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每個人將來都有可能變成這樣啊……”
“比如我,我也吃了的。”
老人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又看了看小梅,然後和藹的笑了:
“別緊張,沒什麼的,就算變成不死之人,我就算爬出來,大概也是回來整理圖書館,然後看看書,每天的生活就是這樣,沒什麼別的了。”
說完,枯木一樣的手指向樓下某個角落指過去:“年輕人,去那邊看書吧,那邊最安靜,燈泡還是新換的。”
小梅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抱上自己挑好的書,他向樓下走去。
而他在那個位置看書的時候,前方的幾張座位上也坐下了幾頭……喪屍。而那位老人則繼續拖著拖車,在書架之間穿來走去。
等到雨完全停止的時候,小梅剛好看完最後一本書,這回他抬頭的時候,發現前面的喪屍全都不見了。
雨停了,他們果然離開了。
“再見。”離開的時候,小梅難得朝老人說了再見。
笑呵呵的朝他擺擺手,老人隨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繼續看起手上的書來。
古樸而別致的圖書館裡,以足足五層樓的書架和溫暖橙色燈光為背景,老人縮於一隅安靜閱讀的場景就這樣落入了小梅的眼中。
收回視線,他徑直離開。
在圖書館耽誤的時間有點長,等他重新坐車返回哈娜家的店鋪時,時間已經不早了,榮貴和哈娜已經將哈娜的爸爸送了回去,就等他一起回去了。
“找了一天,終於找到爸爸制作的那種心髒藥了!而且——”
“還沒過期!”坐在後排的座位上,小姑娘的身體前傾著,語氣輕快地,她向小梅介紹了她和榮貴的一天:這倆人一天什麼也沒幹,光是在倉庫裡找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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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裡現在八成已經亂七八糟了,明天得重新整理倉庫——小梅想著,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藥瓶,取出一枚藥丸,擰開右手食指,露出裡面的一根針迅速穿刺了一下,他用平坦的聲音道:“藥物成分很活躍,可以使用。”
“呼……太好了!”得到小梅這句話,哈娜這才真正放下了心。
然後她就小心翼翼將藥瓶放在胸前的小兜兜裡←榮貴給她縫的,嘴角彎的大大的,開始期待起回家把藥給卓拉太太這件事來。
透過照後鏡不著痕跡的在哈娜臉上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蘋果臉上掛著怎麼藏都藏不住的得意笑容,嘴裡還哼著大概是榮貴教她的小曲兒,怎麼看,都不像能幹出“屠城”這種大事的人。
可是——
大黃熟門熟路的開回了卓拉夫人家所在的巷子,停在慣用的停車位上,大黃自動熄火。
榮貴則爬下車子,和哈娜一起,幫大黃將掉在車頂上的被單褲衩什麼的撿一撿。
“哈娜,以後咱的內褲被單可不能像他們這樣晾啊,就算一定要晾,也得用夾子夾好,這些東西一看就是糙老爺們用的,女孩子的東西可不好那麼晾在外面。”一邊撿,榮貴一邊對哈娜道。
哈娜便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然後一件一件接過榮貴遞下來的大褲頭。
小梅並沒有參與他們倆的撿褲頭行動,站在大黃的車門前,正面朝向卓拉夫人的房子,小梅的眼睛裡微微閃著藍光。
不對,有什麼不對。
“哎?卓拉太太不在嗎?怎麼屋裡的燈是黑的?”榮貴已經將不對頭的地方喊了出來。
第一天由於沒有開燈,榮貴踩塌了一塊地板這件事發生之後,卓拉夫人就多了個習慣,那就是每天晚上幫他們留燈。為此,榮貴還請小梅將屋裡所有壞掉的燈泡換了一遍。
從此之後,每天他們回家的時候,迎接他們的都是暖融融的燈光,和坐在搖椅上的卓拉太太,如今燈忽然滅了,三個人瞬間都覺得不太正常。
領先一步,榮貴已經掏出鑰匙開門去了,哈娜緊緊的跟在他身邊,看到兩個人慌慌張張衝了進去,小梅也趕緊追上兩人的腳步。
“卓拉太太,您在不……啊!”伴隨著瓷器被踩碎的聲音,榮貴大叫了一聲。
榮貴和哈娜太慌張了,兩個人沒頭沒腦隻顧往前衝,而小梅卻在兩人尖叫的同時伸手拍開了牆壁上的燈光開關。
客廳裡燈火通明的同時,三個人也看清了此時此刻一樓大廳裡的樣子。
剛剛被榮貴踩碎的是一個瓷盤,不是空的,正是卓拉太太平時做飯時裝菜用的瓷盤,此時此刻,盤子上還有飯菜幹涸的痕跡,仔細看,地板上也有一坨紅紅的濃稠漿液……
飯菜打翻了。
而在打翻的瓷盤前方,就是臉朝下摔在地毯上的卓拉太太。
“天吶!”榮貴趕緊跑了過去。
“先別翻動她。”阻止榮貴的是小梅冰冷的聲音。
榮貴和哈娜立刻一動也不敢動了。
蹲在卓拉太太身邊,小梅在測試過她的體徵之後,慢慢將她的身子翻正過來,他先是用拳頭有節奏的叩擊卓拉太太的心髒部位,一邊叩擊,一邊注意著對方的心髒情況。
