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小學的日記有點灰暗,總覺得自己可憐,爸爸可憐,沒有媽媽的家裏太冷清。到了中學,畫風完全變了,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最討厭別人對她的同情,因為父親給了她雙倍的愛,她雖然沒有媽媽,也一樣過得很開心,別的孩子有的東西,她一樣也不缺,言語中滿是對父親感到驕傲和自豪。這個時侯的她非常獨立,堅強,笑容也多,但是一身的刺,誰要敢觸碰她的底線,下場會很慘。而到了大學,寫得多的當然是情竇初開的戀情。
她撫摸著一本本的日記,想著哪天要抽空把從前的日子再翻一遍,回顧一下。當然大學時期的日記她不打算翻,因為不想到再看到林浩楠的名字。
日記全部拿出來,底下卻還有一個鐵盒子,粉色的四方形盒子,上頭畫了一枝斜斜的紅梅,黑的枝,點點紅色的花,顯得極有韻味。
她不記得自己還有這樣一個盒子,所以頗有些意外,象發現了什麽寶藏似的,很是雀躍。迫不及待的打開,裏面果然全是寶貝,有珠串,手镯,發夾,頭箍,指甲油,唇膏,筆,化妝鏡……
珠串最多,都是紅色的,長串的,短串的,純色的,還有夾著其它寶石的,非常漂亮。
她覺得應該是瑪瑙,因為人工造的珠子放的時間長了,裏面的顏色會跑掉,她有一次在景區買了一條手鏈,店主信誓旦旦說是碧璽,結果戴了沒多久,五顏六色的珠子全成了透明的顏色。但這些珠子色澤度非常好,潤得象一汪水似的,戴在手上連皮膚都滟滟生輝。
蘇思琪這幾年見了點世面,知道這種手感和色澤的瑪瑙應該不是便宜貨,所以她很詫異,不知道自己怎麽有這些東西,從前的她可是窮得隻能買幾十塊的人造珠子的人啊!
這個盒子裏的東西保存得很好,大概是密封了,一點黴味也沒有,她把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拿,又發現一塊手帕,打開來是很大的一塊,象是男人用的,這東西讓她覺得眼熟,淡色的大格子,布上有暗紋,看上去很高級的樣子。
她認得人裏隻有沈孟青用手帕,而且他的手帕好象就是這樣的!
蘇思琪坐在床邊,看著那條手帕發呆。仿佛還有關於手帕的畫面她沒想起來。
是什麽呢?她忘記了什麽呢?
她把手帕拿到鼻子底下聞,卻什麽味道都沒有,她一邊想,一邊用手帕疊各種各樣的東西,花,衣服,燈籠,老鼠,兔子……把兔子耳朵翻出來的時侯,她突然想起一個畫面:大雨傾盆,她茫然失措的坐在地上,膝蓋在流血,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一個人,從口袋裏掏出條手帕出來替她把受傷的腿包紮起來……
那手帕……跟這條一模一樣,她趕緊把臺燈打開,將手帕拿在光下一寸一寸的查看,或許會有殘留下來的汙漬。但是並沒有,這條手帕幹幹淨淨,一點髒印子都沒有。
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事後洗幹淨了當然什麽髒印子都不會留下。
那個畫面曾經也在她腦子裏出現過,她一直以為是夢境,但現在這條手帕的出現,讓她覺得事情沒有那麽湊巧。
出事之後,她想了很多,感悟了很多,但每次隻要一想到沈孟青那裏,她就打住,不願意再想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好象那是個不能觸碰的禁忌。現在這塊神秘的手帕的出現,讓她不能再繞過沈孟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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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的時侯,她一直很困惑一件事,為什麽她心裏隻有憤怒,沒有悲傷?第一次和林浩楠分手時的痛苦仍記憶猶新,為什麽這一次被他傷得這樣重,她卻沒有那種活不下去的感覺?
她倒底還愛林浩楠嗎?為什麽總是回避他的親熱,為什麽總是對他缺乏熱情?為什麽感覺和從前不一樣?
