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就倒唄。”沈孟青冷哼一聲:“自找的,上次我說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嗎?”
“沒有,”沈貝兒艱難的為自己辯解:“我有病,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現在承認自己有病啦?有病就要治,為什麽不吃藥?”
“我吃,我吃藥,哥,你饒了我吧。”
“站著,”沈孟青目光冷清:“倒下來再說。”
沈貝兒又堅持了一會,還是受不了,一咬牙,自己跌了下來,摔在光滑的地板上,轟的一聲響。
蘇思琪以為她在裏面寫字,所以沒來偷聽,放心的做著自己的事。她很欣慰,有沈孟青幫著一起教育沈貝兒,應該事半功倍。她男人就是厲害,會掙錢,會下廚,會教育人,什麽都難不倒他。
沈孟青見沈貝兒摔下來也沒有什麽反應,冷冷的說:“站起來。”
沈貝兒先把凳子扶起來,再攀著凳子,自己努力的撐起來。她倒並不是裝可憐,確實很虛弱,全身乏力,頭也是暈的,站起來身體搖搖欲墜。她想自己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
“到沙發上躺會再出去。”沈孟青冷冷的命令她。
沈貝兒正巴不得,趕緊到沙發上去躺著,她真是太不舒服了,象暈船似的,胸口又悶又堵,有點想嘔吐。
心裏頗有些欣慰,倒底是叫了二十幾年的哥哥,還是心疼她的。可是瞟到他充滿冷意的目光,她突然一下明白了,他不是心疼她,他是怕她這個樣子出去被蘇思琪發現找麻煩。
心一下就涼了半截,隻剩了苦澀,卻也是無奈,沈孟青一直就是這麽嚴厲的人,栽在他手上,隻能自認倒黴。
到了下次看醫生的時間,沈貝兒和莫守言單獨呆在屋子裏。蘇思琪和阿野在外面等著。
沈貝兒開門見山:“莫醫生,實話告訴你吧,我沒有病,上次來是裝的,你那藥我吃了兩天,不會有問題吧?你把藥給我換成維他命,每周我會按時來就醫,就當作我真的有病一樣,我的意思你聽懂了嗎?”
莫守言啞笑,不知道沈貝兒哪裏來的信心,可以這樣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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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如果你真的沒病,吃了那藥就有大麻煩了,那是控制神經中樞的藥物,雖不至於讓人斃命,但有可能會造成大小便失禁,手腳不協調,轉不了圈,記憶嚴重衰退,口齒不清,語言組織能力減弱,智力下降……嗯,簡單的說就是你會慢慢回到小時侯,最終隻有三歲小孩的智力。”
沈貝兒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突然就低頭用手去摳喉嚨。
“沈小姐,別緊張,別緊張,”莫守言趕緊制她。
“剛才我說的這些,都不會發現在你身邊。”
沈貝兒擡起頭來,疑惑的問:“為什麽?”
“因為你真的有病。”
“我沒病!”沈貝兒堅持。
“沒病,你就會回到三歲。”莫守言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說:“所以你還是有病的好。”
沈貝兒再一次目瞪口呆,這是什麽狗屁心理專家,還從國外回來的,從蒙古回來的吧?
“你真的有病,對這點,請你不要懷疑一個專業醫生的定論,有病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重視,從而忽略掉,到了嚴重的時侯再發現說不定就沒得治了,你現在發現得還不算太遲,不過我估計你這病應該有個三五年了。”
沈貝兒忍了又忍,才沒有把前面這杯熱茶澆到莫守言的頭上去。一個蒙古大夫,憑什麽說她有病?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莫守言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脾氣暴躁,經常心煩意亂,過分擔心某件事,睡不著的時侯愛胡思亂想,對不對?”
