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御九手裡的水桶砰地一聲掉落在水面,一轉眼就漂走了:“徐……徐師兄……徐……”
周北南回過神來樂得不成:“哈哈哈哈哈。徐行之你不行啊你,躲不開嗎?”
徐行之把湿漉漉的頭發朝後抹去,又簡單拭了拭面頰上的水珠,半分不惱:“痛快!這一鬧不下去洗洗都不行了。有我的地方嗎?”
周北南轟他:“沒有,滾滾滾。” ”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背後便有腳步聲匆促地傳來。
徐行之眼睛裡進了些水,又難以憑借足音辨人,便回過頭眯起眼睛,想看個分明。
緊隨而至的孟重光見此情狀,眼神頓時一緊。
徐行之渾身上下均被湿透的衣裳裹緊,柔韌的肌肉線條纖毫畢現,手指把湿漉漉的雲發往後拂去,露出俊秀飽滿的額頭,羽睫上挑著一顆水珠,似滴非滴。
看清來者是誰後,徐行之挑眉:“你聞著味兒過來的啊。”
孟重光迅速收拾起狩獵一般的眼神,緩緩走至徐行之身前,用帶著些溫軟鼻音的聲音道:“……我去為師兄送飯,看師兄不在房裡,實在擔心得緊,就追了來……”
他帶著點可憐與委屈意味的聲音幾乎是在瞬間催軟了徐行之的心。
他不好意思起來:“抱歉。我來前該跟你說上一聲的。”
孟重光不再追問,然而他的目光已經在迫不及待地為徐行之扒衣裳了。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徐行之,同時用極輕極柔的語氣問池中的四人道:“你們都洗好了嗎?”
陸御九、周北南的異口同聲裡,跟著一個弱弱的陶闲:“……洗好了。”
曲馳卻異常耿直地:“沒有呀。我們才剛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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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池邊,目光純淨地望著朝他不斷使眼色的周北南:“北南,你們這就要要走了嗎?你還沒下來呢。”
周北南:“……”
徐行之身上裹著湿衣服,已是有些冷了,他一邊把外袍揭下、寬衣解帶,一邊爽朗道:“走什麼?一起洗多熱鬧。”
孟重光:“……”
不等他阻止,徐行之已把衣服脫盡,隻留一條褻褲,大片大片緊實的肌肉和長到沒邊的腿配合得相得益彰,招人得很。
徐行之自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他背過身去,尋找放置衣服的地方,卻不想他剛一轉身,池中除曲馳之外的其餘三人便紛紛睜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九妹為什麼被叫做九妹的原因啦~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第52章 一夜笙歌
徐行之隻覺腦袋後頭冷飕飕的,一轉身,便發現眾人眼神不對。
他伸手對後腰處摸了一摸,甚是懷疑孟重光是不是趁自己睡覺時對自己後背做了些什麼。
他瞧不見自己後背,是以不知道那裡現在是怎樣一番光景。
——他的後腰靠上的位置有一大片傷疤,像是用鐵片生生刮去了一層皮肉。大概是因為下手極狠,至今仍可依稀辨認當年受創時血肉翻卷的模樣。
可是,即使傷成了這副模樣,在場諸人也都能瞧見傷疤下滲出的圓形銀環蛇印。
因為傷疤恰好生在脊柱中央,斷口又平平整整,延伸至距兩側腰線三指處時方止,所以從徐行之的角度,若不仔細地背身照鏡,是根本看不見傷疤所在的。
徐行之看不到傷疤的位置,隻好抬頭詢問:“……怎麼了?”
周北南率先收回視線,抬起手指,順著濃密的發線往後搔了搔頭發,幹咳一聲:“無事。”
陸御九幫腔道:“徐師兄快些下來吧。你才醒來,身上不能受風。”
陶闲自幼跑慣了市井,雖沒練就一口如簧巧舌,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練出了十足十,見其他人不欲提起,自己便也打消了追問的念頭,轉而牽住曲馳,小聲問:“曲師兄,徐師兄後背……”
曲馳反而捉住他的手腕,很認真地:“……噓。”
徐行之深覺莫名其妙。
剛才在混鬧中跌下水的陸御九也已經泡了好一會兒,手腳並用地爬上岸來歇息。由於不見天日多年,一身皮膚又總捂在道袍之中,他全身都白到發亮,因此,他大腿根部的一枚半拳大小的青綠色駁紋條縷清晰、異常鮮明。
注意到徐行之的目光落在那裡,陸御九立即伸手遮掩住那處,略有羞赧和不安地嗫嚅:“……徐師兄……”
徐行之猜到,那或許是鬼族的印記。
他閱書蕪雜,天南海北的隻要感點興趣便會抓來看,因此也不記得自己在哪本書中看到過:凡鬼修,一旦覺醒鬼族血脈,身體某處便會浮現一處鬼族刻印,形狀不一,位置迥然,有的直接生在腦門中央,有的會像胎記似的爬遍整張臉。
陸御九生出鬼印的位置雖較為尷尬,但勝在隱秘,隻要不在人前寬衣解帶,便不會露出馬腳來。
這麼一想,徐行之便豁然開朗了。
陸御九的情況與原主頗為相似。
自從原主身上挨了枚要命的蛇印後,他為了隱瞞此事,便一直避免在人前脫衣,天榜比試拒絕眾位師弟的凫水邀請時、為了卅四受玄武棍時,均是如此。
按理說,原主應該從來沒機會看到他身上的印記,而所有人亦不知道自己背後有一枚銀環蛇印的疤痕。
所以他們剛才是瞧見自己的蛇印,才露出那種表情的嗎?
