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病……今天下午的時候,有一名不死人去藥店搶劫了,說來也巧,他搶的正是心髒藥,莫非……你們有什麼關系?”馬上有人注意到了關鍵詞,立刻提問了。
“你說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不死人嗎?”完全沒有任何否決的意思,卓拉夫人的白色眼眸順著聲音準確盯到了發話人的臉上,盯的對方心髒一顫的時候,她再次開口道:“不認識。”
“已經死去的人又不會說話,我怎麼可能會認識他?”下巴又抬高一點,卓拉夫人反問對方了。白色的眼眸仍然緊緊盯在前一個人臉上,她道:
“不過,他確實經常過來我這裡,過來幫我幹農活。”
“您……您怎麼可以僱佣一個不死人幹活啊!這……這……”之前問話的人被她盯得身子隻打顫,說了半天,最終沒把話說完。
反倒是卓拉夫人繼續說話了。
“我又不用付他工資,哪裡稱得上是僱佣,何況——”
“之前我在城裡貼了招聘廣告的,所有人都嫌我老婆子長得可怕,還說這屋子像鬼屋,從來沒有人敢應聘,我這園子這麼大,沒人上門應聘,有免費的勞力還不讓我用?”
說完,仿佛能看到對方似的,卓拉夫人的白眼睛又盯過去了。
“這個……對方很危險啊!您不知道,他今天下午搶劫了一個藥店啊,由於店長驅趕他,他……他攻擊了店主,把對方的脖子都快咬斷了啊!”
“那不是普通的不死人,不死人進化了,他們開始攻擊普通人了啊!”說到最後,那個人的聲音也強硬起來。
“而且,您得心髒病,對方就去搶劫了藥店,搶的還是心髒病藥,仔細看,放在那邊的就是他搶來的心髒病藥吧?他為什麼去搶心髒病藥?還攻擊了人類,難不成——”
那個人還想繼續問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強硬,然而,他強硬,卓拉夫人的聲音更加強硬!
卓拉夫人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
“我下午是心髒病緊急發作的,之前通過電話訂購的藥一直沒有送過來,病發作的時候,我還在打電話,對方聲稱業務太忙,隻能稍後送貨,我聽到這裡就昏迷了,你問他為什麼去搶心髒病藥,你說我知道不知道?”
嘴巴張了又張,那個人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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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卓拉夫人說的話都是實話,他們站在門前的時候,早就通過各種途徑了解了這戶人家的主人是誰,他們甚至還知道這家的主人下午給今天被搶劫的店打過電話要求送藥。
他們問的問題,對方都如實回答了。
然而——
正是因為對方全都如實回答了,反而讓他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為了救人去搶劫藥店的不死人……
被人阻擋的過程傷害了普通人,這……
他們最終簡單的檢查了整棟房子,確認裡面確實沒有隱匿不死人,這才離開。
“以後,就算再寂寞,也不要讓不死人進屋了,他們現在已經不安全了。”不過,在離開前,為首的一個人還是這樣對卓拉夫人叮囑道。
對於他的這番話,卓拉夫人隻是矜持的繃緊下巴與脖頸的曲線。
然後,他們就離開了。
小梅主動提著工具箱去修門了,哈娜過去幫他的忙,而卓拉夫人……
直到這時候,這位之前一直挺直後背與眾人周旋而毫不落下風的老人終於松下了肩膀,背脊微微駝著,她看起來終於符合她的年紀了。
“其實,他們說對了一句話。”
“隻是寂寞而已。”
“死去的人應該安息了,是我錯了,一直把他留在這裡,終於,讓他犯了錯。”
渾濁的眼淚從蒙著一層白膜的眼眸中滑落,老人伸出一隻手將眼睛擋住,待到榮貴將一張手絹遞給她,老人輕聲道了一聲謝,然後將手絹蓋在了臉上。