開始她以為是分開太久,兩人各有變化,還需要磨合,但後來發現不是,每次林浩楠想親她的時侯,她腦子裏總是浮出沈孟青的影子,象是條件反射般的就躲了過去。每次去見沈孟青,她都緊張得心砰砰跳,在他面前總是傻乎乎的被他牽著鼻子走,她以為是自己怕他,但到最後都是沈孟青被她氣得暴跳如雷。
哪怕再不肯承認,她也不能騙自己,她是喜歡沈孟青的。但是她害怕,害怕從此愛上他,他有那麽多女人,哪裏會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她想逃得遠遠的,林浩楠就是她最好的借口。她成功的騙了自己,騙了林浩楠,也騙了沈孟青,最終落到了這種田地。
沈孟青是她生命裏的貴人,幫過她無數次,但是他們不合適,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愛上他,可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腳。三年多了,不知不覺她就沉淪了。
其實細細回想,沈孟青對她真是任她予,任她求。
很多次,她在現實的困境中跌跌撞撞,頭破血流,在最無助的境地,總是會想到他,所 以腆著臉去求,因為知道他一定會幫她。再無路可退,他也能讓她絕處逢生。就這樣,漸漸成了習慣,雖然他總是對她不耐煩,總是嫌棄她,可是她知道,他會幫她,隻要她開口,他就會幫她。
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那個地方,幫她擋住人生的狂風暴雨,幫她撐住一片晴朗明媚的天空。
她在他面前總是犯傻,將自己最軟弱最無助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再怎麽難堪也無所謂,因為……就仗著他喜歡她。
有一次他們吵架,沈孟青說:“蘇思琪,你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
她聽到那一句,心裏一刺,卻死活不肯承認。可是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喜歡她的,隻是他並非她的良人,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遙遠,她從來不敢奢望。
這一次的事,她明知道很危險,或許真的就會在監獄裏呆一輩子了。可是不肯求他,明知道他一直在那裏,隻要她回頭,隻要她開口,他就會象從前那樣再一次將她解救於水深火熱之中,可她不想那麽做。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不願意在傷害了他之後,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
這一生,她隻希望遠遠的看著他,看著他萬衆景仰,看著他意氣風發,看著他在他的世界裏越飛越高……她將用她整個餘生來遙望他,祝福他。
(本章完)
第166章 紅瑪瑙
第166章 紅瑪瑙
忙活了一整天,總算是把屋子搬空了,蘇思琪第二天就開始刷牆。
她用報紙折了帽子戴在頭上,穿了一身舊衣服,掄著油漆滾子幹得不亦樂乎。邊滾牆還邊唱歌:“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刷了房頂又刷牆,刷子象飛一樣,哎喲我的小鼻子,變呀變了樣……”
蘇啓榮上樓來看她:“思思,你歇會,讓爸爸來刷。”
“不用,”蘇思琪其實真有些累了,但她不想讓父親受累。“差不多了,把邊邊角角補一補就完事了。”
蘇啓榮便拿了刷子,弄了一小盆油漆去補邊角。蘇思琪回頭看到,“哎呀,老頭,你下去吧,別把身上弄髒了,我馬上就完事了。”
蘇啓榮說:“你從早上起來一直幹到現在都沒停過,你歇歇,我來幹。”
蘇思琪不依:“真不用,你趕緊把自個的屋子整理出來,明天開始刷你那屋了。”
“我那屋最後刷吧,不然沒地方睡覺,先刷客廳,刷完我搬下來睡,然後我那屋就可以騰空了。”
“也行。”蘇思琪滾完最後一面牆,過來搶走蘇啓榮手裏的刷子,“你別弄了,下去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犒勞一下我。”
蘇啓榮拿她沒辦法,隻好走了。
蘇思琪從小做家務事做慣了,幹起活來麻利得很,很快就把邊邊角角都補好了漆,看著煥然一新的屋子,她很有成就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跑到樓下去喝水。
今天難得風和日麗,陽光明媚,讓人不由得心情大好,這樣的好天氣沒理由不出去走一走,趁著還沒開飯,蘇思琪跟父親打了聲招呼,沿著屋子後面的小路慢慢的走著。
離她家不遠是個苗圃,有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她打算去看看,如果有好的花草就買一點回來裝扮房間。
雖然是冬天,苗圃裏倒也生機盎然,看上去全是深深淺淺的綠色。
蘇思琪進去挑花草的時侯,很意外的碰到了兒時的夥伴李安琪。她們脾氣性格相投,從小學就在一起玩,因為名字裏都有一個琪,還開玩笑說她們是雙琪組合。後來各自考上大學,聯系也沒減少,放了假就在一起玩。再後來,李安琪大學畢業嫁到外地,過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連過年都很少回來。從那以後,她們的聯系才慢慢斷了。
這樣的偶遇讓倆個人都高興壞了,也不挑花草了,坐在木墩子上聊起天來。
李天琪是個話嘮,跟她說起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兒女,說他們怎麽調皮搗蛋不聽話,說她怎麽辛苦怎麽累,家裏每天都跟戰場似的,一片狼籍,地上總有收拾不完的東西。兩個孩子總是吵得天翻地覆,還打架。她又要做家務,又要看著他們,真是心力交瘁,老公在外頭上班,回到家就低頭玩手機,什麽都不管,有時侯看到她兇孩子,還要罵她。說起來句句都是淚啊!
