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急地下車,隻看到陸霄等人被員警帶走。
他憎恨地朝我牙咧嘴,大罵:
「沈元,你這個賤人!」
我冷漠地掃了他一眼,轉身走入偏僻的巷子裏。
血泊中躺著一個人,他幾次踉蹌地嘗試站起來,都失敗了。
他整張臉都染滿了血色,看到我時卻揚唇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又艱難地抬起手,讓我看到了被他保護完好的炒米粉。
「陸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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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他手的那刻,他一頭栽進我的懷裏,呢喃:
「元元,我沒有食言哦。」
他如同浸潤在鮮血中一般,渾身殷紅。
我想要抱他都無從下手。
21.
陸京安被送入急救室搶救,外婆的情況也十分危急。
望著手術室外亮起的紅燈,我痛苦地捶打著自己的頭。
無助惶急深深將我籠罩。
謝知春不知道從哪裡沖出來。
她看了眼手術室的方向,雙眸泛紅:
「沈元,你看你都幹了什麼?!
「你明明知道外婆快死了,你明明知道陸霄可能會報復陸京安,你還要讓他幫你 去買炒米飯。
「這是人都能幹出來的事嗎?!」
此時此刻質問我的謝知春,一點都不像書中人。
反而帶著上帝視角。
系統早就告訴過我,謝知春可能也被穿了。
都是穿書,可為什麼我沒有穿成女主呢?
她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拽到地上作勢要打我。
我使勁兒推開她,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
「因為我要回家!我不走劇情會被抹殺!」
我有錯嗎?
我隻是想要回家而已。
「那你也不該如此惡毒,如此自私自利!」
我無力地張了張唇,難以辯駁。
是啊,我惡毒,我自私自利。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儘管我已經竭力去挽救這個錯誤,可陸京安終究還是見不到外婆最後一面了。
他被推出來的時候,外婆身上蓋著白布,也被推了出來。
兩人擦床而過,從此死生不復相見。
惡毒的我該拿什麼來贖罪?
22.
我和謝知春一同守在陸京安的病房裏,等待他的蘇醒。
溫煦的陽光透過那扇單薄的玻璃窗射進來,在地上形成幾束明亮的光線。
揚塵在光線中跳躍著、輕盈地跳躍著。
明明該是很溫暖的天氣,我卻渾身冰冷,冷徹骨髓。
陸京安濃密的眼睫扇了扇,隨即緩緩睜開眼。
我委屈地叫了他一聲:
「陸京安。」
他卻沒有像以往那般,溫柔地伸手觸摸我的額頭。
而是罕見地露出了厭惡的目光,他一字一句,鋒利如刃:
「沈元,你這個殺人犯!」
我怔住。
「我沒有」三個字哽在喉嚨的位置,說不出來。
好了,沈元,如你所願了。
陸京安恨你了。
謝知春臉上帶著得意,指著門口的方向,道:
「你滾吧!像你這麼骯髒的人不配和我們待在一起。
「我們是站在陽光下的人。」
2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病房的。
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我扶著牆壁痛苦地幹嘔。
系統安慰我:「宿主,開心點,你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是該開心的。
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我努力地牽起嘴角,想笑。
可每動一下,心臟的位置就被扯得更痛。
我順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打開了早已冷掉的炒米粉,機械地吃完。
還是陸京安做的東西最好吃啊!
24.
原主的父母聽說了這件事,從國外回來。
無論陸家怎麼求情,兩家的關係算是徹底破裂了。
陸霄被判刑了。
原主的父母要將我帶去國外。
系統告訴我:「可以走了。」
我堅持每天來醫院探望陸京安。
他看我的眼神裏全是冰冷的厭惡。
每每這時,我都痛不欲生。
系統勸慰我:
「做任務時不能對 npc 動感情,宿主,你犯了大忌。
「不過這一次,就當是買個教訓了。」
要離開的前一天,我照常來了醫院。
拉開合攏的窗簾,讓溫暖的陽光傾瀉進來,灑滿整個屋子。
和我冷戰將近一周的陸京安難得開口:
「什麼時候走?」
我傻了好一陣,才遲鈍地說出了一個日期:「明天。」
「嗯,我就不來送你了。」
陸京安翻了個身,背對著我,躲進了被窩裏。
他的聲音很悶。
我愣在床邊看著他的背影,默默看了很久。
在心底默默對他說了一句:
對不起,永別了。
25.
第二天,我提著行李去了機場。
坐上飛機的那刻,我一顆心都空空蕩蕩的,好似缺了一塊。
飛機在雲層中穿行了一陣,突然遭遇強勁氣流,劇烈地顛簸起來。
耳邊是嘈雜的喧囂。
夾雜著乘客們驚恐的尖叫聲,以及廣播裏重複播放安撫乘客的說辭。
系統說:「宿主,該走了。」
我「嗯」了一聲,隨即閉眼。
徹底脫離了這具身體。
讓原主死於空難,是最好的結局。
我不想再多出一個「沈元」去傷害陸京安。
26.
「宿主,恭喜回家。」
系統說完這句話後,就消失了。
這具身體沉睡太久太久了。
許多機能都幾近於報廢。
我有意識時,渾身虛軟無力,適應了好久,才緩緩地睜開眼了眼睛。
床邊站著一個熟悉而親切的女人。
本該年輕貌美的她此刻像是老了十歲一般,疲憊加身。
她的手裏拿著濕毛巾,在給我擦拭身體。
我眨了眨眼,花了點時間聚焦視線,看清了這人的樣貌。
有氣無力地叫她:
「媽媽。」
女人轉過身去擰毛巾。
突然聽到我的聲音,倉皇轉身間,帶翻了水盆。
熱水灑了她一身。
然而她毫不在意,所有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看到我醒來了,驚喜地捂住唇,瞬間淚流滿面。
一邊沖出門一邊大吼:「醫生!醫生,我女兒醒了!」
27.
