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興致頗高,多喝了幾杯,她亦是紅粉扉扉,青澀動人,落在他眼裏,心裏微動。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卻在觥籌交錯間讀懂了彼此的眼神。
他很少沾染女人,那是他第一次動心,沒有過多的交談,水到渠成。
原以為隻是一個美麗的邂逅,太陽升起,便會各自回到原處。
沒想到,卻在那一晚珠胎暗結。她來找他,實話實說,並非勒索,隻是覺得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知道真相,僅此而已。
望著女孩嬌花一般的容貌,他也坦白,說出近乎殘酷的事實。如果是個女孩,孩子會健康,如果是男孩,生下來會是個病殃子,能不能順利長大都是未知。
她顯然很吃驚,可是片刻後,她冷靜下來,不改初衷。
他理智又現實,不願意平靜的生活被打亂,可是私心裏真的想要個兒子,哪怕明知道有病,他也想試一試。
他和她約定,如果驗出來是女孩,孩子打掉,他保她一世安穩富貴,若是男孩,冒險生下來,由他全權負責。
她不肯,無論男女都要生,也不要他的錢。僵持中,腹中胎兒一天天長大,二十周的時侯去驗性別,是男孩,於是皆大歡喜。
為了孩子,她甘願躲在暗處,一輩子不見陽光。漫長的日子裏,她精心侍侯兒子,把一個病孩養成了氣宇軒昂的青年,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隻覺得有愧於她。
對兩個孩子,他是慈父,對兩個女人,他是好丈夫,為了家人,他無怨無悔的付出,隻盼百年之後,將偌大的一份家業交給兒子打理,讓文家的香火繼續傳承下去,便是他最大的心願。
為了這個心願,他可以不擇手段,可以走而挺險,可以愧對天下所有人!
可是現在,在他的計劃還未完全成功之際,有人將他的隱私暴露在陽光之下,他的外室和私生子將要接受大衆審視的目光。
他動用關系將網絡上的新聞壓下去,可是沒有用,互聯網時代,地球小成了一個村,發布消息的IP來自境外,根本沒辦法阻止。
公關部的電話被狂轟爛炸,都是媒體打來問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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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好聲好氣的在電話裏安撫夫人,向她解釋。
文夫人一貫的優雅冷靜,隻是聲音也冷,她已經啓程回國,希望在她回來的時侯,他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複。
自己生的是女兒,外室卻有一個兒子,將來家産怎麽分?文夫人明顯感到了壓力,她不是潑婦的性格,但為了女兒不能不爭。
相比夫人的冷語逼迫,陳雪蘭母子卻是悄無聲息,既沒有訴苦,也沒有求助。
他呆坐良久,給那邊去了電話。陳雪蘭接的,聲音象平時一樣溫婉,告訴他,她和兒子都沒事,一切安好,要他注意身體,不要掛心。
他們沒事,他就放心。
公關部經理苦著臉來見他,“文總,輿論太大,壓不下去,是不是想辦法轉移大衆視線?”
文傑迅靠坐在椅子裏,擺了擺手:“盡力就好,去吧。”
公關部經理詫異的揚眉,這不太象文總的性格啊。就這麽鬧下去,公司的形象怎麽辦?股價怎麽辦?
文傑迅沒心思理會外界對他的評價和指控,公開了也好,就讓他的瀾兒暴光在大衆面前,讓大家看看他有個多麽優秀的兒子!
沒有人知道他想兒子想到什麽地步,他最妒忌沈銘儒的不是沈家家大業大,而是他有沈孟青那樣的好兒子,英俊睿智有思想,能文能武,氣質卓然,人見人贊。
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續,誰都願意有一個酷似自己,又比自己更強的接班人。看到他,便會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覺得自己不曾老去,那種欣喜和慰藉無人能體會。
可是老天對他不公,因為家族的遺傳基因,他兩位兄長相續死去,而他卻是奇跡般的變成隱性遺傳,病理基因隻會在他兒子身體裏顯現。
越不能有,他越想有,所以才有了十八年前的決定。
李承德敲門進來,恭聲問:“文總,天已經黑了,是不是備車.”
文傑迅漠然看著他:“承德,你說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呢?”
李承德一個激靈,忙說:“文總,我對您的忠心日月可鑒,這麽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你慌什麽?我又沒說你。”文傑迅瞟了他一眼:“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你覺得會是誰?”
“這個.”李承德皺著眉頭想了想,“文總,恕我直言,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跟在您身邊的老人,若說消息是他們走漏的,我不太相信。”
“為什麽?”
“這麽多年,大家跟在文總身邊,患難與共,都是有情有義之人,將來也是準備繼續扶佐小少爺的,文總待大家不薄,無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洩秘?”
“如果是雲長博收買的呢?”
“雲長博再過十年也不能和文總相提並論,能夠成為文總心腹的都不是傻子,人人都知道擇良木而棲,他們又怎麽會舍棄良木,而選雲長博那根枯枝呢?”