“這能說明什麽?很多人不都這樣嗎?”沈貝兒輕蔑的哼了一聲:“況且你說的這些並不是常態,焦慮是每個人都有的情緒,你不要誇大其辭。”
莫守言關注著她,聲音清朗:“你還經常頭暈、胸悶、心悸、想得太厲害的時侯會呼吸困難、口幹要喝水,喝了之後又尿頻、尿急、出汗、會有莫名其妙的震顫和不安。”
沈貝兒微微一愣,他怎麽會知道……
莫守言說的這些症狀她都有。特別是她上次出院回家後,一個人關在屋子裏,每天每天都是不舒服,心煩氣燥,又怨天尤人,頭暈胸悶,總覺得自己會默默的死在屋子裏而不被人發現。然後大量的喝水,頻頻上廁所,坐在那裏總是不安,端茶杯的時侯手指會顫抖……
她以為是自己被那沉悶的環境逼的,所以盡管不願意見到蘇思琪,她也願意離開那裏,到S市來。
仔細回想,到了S市以後,那些症狀好了很多,但是並沒有消失,晚上會做惡夢,總是夢見自己害蘇思琪的事情被沈孟青發現,然後被沈孟青好一頓折磨,她常在夢裏驚醒,心跳得厲害,很難受。口幹,想喝水,喝了水就跑衛生間,後半夜就這麽折騰著。
莫守言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見她額頭冒了一層細密的薄汗,於是笑了笑,聲音溫和了些:“沈小姐,你不用害怕,其實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有心理疾病,就象你剛才說的,焦慮的情緒每個人都有,隻是有些在正常範圍內,有些超出了範圍,而我的工作就是把那些在外面的人拉回到正常範圍裏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貝兒捧著杯子喝水,一口兩口三口……莫守言伸手按住她,“沈小姐,你喝水要控制,不然又要跑衛生間了。”
沈貝兒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艱難的開口中:“這麽說,我真的有病?”
莫守言推了推黑框眼鏡,慢條斯理的點頭:“我說過,你不需要懷疑一個專業人士的定論。”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笑了笑:“五分鐘後,你會想要去衛生間。”
這麽神奇?沈貝兒有點不信,敢把時間掐這麽準,不是自找的打臉嗎?她見過很多狂妄的人,但沒見這麽狂妄的!
不喝水,她盡量放輕松,也不想任何有關焦慮症的事,而是問起莫守言在國外求學的事情,隻要聊她感興趣的,她的注意力就會集中,絕對不會想去衛生間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她一邊說話,一邊偷瞟牆上的鐘。可是……才四分半鐘,她的小脾已經有了脹意……
沈貝兒簡直詫異了,真的這麽準?可是那又怎樣,她忍住,就要讓莫守言打一次臉。
越想忍,卻越忍不住,屁股挪了挪,話也不說了,眼睛直直的盯著那根嘀嗒嘀嗒走著的秒針,隻希望它快點,再快點,隻要忍過五分鐘,莫守言就算輸。
“沈小姐,想去就去吧,憋壞了可不好。”
指針差一兩格就滿五分鐘了,可沈貝兒憋不住了,跳起來沖進了衛生間。
莫守言看著沈貝兒狼狽的樣子,輕聲笑了笑,轉頭看著窗外,一個自以為是的大小姐,病得這麽嚴重還想跟他叫板?
其實倒不是他有多厲害,沈貝兒剛進來的時侯就已經喝了一杯水,他是通過新陳代謝精確估算出她上衛生間的時間的,再加上刻意的語言設定,給沈貝兒框了個範圍,激起她潛在的焦慮感,百分之八十的正常加上百分之二十的刻意,以沈貝兒的智商當然不是他的對手。
沈貝兒在衛生間裏呆了許久,她知道自己沖進來的時侯很狼狽,第一次在男人面前這樣失禮,做為受過良好教育的她來說,是很羞愧的事情。
她心裏想什麽,莫守言自然知道,他也是一時興起才小小的捉弄她一下,如果連自己的醫生都不相信,沈貝兒是不會乖乖配合治療的。
他是心理醫生,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等她出來。
(本章完)
第372章 催眠
第372章 催眠
沈貝兒沒想到自己隻是想裝個病,結果就變成真的有病了。
她也知道沈孟青和蘇思琪替她找的醫生不是什麽泛泛之輩,隻是沒想到莫守言這麽厲害,吃了一次虧,她完全心服口服,不敢再放肆,認真的聽著莫大醫生的話。
莫守言見她眼裏的不屑和傲氣消失怠盡,態度自然更溫和了。
“沈小姐,所有的精神病態都不是憑空來的,一定有它的緣由,你能告訴我,你的緣由是什麽嗎?”
