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不要再外出,不要再認識這裡其他的犯人,好好整理一下行李,準備回家去吧。”
普爾達最後急促的低聲在他們耳邊這樣說道。
然後,他就送客了。
“新病人來了,你們不要現在出去,等我帶他去診室後,你們再離開。”
這句話,仍然非常輕與急促。
說完,普爾達便推開他們病房的門,朝新進門的病人走去。
懵懂的站在“病房”之中,榮貴的視線追隨普爾達細瘦的背影而去,他看著普爾達不緊不慢的往門的方向走去,走到新進門的男人身旁。
而新進來的男人……好巧不巧……
他認識。
正是那名最早在阿納洛那裡見過、稍後又在拍賣會拍下克裡的男子!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的表情是傷心與警惕,第二次相遇,對方的神態就是純然的冷漠,而現在……
看著對方滿臉戾氣的可怕模樣,榮貴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普爾達一副急於把他們趕跑的樣子了,因為……
有著這樣一副表情的男子,無論他將來會因為屢屢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幹出任何瘋狂可怕的事情,榮貴都是相信的。
星獄還是之前那個星獄,集市仍然再開,店鋪依然營業,小販們身上的裝飾依舊勁爆華麗。
看起來仍然是他們一開始進來時候那樣,一座並不是特別像監獄的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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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吉吉不知去向,珀瑪即將離開,普爾達對他們下了逐客令,由於無人傳信,至今無法見到艾倫一面的情況下,這座監獄如今在榮貴的眼中,已然成為一座名副其實的牢籠!
——
吉吉在黑暗中睜著眼睛。
曾經,黑暗對他來說是很奢侈的事情。
而現在,他置身永遠的黑暗之中。
從被扔到這裡開始,他的周圍就是一團漆黑。
沒有燈,沒有人,除了他自己弄出來的聲音以外,這個地方也沒有任何聲響。
吉吉大字型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到手掌下冰冷的金屬地板,他抓了抓手,然後不期然的又聽到了一連串鎖鏈的聲音。
細瘦的手腕和腳腕上全部戴上了沉重的鎖銬,吉吉原本就不是力量很大的人,每動一下手腕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他的力量很快用完了。
啊……做了非常不理智的事情呢……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晃過很多次了。
他一向很謹慎的,和獄卒的關系都很好,進而和監獄的關系也不錯。
廢話~關系不好的話,他能知道那麼多消息、進而販賣嗎?
他幾乎知道監獄裡所有人的情況。
比如克裡。
作為自己僱佣的屬下,調查想當然更加慎重,於是他知道了克裡之前生活在一個還算大的城市,雖然是地下城,不過生活很不錯,那裡的人努努力,甚至有人攢夠積分去到天空城的!
不過克裡不太爭氣,是個讓家人操碎了心的壞孩子,結果,年紀輕輕就被關到這裡來了。
他也知道克裡被關進來的時候就後悔了。
犯事之後母親變賣了所有財產為他打官司,然而這樣仍然沒有改變他的命運,克裡被送進星城的時候,他媽媽也被送去醫院了。
所以克裡當時就後悔了。
克裡一直想出去。
他知道自己每一個僱員的入獄原因,也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家庭狀況。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他的。
和克裡他們不同,他並非來自“外面”。
他是從“兒童樂園”出來的人。
就和伯格一樣。
不過和伯格不一樣的是:他沒有伙伴。
一直一個人尋找食物,一個人狩獵,然後在合適的時候,一個人離開了“樂園”。
他很圓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討好獄卒,幫他們做事,也從那麼那裡獲得各種好處。
他還因此弄了一個“合法身份”,順利的擁有了一間屬於自己的牢房,還開了一家店。
他沒有朋友,在“樂園”中沒有朋友,在獄卒中沒有,後來,到了犯人中,他仍然是獨來獨往的。
起碼,他自己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榮貴很輕巧的給他安了一個個“朋友”的身份。
“……你的朋友,珀瑪是個不錯的人呢!”榮貴說這話時候的表情,他至今記憶猶新。
等等……珀瑪是他的朋友?他怎麼不知道?
“……珀瑪聽說我是你朋友,還送了禮物給我們。”他至今記得榮貴當時說這話時候的表情。
再等等!什麼時候,你也成我朋友了?!
“……艾倫爺爺和吉吉的關系真好啊~”
喂!我們隻是普通的生意關系啊!
以及……
“酒保先生和吉吉是朋友的話,那和我們也是朋友了。”
吉吉……吉吉已經無法反映了。
總之,自認為從來都是荒野一頭狼的他,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忽然多出來好多“朋友”。
他原本和珀瑪、艾倫都是普普之交,和普爾達的關系更說不上好,然而時不時從榮貴嘴裡聽到他們的名字,好像經由榮貴,自己也和他們度過了一天一樣。
一天多一點。
他居然真的以為自己有很多朋友了。
克裡也是其中之一。
之前,當他把克裡隻當做普通員工的時候,他可以冷靜的告訴他外面得到的消息:他的母親由於病重去了其他城市居住,上一次得到的消息是生命垂危。
然而,當他把克裡當成朋友的時候,他卻因為克裡在這種時候做出了不顧生命的決定,而做出了劫人的可笑行為。
有點傻。
克裡也很傻。
當他問克裡為什麼不和他商量而直接拍賣了自己的時候,克裡是這麼說的:因為是朋友,所以不能連累到他。
然後他就覺得一點也不後悔了。
隻是——
這裡真的很黑。
沒有燈,沒有人,沒有食物,沒有水。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很長很長時間了。
據說最可怕的牢籠就是這種“被人遺忘的牢籠”。
之前他想不太明白,直到現在。
黑暗中,吉吉吃力的坐起來,將自己蜷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死一般寂靜的空間裡,他一開始還能折騰出來點動靜,漸漸地,他累了,就什麼聲音也沒了。
吉吉面無表情的坐在黑暗之中。
又是很久,很久。
他大概會保持這個姿勢坐到死亡吧?
他想。
即使死亡也不會被人發現。
被人遺忘在這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他想。
吉吉麻木的目視前方。
一直看著前方的一團黑暗。
直到——
又換了一個姿勢,他忽然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微弱的、綠瑩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