文傑迅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可如果不是他們,還有誰會知道這件事?”
“這個.”李承德也說不出來。文傑迅行事向來謹慎,十幾年來,一直將陳雪蘭母子藏得好好的,連自己夫人都不知道,倒底秘密是誰洩露的呢?
哪怕外頭鬧得天翻地覆,文傑迅也不理會,他一門心思想把洩秘的人挖出來,隻有找出那個人,才能搞清楚對方的真實意圖。
事情剛發生的時侯,他恐慌過,可是現在,他慢慢平靜下來,如果是雲長博,最多是想讓文氏的形象一落千丈,趁股價低迷時攻擊他。對他來說,那並不可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大不了決一死戰,而他肯定不會輸。
可如果不是雲長博在這個節骨眼上攪起這麽大的風波,就很耐人尋味了。
沉寂半響,他緩緩開口:“還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李承德一驚:“是誰?”
文傑迅卻站起來,“備車,去仁心醫院。”
李承德又是一驚:“文總,你懷疑沈他不是沒醒嗎?”
文傑迅淡淡的說:“或許他在裝睡。”
李承德恍然大悟,有這個可能,如果沈銘儒真的醒了,又知曉文傑迅和雲長博正在相鬥,他插一腳,是準備漁翁得利。
“可是.”李承德還是不明白:“就算沈銘儒真的醒了,他又怎麽知道當年的真相?”
“如果有人告訴他呢?”
“除了雲長博,誰會知道,怕是連施捷茜都蒙在鼓裏,況且沈銘儒不會和雲長博聯手。”
電梯裏燈光明亮,文傑迅看著锃亮的不鏽鋼鏡面裏映出的自己,兩鬢已經泛了白,是真的老了,而他的瀾兒才十八歲,離接班還早,他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替瀾兒掃除一切障礙,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良久,他說:“是沈孟青。”
李承德驚訝的張大了嘴:“可沈孟青已經死了啊!”
“沒有見到屍體,我總是不放心,”文傑迅嘆了一口氣:“那個年青人,我從來沒有感覺他已經死去。”
(本章完)
第570章 讓我再看一看
第570章 讓我再看一看
文傑迅焦頭爛額之際,雲長博自然是滿面春風,看著文氏的股價一個勁的往下挫,他心花怒放,特意打電話向秦森祝賀。
“阿森,幹得不錯,我現在才知道,你前面做那麽多都是障眼法,真正的大招在這裏,打了文傑迅一個措手不及!”
秦森懶洋洋靠在椅背裏,“總裁,我回國時間不長,怎麽會知道那麽隱秘的事情,還以為是總裁出手。”
雲長博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管他是誰,反正對我們有利,聽說文傑迅現在內憂外患,頭疼得很,阿森,我給你授權,一鼓作氣把文傑迅趕出中泰!”
“總裁,我會盡力的。”
掛了電話,秦森捏了捏眉心,深籲了一口氣,序幕已經拉開,每一步都如覆薄冰,並沒有完勝的把握,可是不能不做,為了她,為了父親,為了中泰,他不能不做!
忙起來就顧不上她了,也有點故意,那天在樓頂,許多人看到她扶著林浩楠走了,後來便有消息傳出來,說她選擇了林董事。
這樣誤會也好,暴風雨來臨前夕,他需要和她拉開距離。隻希望速戰速決,等事情告一段落,他們便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日日廝守,夜夜纏綿。
他起身站在窗前,習慣性的點了根煙,太陽已經偏西,夾在兩幢高樓之間,發著耀眼的光芒,灑向所謂的繁華盛世。
那些青天白日裏隱藏著的秘密,那些包裝華美的彌天大謊,是時侯要浮出水面,接受公衆的審判了。真相就在那裏,不會因為某個人,某件事而消彌。哪怕被掩埋在最黑暗的角落,終有一天,陽光也會照到它。
隻是偏偏有人,自欺欺人的以為偷天換日,以為江山穩固.秦森嘴角微勾,露出諷刺的笑意,不是自己的東西,終究不會留得長久。
長長一截煙灰無聲墜落,軟趴趴的掉在地上,仍是完好的一截,象個小鉛筆頭。
他垂眸,安靜的看著,良久擡起手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頭扔在煙缸裏,一轉身卻愣住了,門半開著,蘇思琪站在那裏,舉著一隻手,似乎正要敲上去。
四目相視,都有剎那間的愣怔。
蘇思琪先錯開眼,把手裏的東西示意給他看:“你的快遞。”
秦森站著沒動,聲音平靜:“放桌上。”
蘇思琪便走進來,把東西放在他辦公桌上,她一動,秦森也動,卻是過去把門關上。
蘇思琪聽到關門聲,立刻擡頭看他,目光裏閃過一絲驚慌。
秦森緩步走過來,下巴揚了一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