“是心髒病發作。”手上做著急救的工作,小梅還抽空對旁邊明顯慌神的兩人道。
大概是小梅的表現實在太鎮定了,關鍵是他平時表現的太萬能了,榮貴也好,小哈娜也罷,在小梅的帶動下,兩個人終於慢慢恢復了冷靜。
小梅觀察著下方的卓拉夫人,隻見她手裡拿著電話,身下還有一個打開的藥瓶,藥瓶應該是空的,摔在地上也沒有一粒藥掉出來,想到她白天時說過的話,應該是她平時常用的藥沒了,新藥又沒有及時送到導致的。
“把你給卓拉夫人帶的藥拿出來,倒三粒,五秒鍾一粒,一顆一顆給她塞進去。”
手上繼續做著心髒起膊的動作,小梅有條不紊的對旁邊一臉蒼白的哈娜道。
用力點點頭,哈娜連忙從兜兜裡掏出藥瓶,小心翼翼的倒了三顆藥。榮貴幫她掐算著時間,小姑娘緊張的在榮貴每報出“五”的時候,用力掰開卓拉太太的嘴巴,將一粒藥丸塞進去。
不知道是小梅的心髒起膊急救動作起作用了,還是哈娜爸爸的心髒病藥發揮了作用,終於,在一分鍾之後,小梅輕聲道:“好了。”
卓拉夫人的心髒終於再次恢復了跳動,小梅就讓她靜靜的躺在地毯上,數分鍾後老人青白色的臉上終於出現一抹紅潤的時候,小梅讓哈娜再次將一枚藥丸塞入了老人的口中。
“我這是……”卓拉太太幽幽醒了過來。
注意到老人幹裂的嘴唇,榮貴趕緊從旁邊接了一杯水,用眼神詢問小梅,得到小梅點頭答復之後,他這才小心翼翼的將水杯遞到老人嘴邊。
喝下一口水,衝淡了口裡藥丸的苦味,老人的臉色又好了一些。
“你心髒病緊急發作了。”小梅回答了他的問題。
怔怔的愣了片刻,老人慢慢長嘆出聲。
“卓拉太太,要不要,再吃一顆藥啊?”總覺得老人還沒完全好,哈娜趕緊把藥瓶遞過去。
“這是哈娜爸爸做的特效心髒病藥,哈娜今天早上就覺得您臉色異常不好,今天找了一天藥呢,趕巧了,回來就用上了!”榮貴就在一旁解釋。
“不~是小梅,小梅什麼都知道,又會急救,還知道吃幾顆藥,幾秒鍾吃一顆,對了,小梅小梅,要不要讓卓拉太太再吃一顆呀?”哈娜求助的目光再次飄向小梅。
“不需要,這幾顆藥的藥效已經非常強,她的心髒非常弱,虛不受補,使用強藥量讓她的心髒重新恢復跳動是一方面,但是繼續在增強藥量她會受不住。”
“接下來每天一粒,不可以多吃。”
也是今天他閱讀的圖書中剛好有一本是介紹心髒病知識的,那本書剛好是哈娜的爸爸所著,所以小梅才能對他制作心髒病藥如此了解。
強力心髒病藥在體內發揮了應有的作用,又緩了一會兒,卓拉太太終於穩定下來,暈倒前的一切慢慢重新回到她腦中,忽然——
老婦人的臉色又變得蒼白起來!下一秒,她竟是掙扎著要起來!
“哎!”哈娜和榮貴都被她這樣子嚇到了,就在哈娜慌裡慌張又摸出一顆藥的時候,小梅按住了卓拉夫人的肩膀。
“怎麼了?”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大個子!大個子出去了!”卓拉夫人的聲音卻完全不復平時的高冷,老人的聲音帶著慌張,手指拼命指著門外的方向。
“我發病的時候大個子還沒走,他看到我生病立刻衝出去了,他……不能讓他出去!”額頭上的青筋都蹦出來,老人緊緊抓著榮貴和哈娜的手,想要站起來似的,她求助的望向四周。
她是真的著急了!
“大個子,那位園丁先生嗎?”還是榮貴最靈光,這段時間,有空就爬牆和對方打招呼,時不時送對方一朵花,榮貴自認為自己和對方的關系已經不錯了。
那個家伙個子高高的,所以卓拉太太偶爾會稱呼對方為“大個子”。
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直到這個時候,榮貴還沒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直到——
外面忽然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
非常沉重,非常緩慢的腳步聲,伴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音。
門外出現了一名鐵塔一般的壯漢。
仍然是身披巨大厚重的鬥篷——後來聊天的時候榮貴才知道,這鬥篷是卓拉太太給他縫的。
然而,鬥篷卻不復以前的完整,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撕扯過,鬥篷的上方、罩住頭顱的地方……
散開了。
對方一直遮掩在鬥篷下的臉終於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極為可怕的臉:半張臉完全腐爛,牙齒全部暴露在外面,缺失了一顆眼珠……
那是一張喪屍的臉!
身上原本屬於自己的血液早已幹燥不再流動,然而此時此刻,這頭喪屍的臉上、鬥篷上卻全是鮮血!
紅色的、新鮮的、可以嗅到腥味的鮮血!
仔細看,他的牙齒上亦有血,他的身上……還有碎肉與脂肪!
身上甚至還有幾個新鮮的彈孔,結實的鬥篷被打的破破爛爛仿佛篩子一樣,簡直不用多猜,是個人看到他現在這樣子就知道他身上剛剛遭遇了什麼。
他一定是攻擊了人類,同時還被攻擊了。
然而,這裡的喪屍不是從來不會攻擊人嗎?
這位大個子平時不是就幫卓拉夫人幹幹農活嗎?他平時……可是十分老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