蹲在地上,哈娜看著仍然在無聲哭泣的卓拉夫人,小姑娘抬起頭,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又默默低下頭。
而小梅——
左手拿著一個錘子,右手食指與拇指扶著一枚釘子,他在將壞掉的門板重新釘起來。
他的動作有條不紊,看起來全神貫注,心無旁騖。
然而,隻是看起來而已。
眼睛代表的視線落在釘子上,而他腦中還有一個使用掃描波掃出的另一個畫面。
那個“畫面”更加龐大。
不但院子裡所有的人和景色盡在他腦中,而院子外,剛剛光顧過這裡的人逐漸離開巷子的車隊也在他腦中,巷子裡的黑貓在,大黃在,甚至——
剛剛榮貴親眼看著離去的,那頭大個子喪屍也在他的腦中。
那個大個子並沒有離開。
隻是看起來離開了而已,他躲在了距離這裡很近的地方。
院子裡靜悄悄,卓拉夫人的哭聲於是格外明顯起來。
小梅“看”到代表大個子喪屍的灰影在原來的位置遲疑的來回走動了半天,他甚至一度想要重新爬牆過來,直到——
“走了也好,他也該走了。”
“幹了這麼久的活兒,那孩子也該歇歇了……”
隨著卓拉夫人最後一句話輕聲落下。
小梅“看到”那個大個子喪屍終於動了。
這一回,收回了想要翻牆的雙手,一步三回頭的,他離開了。
離開巷子,再度翻過一面牆,卓拉夫人住的位置距離城外很近,翻過那面牆,就是城外了。
這一回,那個大個子是徹底離開了。
“咚”
“咚”
“咚”
穩穩的,小梅的手不停,將最後一枚釘子敲平了。
那個大塊頭喪屍和卓拉夫人什麼關系也沒有,不是親人,不是伴侶,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就像卓拉夫人說的,長久招不到人的情況下,忽然,有一天,那個大塊頭就過來敲門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強盜來著。”回憶兩人相遇的那一天,卓拉夫人皺了皺眉。
那一天後又過了幾天,老人的身體和情緒終於都穩定下來,證據就是:她甚至主動和他們提及大個子喪屍的事情了。
“我當時還差點報警!結果,他直接朝後院走過去了,什麼也沒說,拿起鋤頭就開始幹活。”
“你們也見過吧?那些不死人的動作很慢啊,他一開始也慢的很,不過力氣大,一下午就把我一個人幹三天的活都幹完了。”
“一開始我說的話他完全聽不懂,不過時間久了,我布置活給他,他好像也知道幹了。”
“手指也越來越靈活了,不過換燈泡什麼還不行。”
“他身上的鬥篷都爛了,我就給他縫了新的。”
“還有鞋子。”
老人說著大個子喪屍的事,雖然她本人似乎沒有察覺,不過,在提及對方的時候,老人是愉悅的。
“是個很好的員工哩!如果他還活著,我一定僱佣他,將來等我死了,把園子留給他也沒事!”說到這裡,老人笑了。
然後,榮貴就愣住了。
“啊!卓拉太太,你學會我們老家話的口音了哩!”
“哈哈哈!有嗎?”
一向嚴肅的老太太就難得笑了,看到屋子裡其他人笑,哈娜也就跟著笑。
屋子裡一時全是笑聲。
除了小梅。
碩大園子的唯一勞力走了,小梅和榮貴還要上班,卓拉太太還有心髒病,找不到新僱員的情況下,榮貴決定讓小梅出馬,給卓拉太太在園子裡安裝一套自動澆水噴頭,再組裝一臺自動收割機,最好再來一臺自動打包機,這樣就全乎了~
對於莫名其妙又被分配到自己腦袋上的活兒,小梅沒有拒絕。
對於他來說,與其讓他陪一老一小兩個女人聊天,他寧願面對金屬材料和機器。
反正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倒是——
看看榮貴左邊的女人——卓拉夫人,又看看榮貴左邊的女人——哈娜。
小梅覺得自己好像漸漸看清了一條線。
一條將西西羅城消亡事件貫穿始末的一條線。
作為一個大腦精細而復雜的人,他是無法想象哈娜這樣的小姑娘如何會成為屠城者的,所以,他就問了榮貴。
就像榮貴想到什麼就會問他一樣,他現在問榮貴問題也很隨便。
想到就問了,而且問的很直白。
“你在什麼情況下,會做出屠城這件事?”就是昨天,哈娜睡著之後,兩個人躺在被窩裡的時候,小梅硬是把榮貴重新弄開機了。
然後,直白的問了他這麼一個問題。
榮貴很顯然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