她喋喋不休的說著,蘇思琪卻從她誇張的話語裏聽出來一絲幸福的味道。柴米油鹽的生活,看似平淡,其實是真的幸福吧。
李天琪終於收了口,不好意思的笑著說:“聽煩了吧?我一倒起苦水來就沒完沒了。”
蘇思琪也笑:“這樣的苦水我也想倒一倒,可惜沒有。”
李天琪就說:“思琪,你怎麽還不結婚呢?你和你男朋友感情不是很好嗎?”
蘇思琪搖了搖頭,一臉感慨:“我們分手了。”
李天琪著實意外:“為什麽?你那麽喜歡他,他又對你那樣好,我那時可羨慕了,覺得你真是好運,能交上那樣的男朋友,怎麽就分手了呢?”
“沒緣份吧,”蘇思琪感嘆了一句,不想再往下說。
“真可惜,”李天琪一臉悵然:“那麽有錢的男人……”
蘇思琪一愣:“他有錢?”
李天琪反問她:“他沒錢嗎?送了你那麽多好東西,你還送了我一串手鏈呢,我一直都戴著,你看。”說著她把手腕露出來,那上邊赫然是一串紅瑪瑙,跟她昨天在鐵盒子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蘇思琪怔怔的看著那串珠子:“這是我送你的?”
“是啊,你忘了?你有好多這樣的紅瑪瑙,所以送了一串給我,就是……”李天琪想了一下,說:“就是大學快畢業的那年寒假,我去找你玩,你給我看了好些漂亮東西,還送了這串珠子給我。說那些漂亮東西都是你男朋友送的,我當時還不肯要,說你男朋友送你的,我怎麽好意思拿,你說沒關系,他反正有錢,叫他再買就是了。然後你就跟我談起他,說你們交往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對你很好,還說如果他家同意的話,你畢了業就嫁給他……”
蘇思琪整個人都傻掉了,李天琪說的絕對不是林浩楠,但她怎麽也記不起來在林浩楠之後,自己什麽時侯又談了一次戀愛?
她倒底跟誰談了一次戀愛?難道是方卓越?隻有方卓越說他們曾經有過短暫的一段。
那些瑪瑙珠串,還有那塊格子手帕,不停的在她腦子裏閃來閃去,怎麽會這樣?她倒底忘記了什麽?
突然,她頭皮一麻,記起來沈孟青問過她的一句話:“你為什麽不記得我?”
這句話象一道幽藍的電光,一下擊中了她,是沈孟青!她和沈孟青談了過一次戀愛,但不知什麽原因,她不記得了,所以他才那樣問她,至念她仍記得他臉上痛苦的表情,那種絕望得象失去了全世界的表情讓她惶然害怕,她一直以為那是自己酒後的幻覺,沈孟青要什麽有什麽,他不可能絕望,但現在……
蘇思琪突然一下站了起來,“天琪,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我先走了。”
李天琪趕緊也站起來,想跟她說幾句道別的話,但蘇思琪顯得很急,轉過身就匆匆的走了。
回到家的時侯,飯菜剛好上桌,蘇啓榮看到她進來,打趣道:“喲,我們家的粉刷匠回來了,快洗洗手吃飯,今天爸爸做了你喜歡吃的粉蒸肉。”
蘇思琪笑了一下,到廚房裏洗了手出來吃飯,可是她對那碗粉蒸肉好象興趣不大,蘇啓榮見她總共才夾了兩筷子,他以為不好吃,自己嘗了一筷子,還是以前的水準啊,便問:“思思,粉蒸肉不好吃嗎?我看你都沒怎麽吃。”
“還行,”蘇思琪說:“挺好吃的!”她把筷子伸過去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嚼了半天也沒吞下去,並不象好吃的樣子。
蘇啓榮覺得女兒有些不對:“思思,你怎麽無精打採的?是不是累了?”
“好象有點。”蘇思琪沒精神應付父親,李天琪的那番話讓她震驚極了,細細回憶起來,確實有很多奇怪的畫面曾經在她腦子裏閃過,但畫面中的男人總是模糊著一張臉,讓她看不真切,就象是白日夢似的恍惚一下就沒了。
“你看看,讓你別一下做得太累你不聽,沒精神了吧?下午別幹了,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明天再幹。”
“沒事,爸,我那屋再滾一道就行了,趁著今天天氣好,滾完就幹了。”
“那爸爸來做,你休息。”
蘇思琪不想和他爭,說:“那我幹一半吧,剩下的你來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