……不對。
這個解釋也不大對勁。
他們既然事前不知此物,突然看見,至少按照周北南的個性,是必然要刨地三尺、追根究底的,然而大家卻都擺出一副避而不談的模樣,好像並不願談及這一話題。
……大家都知道一個關於自己的秘密,可唯獨自己不知道,這種感覺著實很微妙。
這般想著,徐行之下了水。
浸入熱水中,徐行之有種渾身通透、再世為人的感覺。
他在水下將左手悄悄背到背後,想要摸一摸後背上究竟有些什麼,沒想到他的指尖還沒能觸到後背,便被一隻挾裹著暖流的手牢牢握緊,指腹根根交叉,掌心相貼。
孟重光有點羞怯的聲音擦著他的耳尖滑過:“師兄,我來幫你擦背呀。”
徐行之咳了一聲:“……不必。”
他想把手抽回,孟重光卻不肯松手,還牽扯著他的手指,把他的指掌緊緊鎖在了後背上。
徐行之生的是一身男人的筋骨,身體自然不似女子柔軟,被這樣一拉扯,立即吃痛地低哼一聲:“唔……你幹什麼?!”
孟重光誠懇道:“師兄,你看起來真好吃。我真想把你吃到肚子裡去,這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也絕算不得小。距他們最近的陸御九聞言一怔,回過神來後,羞得連肚皮都變成了粉紅色,哪裡還敢再往浴池裡浸,把泡在池中的雙腳拿出,不自在道:“我我我,我去,去喝水。”
他衝到周北南身側,七尺的小身板猛推著八尺三寸的周北南,周北南也是一副火燒屁股的樣子,玩命朝曲馳打手勢。
陶闲待不住了,連頭都不敢朝孟重光和徐行之的方向轉:“曲師兄,咱們也走吧……”
曲馳一臉茫然:“你也渴了嗎?”
陶闲結巴道:“我我……我有些頭暈……”
曲馳這下著急了起來,不由分說把陶闲從水中湿淋淋地撈起,輕松抱在懷裡,踏上岸後,還依禮節乖巧道:“行之,我先帶陶闲去休息。你們在此稍等,一會兒我們就回來。”
周北南臉都綠了:“曲馳,你還回來?回來想看什麼啊?他們倆厚臉皮的什麼幹不出來?”
“行之……他們?”曲馳的眸光清澈懵懂,費勁地辯解道,“行之很好啊……”
周北南低聲道:“好個屁!老子他媽還看過他們倆在屋頂上幹呢。倆臭不要臉的,明明發信號叫我去談事,還讓老子在房裡等著,等他們鬧騰完再下來,上房揭瓦下海攪浪的缺德玩意兒——”
周北南這一番話在徐行之心頭輕飄飄地落下,隨即轟然炸開。
……原主和孟重光難道真的已經——
盡管他早有準備,可這事實經由他人之口明晃晃擺在眼前時,徐行之仍覺如墜夢中。
在他生活的現世,民風淳樸開放,男女皆可結合成婚。父親對此相當開明,幾次申明,叫他不必介懷傳宗接代之事,隻需遵從本心,選擇自己所愛之人,與之扶持一生,惹得徐行之哭笑不得,甚至數度懷疑父親是不是偷摸著給他訂了個娃娃親,對方一不小心生了個男胎,才百般向他灌輸這些。
相比於男色,他更欣賞那些嬌豔的鶯鶯燕燕,不過都是圖個養眼舒服,至於將來和誰過搭伙日子,他真沒什麼計劃。
但他行事向來大膽,一旦心中認定,必然是能要多不要臉就有多不要臉。
剛才周北南那一通罵,不僅沒有叫徐行之臊得面紅耳熱,反倒讓他想,屋頂若是用來做那樣的快活事情,好像的確挺有趣。
然而,不等他緩過神來,一個溫暖的懷抱已經從後深深擁緊了他:“師兄,別聽他們的。周北南他是嫉妒我們。”
徐行之:“……”
剛才的翩然遐想被暖意融融的懷抱籠住後,便立即從徐行之腦海中抽離而去。
之前,徐行之還信誓旦旦地認為,孟重光若是真想跟原主這具身體發生些什麼,那也隻能由他胡鬧去。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一切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
孟重光或許是原主至愛之人,因此原主才會不計較世俗之見,與孟重光結為道侶,可他徐屏並不是原主,若是與孟重光發生關系,原主又已經死於非命,難以轉圜,那在離開蠻荒之後,自己還能夠離開他嗎?還能做回真正的徐屏嗎?
這具身體已換了主人,孟重光真心想求的人已不在此處,何必要給他虛無縹緲的甜頭之後,再離開他?
徐行之做不出這樣齷齪的事情。
他絕對不能和孟重光發生更進一步的關聯。
絕對不可……
孟重光卻不知道徐行之心頭的掙扎。他的手指盤桓在徐行之聳動發緊的背肌上,流連忘返:“師兄,我想你了……”
徐行之哄他:“你先撒開我,別鬧。”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孟重光充耳不聞,“……你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