我在醫院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進行康復觀察。
爸爸媽媽每天都會來看我。
我沉睡的這些年,他們變了很多。
爸爸蒼白的鬢角,媽媽憔悴的神色,每一樣都足以讓我心痛。
媽媽推著我到花園裏散步,將這幾年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說給我聽。
忽然間,我們的視線被一簇又一簇熱烈綻放的薔薇花吸引。
我們駐足看了好久,一隻白色的小奶狗在草坪上自由地奔跑,追逐著蝴蝶。
它好像糖果啊!
聽別人說,那是附近的流浪狗。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酸澀了,指著那條小奶狗詢問:
「媽媽,我可以養它嗎?」
媽媽爽快答應:「好。」
她將小奶狗捉來放入我的懷裏。
小奶狗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
確定我不會對它造成傷害後,在我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安然睡去。
我的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
小奶狗的身影逐漸和當年的糖果重疊在一起。
一時間,我差點分不清虛實。
耳邊傳來媽媽擔憂的聲音:
「元元,你怎麼哭了?」
剎那間,我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擊潰,抱住小奶狗泣不成聲。
它仿佛是感知到了我的悲傷一般,笨拙地舔舐著我的手背,嗷嗚叫著,似乎是在
安慰我。
朦朧中,我似乎看到了陸京安。
我問他:
「陸京安,我回家了,你還有家嗎?」
番外1.
陸京安身形消瘦,卷著被子隨意地坐在床上,雙眼空乏地望著天花板。
謝知春絮絮叨叨和他說著話。
他充耳未聞,心神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京安,填志願時我們報同一所大學吧….」
「今日上午,一輛載有72人的客機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員全部遇難,飛機航班號 為….」
謝知春和電視機的聲音同時響起。
陸京安猛地抬頭望向電視機。
鏡頭已經切換到了其他畫面,但是他的腦海裏隻反復盤旋著一句話—
「全部遇難。」
「全部遇難 ….
那他的元元呢?
回家了嗎?
陸京安不確定。
原本平靜死寂的心臟突然抽痛起來,從一開始輕微的撕扯,到最後全面蔓延的疼 痛,痛得他蜷縮起身子。
他倒在床上,像一隻喪偶的野獸一般,發出慘痛的哀鳴。
謝知春駭然大驚:「京安,陸京安!陸京安.…..!
可是陸京安像是聾了一般,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
他隻知道,這一次無論是人間還是地獄,他再也見不到他的元元了。
他永永遠遠失去她了。 那一抹,屬於他的光。
倒在洩漏的煤氣中時,強烈的窒息感讓他呼吸急促,臉色漲紅。
他卻抓著外婆留給他的平安符,抱著沈元的照片,釋然地笑了。
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沒有在意的東西了。
與其行屍走肉地活著,還不如化作天地間自由的風,自由的雲,去追逐他想見的 人 。
沈元真殘忍,離開了那麼久,一次都不肯出現在他夢中。
是不是他前段時間兇她了,她還在生氣呢?
既然如此,就換他去找她吧。
陸京安想。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刻,靈魂似乎脫離了肉身,變得越來越輕盈,飄到了天空中。
去哪兒呢?
去哪兒找他的元元呢?
在水裏,我在流淌中思戀你;在火裏,我在燃燒中惦記你。
變成尾魚,變成木炭,餘生都是你。
他迷茫地飄浮時,一道光破開雲層洋洋灑灑落下。
他聽見沈元的呢喃響起:
「陸京安,我回家了,你還有家嗎?」
「你在哪兒,我的家就在哪兒。」
他跟著呢喃回應。
再睜眼時,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兒抱著好像糖果的小狗,坐在輪椅上。
兩人隔著花叢遙遙相望。
沈元的腦海裏最後響起系統的聲音:
「宿主,我把男主給你帶回來了。」
番外2.
我叫謝知春。
是救贖文中的女主。
原本我該在男主陸京安失去奶奶的時候出現,成為溫暖他的唯一的光。
可是在我之前,還有一個穿書人——
沈元。
她先成了陸京安的光。
為了回家,也為了推動劇情回歸正軌,她騙陸京安去買炒米粉。
想讓陸京安錯失見到他外婆最後一面的機會。
可我料定了沈元意志不夠堅定,提前通知了陸霄,告知他陸京安的行蹤。
讓他守株待兔,拖延時間。
到時候我再出現救他於危難,我不但成為了他的救命恩人,沈元還成為了所有悲 劇發生的罪人。
可我終究是還是算漏了一步。
沈元居然也有系統。
她提前得知了陸京安的下落,並報了警。
等我趕到時,陸京安已經被送去醫院了。
幸而劇情大差不差。
陸京安沒有見到他外婆最後一面,他也恨上了沈元。
那麼,該輪到我出場了。
但意外發生了。
沈元死了。
死在了那場空難中。
陸京安看到新聞時,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般,變成了無悲無喜的提線木偶。
沒關係,我總能救贖他的。
他出院後,我把他帶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填志願時,我哄著他和我報了同一所大學。
我開開心心地展望未來。
結果他卻在我外出的時候,引燃煤氣自殺了。
他死後,我成了這個世界唯一的主人。
所有氣運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站在了榮耀之巔。
功成名就那天,我喟歎:
「陸京安死早了,不能和我共用這個盛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