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坤的黑賬本裡,記載的清清楚楚,我當初看到的時候,我多麼不願意相信。
“小悅……”聽我說完後,他緩緩叫我,聲音孩子般的委屈和無助。“所以,從始至終,你都是騙我的,就連失憶,也是為了接近我對嗎?”
我心中酸脹,誠實的點點頭。
“於君悅。”他很少連名帶姓的叫我,這一次卻是那麼幹脆,又帶著心痛,“你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你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我像是魔怔一樣,在心裡不斷的重復這句話。喜歡嗎?喜歡。但卻不是愛。
於理,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可是於情,盡管我說的頭頭是道,但我心底卻難掩愧疚。他或許對所有人都壞,但惟獨對我是好的。我辜負了他的這份情,利用了他的這份情,玩弄他的真心,我是一個壞女人。
我沒有臉去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見我沉默,他面如燃燒的灰燼一樣,瞬間一片死寂。
他突然伸出手,捏著我的下巴,冷冷的說道:“我以為,就算你不愛我,但隻要你肯待在我的身邊,我就是幸福的。我曾經失去了所有,但你,為什麼要給我希望。我明知道遲銳有反我的心思,卻不動聲色的去了國外。
知道為什麼我最終答應你不帶你一起走嗎?因為我不確定我是否真的會安然無恙,凡事都有萬一。我怕我假死不成,再害了你。
我知道華夏軍方已經暗中派人盯上我了,一旦遲銳窩裡反,我假死後,他一定會被捕。從此,我就可以逃過官方的視線。這樣,我就可以帶著你遠走高飛,你不是說想過平凡的日子嗎?我都準備好了……”
仿佛又一把大錘猛在我心髒上重重的錘了一下,雖然我對桑坤所作所為無法釋懷,但當聽到他為我做的這一切,我的心還是為他痛了起來。
國際上赫赫有名的坤爺,不惜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賭一絲的苟活機會,隻為了我的一句話。就算沒愛,也無法不感動。
可是我做了什麼?我明明能夠體會那種渴望後的失望,但我卻殘忍的對他做了。我似乎忘記了他,他也是人,也會疼。
我從沒想過,他原來會懷揣著如此卑微的願望和無奈的理由。我曾經勸他放手,勸他看未來,他聽我的話去做了,可我卻親手毀了這一切。我,跟曾經的他,又有什麼分別。
一滴淚珠落在我的臉上,是他的。那四分五裂的淚珠,仿佛是他支離破碎的心。我的愧疚,我的罪孽,都像是一堵牆,堵在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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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桑坤,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
“太晚了!”他緩緩的松開我的下巴,“一切都太遲了。”
我不知道他這一句太晚了,太遲了,到底是說我的道歉太晚,還是如今他已經走不掉了,又或者……
長久的沉默過後,他突然面色如霜,犀利的眼神冷冷的盯著我。
我本能的打了個哆嗦,後退一步,背靠在衣櫃上。
雖然,從我做這一切,埋伏在他身邊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不代表我不會害怕。如果他現在殺了我,我也不會怪他,隻是遺憾沒能見上官逸最後一眼。
見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我視死如歸的閉上眼睛。
哪知道,他卻是一聲嗤笑,打開衣櫃,挑了件純白的長裙和外套扔在我的身上。
“穿上,跟我走。”
我不明所以,詫異的瞪著他,他卻已經轉身走出臥室。
我抓著衣服,看著那純潔無暇的一片白,心裡空落落的,好像心髒被一隻手,騰空抓了起來。
我機械的穿上衣服,走出臥室。
他一手杵著陽臺的窗戶向外看,一手握著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朝下。
我一怔,踉跄著後退一步。
我的聲音,驚動了他。
他轉回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淡的對我開口:“化個妝吧。”
啊?我又是一驚,感覺怪怪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這身白衣,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
又是白,又是化妝的,他這是要我整理自己最後的儀容嗎?
想到這,一股悲愴自腳底升起。
也好,他要殺了我,我也無話可說。轉身走進了洗手間。
這一次,我脫下身上的衣服,好好的洗了個澡,還加了玫瑰精油。
我躺在浴缸裡,溫熱的水熨燙著我的身體。精油的花香混著水汽彌漫開來,聞著那味道,我全身的細胞都跟著舒爽起來。
也許有人會說我,死到臨頭,還搞這些。
但我想說,女,為悅己者容。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我幻想著,當我死後,上官逸看到我的瞬間,一身的白色,滿身的花香。我要把自己最美的樣子留給他。
我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上官逸,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我有沒有說過,你笑起來很帥!子彈殼我很喜歡,以後我會戴著它,站在天邊,靜靜的守候我心中的那一抹橄欖綠。
上官,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叫你,那天,你說的對,不管是失憶前的我,還是失憶後的我,都隻愛你一個人。代我照顧好嘉樂,不要告訴他我的去向。”
然後我又用錄音功能,錄了一遍我們一起唱過的歌曲,隻是歌詞被我稍微改了:送給我的禮物,還記得是枚彈殼,我問它的意義,你說這是你的生命。
我說我會珍惜,猶如我的生命,就這樣的約定,我卻用歲月將它擦去。我們的回憶,我將它愛在心底,年輕的戰場,就在軍營,萬家的燈火,我在天邊守候,責任與使命你用青春去定義……
都弄好了以後,我選擇了定時發送,但不是發給上官逸,而是給暮雪。
做完這一切,我從浴缸裡出來,穿上衣服,我坐在梳妝臺前。剛要化妝,桑坤進來了。
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拿著槍。你知道這畫面多麼詭異!
