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計劃是我家舉行婚禮,伯父這邊就不用準備什麽,都由我父母操辦,回門酒在這邊辦,酒店裏請幾桌,讓親戚朋友們來吃餐飯意思意思就算了,思琪……”
“那不行,我嫁女兒也得風風光光的,”蘇啓榮打斷他:“你家隔得遠,這邊的親戚朋友估計去不了,回門酒我要大辦,讓親戚朋友們都來熱鬧熱鬧。”
蘇思琪出現在門口:“爸,我是不想讓您累著,我也沒個兄弟姐妹能幫上忙的,全靠您一個人怎麽行?”
蘇啓榮很固執:“別的事我都可以聽你的,這件事不行,不然我就不同意。”
蘇思琪聳了聳肩:“行了,這事以後再討論,來吃飯吧。”
看蘇啓榮有些不高興,吃飯的時侯,蘇思琪就不再提結婚的事,而是扯起了閑談,問起一些熟人朋友的近況,蘇啓榮一一作答,氣氛這才又恢複正常。
蘇思琪大口大口的吃著菜,滿嘴油光的感嘆:“嘗盡天下美味,還是我爸做的菜最好吃!”
蘇啓榮瞟了她一眼:“馬屁精!你在外頭吃香喝辣的時侯,哪還記得起爸爸做的菜噢!”
“我一直記著呢,”蘇思琪說:“等我結了婚,就把你接過去住,天天吃你做的菜。”
繞了一圈,又說到結婚的事上了,但蘇啓榮沒接茬,隻給女兒碗裏夾了一筷子菜。
房間是早就收拾好的,兩層半的小樓,蘇啓榮安排林浩楠睡在那半層裏,他家極少有客人,所以屋子不常用,南方潮濕,走進去有一股淡淡的黴味。
林浩楠有點潔癖,所以捂了一下鼻子,蘇啓榮看了他一眼,說:“要不我睡這屋,你睡我的屋。”
“那不行,伯父,這屋挺好的。”林浩楠深吸了一口氣:“我就睡這裏好了。”
蘇啓榮說:“開了一天的車,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桌上有水,渴了就自己喝。”
“謝謝伯父,”林浩楠禮貌的道了謝,又送他到門口,才關上門,打量起屋子來。白色牆壁上有很多髒印子。天花的角落裏還有蜘蛛。窗框上的紅油漆也掉了不少,木板床搖一下就吱吱作響,屋子中間的四方桌陳舊得看不出顏色,象黑色,又象是藍色。隻有被子是簇新的,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樟腦丸氣味。
林浩楠坐在床邊發呆,蘇啓榮對他們的婚事好象頗有微詞,他心裏沒底,想下去找蘇思琪說會話,可是打開門就聽到蘇啓榮走在樓梯上的聲音,他又不敢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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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二層半的意思,就是隻在樓的後半部蓋屋子,前半部留空,用來曬衣服,種花草之類。林浩楠打開門走出去,屋頂很平坦,牆角種著三角梅,蘆薈,還有一棵大的金桔樹,牆壁上覆著綠色的爬山虎,在風中嗦嗦作響。
月兒彎彎掛在半空,象一把銀色的鐮刀,星子細碎,東一顆,西一顆,都很明亮,這裏的夜晚跟S市不一樣,跟北安也不一樣,很安靜,遠處傳來狗叫聲,有人罵了兩聲,那狗就變得悄無聲息了。屋子後頭是河流,所以聽得到蛙叫,他已經很久沒聽過蛙叫聲,覺得有些新鮮,仔細聽,還能聽到青蛙跳到水裏的聲響,很輕微的一聲。他能想像水波劃開漣漪的樣子,一定是一圈又一圈,無聲的向外擴散。
從繁華的大都市乍一到這種寧靜的小鎮,勾起了林浩楠當年文藝青年的情懷,很想對月吟詩一首,可是突然間那些曾經熟記的詩句竟是一句應景的也想不起來。他不禁啞笑,學了那麽久,倒頭來其實一無用處。
第二天,蘇思琪帶他到附近走了走。小鎮上水道縱多,到處都是橋,林浩楠跟著蘇思琪不停的上臺階,下臺階,感覺象走在迷宮裏。
石橋下有老婦人在洗衣,用古老的棒槌,一下一下拍打著衣服,發出“啪啪”的聲音,聽上去極有節奏。
“累不累?我帶你去喝汽水。”蘇思琪回到家鄉簡直如魚得水,雖然不經常回來,但一點都不陌生。
林浩楠有些好奇,好象現在已經很少聽到有人說喝汽水了。
蘇思琪拖著他又上橋下橋,走進一個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子裏,進去沒多遠就有一家專賣汽水的小店,小小的玻璃瓶裏裝著酸甜的桔子水,是林浩楠記憶裏兒時的味道。他很驚喜:“現在還有這種桔子水,我很久沒喝過了。”
“那是,”蘇思琪笑得有些得意:“大城市裏有的我們這裏也有,但我們這裏有的,大城市可不一定有。”
兩個人坐在長條凳上,一邊喝著汽水,一邊看著過往的路人聊著天。
這時侯有兩個女孩子走過來買汽水喝,她們倚在櫃臺邊跟老板娘說話,“香香姐,我們剛才看到大明星了。”
老板娘說:“什麽大明星,沒聽說有大明星要來啊?”
