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情本就錯綜復雜。
薛佳怡走後,診室裡也瞬間就隻剩下沈宴卿一人。原本還有王醫生,隻是今天並非他值班,所以王醫生作為與薛佳怡同等地位的普通掛診室醫師,早在500鍾左右的時候就已經準時下班回家了。
薛佳怡一向下班晚隻是因為這裡畢竟是薛家的醫院,所以她倒也比別人賣命幾分。加上未來薛家恐怕是指望不上薛明凱那個浪蕩子了,所以薛長延平時同樣對唯一還算是為醫院著想的女兒十分上心。
薛佳怡自然也為了以後能順利繼承薛氏而尤其努力。
現在畢竟已經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所引領的時代,同過去的封建社會完全不同,沒有重男輕女一說。
雖然薛家還是很希望薛明凱能“浪子回頭”,回來繼承薛氏醫院也好為薛家父母減輕些負擔,然而,實際證明,即便給薛明凱斷錢斷糧,那人依舊“不知悔改”!反而算是變本加厲吧,都已經把美國開展的事業絲毫不遮掩的搬回了國內……沈宴卿現在想想,倒也挺能理解為什麼薛伯父會下那麼大的狠心胖揍薛明凱。
那家伙也確實欠扁!是她她也揍。
就這麼一邊想著薛家的事情,沈宴卿一邊心不在焉的翻看著手中的病患診斷報告,其實這些她白天的時候都已經充分的記在了腦海之中。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尤其學中醫很多東西都需要死記硬背。可是有些東西卻也因此變成了她即便不願意記住卻偏偏像是深刻在腦海中一般,異常堅固!
這麼想來,沈宴卿倒也覺得超常的記憶力有時候反而是她的負累。
而她這會兒也不知怎麼了,興許是想的事情多了,周圍又十分安靜,沈宴卿竟又開始感覺到有些頭疼。這是她最近比較常犯的毛病。又或者說,是從去年中秋節車禍以後就開始留下的後遺症。沈宴卿平時並不是很在意,隻當成是慣性病處理,偶爾發作並不礙事。可是誰知就在沈宴卿打開抽屜習慣性的想取出止痛片緩解一下頭痛的時候,眼前卻忽然一轉,耳邊驀然冒出了一個聲音——
「你是誰?」
「那些人想殺你嗎?」
「不是你該管的……走開……」
“唔嗯……”沈宴卿瞬間低下了頭,額頭卯不靈就磕在了身前的木頭桌上:“嘶!”頓時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氣,沈宴卿這才算是清醒回神。
驀然感覺頭居然沒有剛剛那麼疼了,沈宴卿不禁很是訝異的呆愣了一會兒。
可是隨即又覺得之前那聲音並不是幻覺,她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
Advertisement
眉頭深鎖著,小女人就那樣雙手環胸的坐在椅子中回想起來。
隻可惜,有人貌似就是不想給她一刻安寧,就在沈宴卿即將陷入沉思的時候,一陣震動外加低音鈴聲的來電提醒驀然從沈宴卿的抽屜中傳出——
“嗡嗡”的聲音有些像是悶久了的蜜蜂尖嚎,配合著專門為某人設置的鈴聲,直震得沈宴卿開始額角直跳。深深地吸了口氣,壓抑了心中的那股不悅之後,沈宴卿這才接了起來:“什麼事?”
語氣平平,內心卻直想抓狂。
顧驀再次開啟他的“眼”功能,即便不見沈宴卿本人,卻也同樣能看到她此時心情很糟糕,正口是心非。就聽男人原本還略有些重的呼吸聲驀然間變得輕了許多:“聽鍾叔說你到現在還沒回家?你人在哪?”顧驀理所當然地問。
沈宴卿蹙緊眉峰,低頭看了眼腕表。沒想到她胡思亂想這會兒功夫,時間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眼看著已經快要800鍾了,沈宴卿自覺呼了口氣:“我還在醫院,馬上就回去!”好像公事一般,沈宴卿語氣平淡地報備。
自從上班以後,拋開“必須”加班的日子不談,顧驀為她定下的門禁時間雖然略微放寬,但是也不容沈宴卿超過730還沒到家。而且這些時間可都是有數的……若是她過了時間還沒有回去,鍾管家就會非常盡職盡責的將她的情況報告給顧驀。
對於這點,沈宴卿實在是有苦說不出。
她已經成年了,作為一名正常社會主義價值觀念的成年人,雖然已婚,但是卻並不想被顧驀像管理青春期少男少女一般,處處都立下規矩。
那樣的生活跟坐牢又有什麼區別?
可惜她的現狀就是這樣:一個嚴重夫管嚴的女人!
第四十三章 顧驀首次接宴卿下班
顧驀聽沈宴卿並未推脫,也沒有支吾其詞,聲音倒也沒有表現出不悅,隻是頓了下,然後回了沈宴卿:“剛好!我這邊會也開完了,順道過去接你。半個小時,收拾好在院門口等我。”說完,“咔鏘”一聲,顧驀那邊已經徑自掛斷了電話。
沈宴卿:“……”再次被憋得無言以對,心火直冒。
她真的好想摔東西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頭上幾乎要冒火,但是卻還是不能發泄出來,沈宴卿實在覺得自己當初決定報復性的嫁給顧驀是一種很不理智的決定。至少現在她已經連一點兒自由人權都沒有了……然而,轉過彎馬上又想到了當初醫院中昏迷不醒的沈父,還有沈母幾近崩潰一般的跪下來求她的畫面,沈宴卿原本憤憤不平的心態卻又馬上平息了下去——
一切都是債呵!
