰因要拜見舅姑而心中不安的妻子,不過如今已不時興貼花了,景韶這完全是自己胡謅的理由。
“王爺?”本來坐著的慕含章隻得站了起來,“這怎麼使得?”
景韶並不答話,隻是認真的給他扣在發髻上,並順手將兩縷垂下的金絲帶捋順在那柔軟的青絲間。
兩個同樣俊美不凡的人站在一起,一個清雅,一個冷峻,怎麼看怎麼般配,給景韶系玉帶的妙兮忍不住贊了一聲:“王爺和王妃站在一起,真真是金童玉子,再般配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