“我不知道,”沈貝兒老實回答:“大概是在剛上大學的時侯,開始有了那些症狀。”
“那時侯有特別的事發生嗎?”
當然有,那時侯她發現了自己不是沈銘儒親生的,就跟天塌了似的,每天惶恐不安,生怕被人發現。這是她一直深埋心底的秘密,卻被蘇思琪翻了出來,所以才恨那個女人,恨不得天天折磨她。
莫守言靜靜的注視著她,沈貝兒眼裏複雜的情緒交織讓他知道,她的病因就是那個時侯形成的。
“莫醫生,焦慮症最壞的結果是怎樣?”
“焦慮症百分之七十的病人同時患有抑鬱症,抑鬱症的病人大多數選擇跳樓結束自己的生命,尤其近幾年跳樓的抑鬱症病人呈直線上升。”
沈貝兒咬了咬唇,反正已經不是秘密了,說就說吧:“那一年,我發現自己不是我爸爸的孩子,我很害怕,害怕他不再愛我,害怕他不要我了……”說著說著,她眼裏泛了水霧,漂亮的大眼睛眨巴著,彎翹的睫毛微微顫抖,顯得楚楚可憐。
莫守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容溫暖,然後遞給她一個抱枕:“抱著它,你會覺得舒服點。”
男人的手幹燥溫熱,笑容象冬日暖陽,沈貝兒抱緊懷裏的大枕頭,心緒稍稍平定了些。
“我誰也沒告訴,但是我媽媽應該知道,她保持沉默,所以我覺得我是安全的。那幾年我的症狀並不明顯,可是前不久,這個秘密被我爸爸知道了,他對我的態度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也不怎麽跟我說話,我很害怕,所以天天躲在屋子裏,後來我就來這裏了。”
一個並不複雜的心理歷程。
沈家是赫赫有名的大富之家,能投胎在那樣的人家,當然是萬衆景仰,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可是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沈銘儒的女兒,頓時從雲端跌落谷底,那種滋味他可以想像得到,但其實如果能夠端正自己的心態,泰然處之,就不會有這些困撓了。
“逃避對你來說不能解決問題,我想你把自己關起來的時侯,心裏一定是難受的,對不對?”
沈貝兒點點頭,那個秘密一旦說出來,她心裏頓時輕松不少,象卸下了千斤重擔。
莫守言靜了一下,問:“你說你母親一早就知道這個秘密?”
“應該是的,我每年的體檢報告上血型都被篡改過。所以我爸爸從來沒有懷疑過。”
“當你心裏有疑惑的時侯,你為什麽不問問你母親呢?或許她能開導你。”
“我母親……”沈貝兒垂下眼,沒說話。
屋子裏響起很輕微的嘀嗒聲,一下,兩下,三下……沈貝兒不知道那聲音從哪發出來的,她沒擡頭去看,隻是靜靜的聽著,聽著那節奏跟她的心跳完全一致。
莫守言的聲音很溫和:“跟我說一說你母親。”
沈貝兒把下巴擱在抱枕上,聲音輕輕的:“我母親是一個讓我無法看透的人,我可以和她很親熱,但始終不能完全走到她心裏去,她就象一個住在玻璃罩裏的漂亮女人,每個人都說她好,她誠心向佛,走路的時侯連隻螞蟻都不踩,甚至有點不食人間煙火,說起話來永遠是溫柔的語氣,她是那麽完美,找不出一絲瑕疵,反而讓我覺得不真實……”
“最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