悶悶地想著,不得不苦笑扶額。
這已經不知道是沈宴卿第幾次的感嘆自己人生的滑稽性。就好像無時不刻都在上演一部苦情劇,非要虐到自己回頭看的時候都想再哭一遍,似乎那樣才能夠善罷甘休……
——
半小時以後,顧驀的那輛十分拉風的土豪金色的AstonMartin準時準點的停在了薛家醫院的前面,好在現在時間已經不早,醫院中並沒有很多人進進出出,隻因為顧驀的出現就讓她莫名成為了猿猴科系稀有品種的研究對象,進行圍觀、剖析。
可沈宴卿依然保持謹慎地掃了眼周圍,見確實沒人注意到這邊,這才默然松下口氣,轉身面無表情的上了顧驀的車,然後一語不發關上車門。
顧驀眼角斜昵了沈宴卿一眼,眉頭深鎖,展示著他的不悅,卻也並未多說什麼。
當車子開出去一段路程,剛好前面路口處遇見了紅燈,顧驀才停了車子,目視前方,口氣十分低沉地問沈宴卿:“今天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去?患者很多?”其實他想說的是:是不是患者很多,你累不累?
隻不過本來關心的話語從顧驀的胸腔處過濾到了嗓子時,裡面的意思卻已然婉轉變質。
在沈宴卿聽來,顧驀現在的口吻就好像是在責怪她為什麼沒有遵守門禁。
“……”沈宴卿不由蹙了蹙眉,隔了幾秒才語氣淡然地回答:“還好!”那句“並不很多”被沈宴卿硬是給憋回了嗓子裡。
這幾天她同顧驀說話是越來越簡短了,顧驀聽到沈宴卿的回答似乎並不滿意,於是轉過了頭來,身子微側,眼神略有些陰沉的盯向她:“還好?是多還是少?”他自認從來不是個會在言語上十分糾結的人,可是面對沈宴卿,顧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什麼都很想去計較一番。
包括她之前不主動追問“譚小姐”是誰的事情,還有她現在這樣,與他說話總是漫不經心的表情,這些都讓顧驀感到不高興。
沈宴卿自然也聽出了他口氣中的不悅,本想就這樣漠視過去,也好表明自己對人權的堅定。誰想顧驀竟傾過身子……沈宴卿渾身汗毛立馬豎了起來,看了顧驀的眼神一眼,最終竟還是很不爭氣地暗自咬了咬唇,悶悶地別過頭去,很有些不情不願地補充了句:“不是很多!隻不過下午來了個特殊的病患,我傍晚抽空看他的診治報告時候沒注意時間。”這句話也算是完善了她為什麼沒有準時回家的解釋。
雖然其中實話的成分不多,但顧驀也總算是從沈宴卿的口中聽到了一句完整的回答。
隻見男人原本緊繃冷肅的俊顏這會兒也總算是松緩下來。
隻不過兩人之間卻再次迎來了一陣不明的尷尬氣氛與沉悶。
——
紅燈很快轉綠,顧驀本來是放在沈宴卿身上的心思又再次回到了路況之上。按照他往常的車速,這會兒車子應該早已經開回了南山區別墅,可是今天有沈宴卿坐在副駕駛上,顧驀開的異常沉穩。
沈宴卿平時坐羅司機的車也是這樣的車速,倒也已經習以為常。
原本市區內也是限速的,她便沒往那方面多想。
就在兩人之間皆沉悶的看著前方坐在車中的時候,顧驀正垂眼看了下導航儀,沈宴卿則看著車窗外耀眼霓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陣隻有震動的電話鈴聲卻驀然響了起來。
“嗡嗡”的聲音格外清晰。顧驀原本正打著方向盤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默然瞟向沈宴卿。
沈宴卿也不知為何,竟然莫名心虛了一下,愣了一瞬,才在顧驀有些陰森的目光之下,略有些僵硬的看了眼手機屏幕。
見到果然是薛明凱的號碼,沈宴卿直覺想掛斷。可是又想到顧驀就在她身旁,她還不如就這樣順勢方方的接起來更好些……於是考慮了幾秒之後,沈宴卿扭過身子,衝著窗外,實在有幾分別扭的接起了電話:“薛大少!你又有什麼事?”沈宴卿自覺地將到口的“明凱”二字換成了“薛大少”。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顧驀卻自動跟隨她換了仇視目標,他現在更加在意起沈宴卿口中的那個“又”字!
想到薛明凱會經常借地勢便利接近沈宴卿,兩人也經常通話,顧驀的眉心便己不可察的皺成了個“川”字。
沈宴卿此刻幾乎算是半背對著顧驀,自然沒看到他臉上濃濃的不悅。不過興許看見也隻會更加心塞而已。
而薛大少自不必說,還以為沈宴卿現在人還在醫院中或者是羅司機的車中,幾乎毫不避諱的開場就來了句:“沒事就不能找你聊兩句,聯絡下感情嗎?”說話的時候,薛大少還心情十分好的溫笑了兩聲。
沈宴卿直覺背後一陣冷飕飕的視線驀然戳來,車內空氣頓時降溫。她整顆心不由狂跳了下,本能在內心裡再次將薛明凱給詛咒了一遍。隻是她也不敢回身,隻好就這樣咬緊牙關,硬頂著身後的那股壓力,自覺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能心平氣和的回薛明凱話了,這才略有些不耐地問:“到底什麼事?”
她現在實在沒那個心情跟薛明凱闲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