“我幫你把頭發吹幹。”他說,聲音毫無波瀾。
“好。”我點點頭。
吹風機發出呼呼的聲音,他細心的撫著我的長發,仔仔細細的為我吹幹。
“你這頭發,已經長到腰了。”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上官逸最喜歡我的長發,我一直都沒舍得剪。哪怕是打理起來很不方便,夏天睡覺的時候,常常醒來後頭發因為汗湿纏繞在我的胳膊或脖子上,隨著我起身勒的頭皮生疼,我都沒舍得剪一寸。
“我幫你化妝?”他說,雖然是問句,但卻已經拿起梳妝臺上的眉筆,為我畫起了眉毛。我不禁想起了年少時看的一部武俠劇《倚天屠龍記》,當時,趙敏讓張無忌給她畫一輩子眉。
我還記得主題曲有一句歌詞是:讓他一生為你畫眉,他的心寬容似海,再不提你曾給他傷害。
可是我的眼前,卻模糊的出現了上官逸的臉龐。仿佛看見他正拿著眉筆,衝我微笑。
這一幕,多麼溫馨,可是這一幕,又多麼悲慟。
“你還會化妝?”我看著他的傑作,說實話,比我自己畫的都要好。
“不會,不過……”他艱難的頓了頓,“我們家鄉有個習俗,洞房過後的第一個早晨,新郎要為新娘畫眉。”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所以,跟你訂婚以後,我偷偷的練過。”
這一句話,說的我心裡再次翻翻滾滾。
我下意識的瞟向還未來得及整理的床鋪,洞房,我們算是吧。
☆、第95章 坤桑拿我做人質
畫好了妝,他又熟練的從我的首飾櫃裡拿出曾經送我的翡翠镯子,還有一條碧璽項鏈,為我戴上。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很美。滿意的笑了。
我看了他一眼,雙手從抽屜裡又拿出一隻精致的發卡,裡面,是我放著上官逸送的子彈殼。我像是捧著一件珍寶似的,很小心的戴在我披散的頭發上。
轉頭對他笑道:“走吧。”
他一怔,隨後又點點頭,“走吧。”
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兩個雖然說了同一句話,但意思根本不同。
南疆城最不缺的就是山,山連著山,山環著山,仿佛是一個抽絲的蠶繭,一層又一層。
桑坤一聲不吭的開車帶著我在山間繞來繞去。
我無法辨別方向,也無法看清楚眼前的環境。我本來就因為縱歡消耗了太多體力,加上這樣的繞圈,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吧。”他看著我說,我偏過頭,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心碎和痛苦,還有難掩的關切。
這樣的眼神,我很熟悉。畢竟我們在一起一年多。可也因為這個眼神,讓我平緩的心再次揪痛起來。
我張了張嘴,憋了半天,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不知不覺,我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車窗外向後掠過的樹影,驚訝的看向他。
“你開了一夜的車?”
他不做聲,隻是用帶著黑眼圈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疲憊的神色盡顯無疑。
得不到他的回答,我也不再言語。看著前方,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前路迷茫。
我不知道桑坤要帶我到哪裡去,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就好像是一個得了絕症的病人,在最後的時間裡,等待死亡。那種明知是死,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的恐懼,讓我忐忑不安。
直到中午,他把車停在一處半山腰上。我們下了車,仰頭看著那高聳入雲的頂峰,一條蜿蜒小路,從上而下。像是把山劃成兩半。
他拉著我順著小路向上走去,由於路徑很窄,又很陡峭,不多時我就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桑坤,我們歇一會兒吧。”我喘著粗氣彎著腰說道。耳膜裡像是敲鼓一樣轟轟作響。
“我背你。”他說著已經彎下腰蹲在我身前。
我看著他寬闊的脊背,遲遲沒有動作。過了一會兒,見我不動,他又催促道:“上來。”說著不容我反抗,雙臂向後,扳著我的膝蓋往前一拉,我整個人就向前跌在他的背上。
“摟著我的脖子。”他又說道,腳下已經邁開步子,沉穩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