紮馬尾的女孩說:“其實我們也不認得,但是那個男人長得真帥,高高大大的,臉上架了一副墨鏡,衣服穿的也好有型,開了一部超漂亮的車,就跟大明星似的。”
老板娘說:“你們說話都不打草稿的,戴著墨鏡哪能看出來他帥不帥?”
另一個短頭發的女孩說:“有幾分鐘他摘下墨鏡了,我們看得很清楚,是真的很帥,反正我是沒見過那麽帥的男人,而且他很有氣質,一舉一動跟別人都不一樣似的。”
老板娘卟哧一笑,說:“你們兩個花癡妹,一天到晚就知道看帥哥。”
馬尾女孩說:“他就算不是明星,也是個有錢人,他那輛車咱們這地方從來沒見過,我記得上次在雜志上看到過,叫……什麽來著,一時想不起來了,反正挺貴的。”
小老板對車挺感興趣,問她:“你看到是個什麽標志?說不定我知道。”
馬尾女孩仔細回憶了一下,說:“是個三角形,橘色,裏邊有幾條槓槓。”
短發女孩補充道:“裏邊的槓槓象兩個套在一起的M,一個長,一個扁。”
小老板一下就興奮了:“真的,你們沒看錯?那是邁巴赫啊!超級名車!在哪看到的?”
蘇思琪聽到這裏,心裏一震,邁巴赫,小鎮上出現了邁巴赫……
短發女孩說:“就是青花路那裏,他下車買水喝,好象還跟店裏的人問路來著。”
老板娘說:“肯定是路過的,咱們這小鎮誰家有那麽闊綽的親戚?”
小老板有些按捺不住,“我去看一眼,馬上就回。”說著騎著電動車就走了。
老板娘沒好氣的說:“成天就知道豪車,豪車,自己買不起,看有什麽用,又不是看一眼就能把車看回來的。”
兩個女孩子捂嘴直笑,說:“香香姐你也真是,買不起看都不讓人看啊?”
林浩楠正跟蘇思琪說話,見她沒有回音,扭頭一看,吃了一驚,“你怎麽啦?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不舒服?”
“有點頭暈,”蘇思琪撫了撫額頭,“大概剛才走急了,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浩楠放下手裏的汽水,幫她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這樣好點嗎?”
“好一點。”蘇思琪閉著眼睛說:“都秋天了,太陽還這麽毒,悶死了。”
林浩楠說:“你們這地方到處都是水,太陽一曬,熱氣升騰,全撲到人身上,在外頭呆久了是有點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蘇思琪坐著沒動,過了一會才說:“我汽水還沒喝完。”
其實就隻剩下底瓶一點點,林浩楠說:“差不多沒了,你想喝我再買一瓶,咱們邊走邊喝。”
蘇思琪搖頭:“現在不回去,還有好多地方沒帶你去看呢。”
林浩楠看她有些無精打採,想著讓她先休息一會,也就沒再催了。
很快小老板就回來了,沮喪的說:“走了,沒看著。”
老板娘哈哈大笑,說:“看來那豪車跟你沒緣。”
“不過我打聽了一下,那個人是在問路,問農機站怎麽走?”
“啪!”蘇思琪的瓶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林浩楠看著她:“怎麽啦?”
“手出汗,滑了。”蘇思琪扭頭對老板娘說:“我把瓶子摔子,補點錢吧。”
“五毛錢的事,給不給無所謂。”老板娘豪爽的揮揮手:“下次記得來幫襯就是了。”
“幫襯是一定要的。”蘇思琪走過去掏了一塊錢放在櫃臺上:“錢也是要補的。”又對林浩楠說:“我們走吧。”
(本章完)
第135章 是不是還想著媽
第135章 是不是還想著媽
蘇思琪帶著林浩楠去了她的小學,倆個人坐在樹蔭下的乒乓球臺上聊天。說起小時侯的事情,蘇思琪滔滔不絕,大概是太興奮,明明是剛說過的事情,她眨眼就忘,又重新說一遍。
林浩楠見她那樣高興,也不好打斷她,微笑著傾聽。
南方多是香樟樹,鬱鬱蔥蔥的樹冠象一把大傘,密密實實的擋著外頭的陽光,偶爾風過,樹葉婆挲,從間隙中漏下一星半點,象金子一樣晃眼睛。
已經快中午了,林浩楠想叫她回去,但這個地方勾起了蘇思琪太多的回憶,她簡直停不下來,指著遠處的操場說:“別看那操場不大,但是每天早上我們都得去跑圈,十個二十個,跑得滿頭大汗,有些女生偷懶,慢慢的跑,都落後別人一兩圈了,硬說沒有,賴著就不跑了。我從來不做那種事,每次都老老實實的跑完。”
林浩楠摸著她的頭笑,“你是個實誠的孩子。”
蘇思琪無限惆悵:“小時侯多麽單純啊!”
林浩楠打趣道:“難道你現在就不單純了嗎?”
“現在,”蘇思琪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都變成小狐貍了。”
“誰說你是小狐貍?你不是小刺蝟嗎?”
“簽約的時侯啊,客戶總是開玩笑說上了小狐貍的當。”
林浩楠望著遠處,目光閃爍,小的時侯都單純,長大就變了,蘇思琪說她變成了小狐貍,他又何嘗不是,一旦有了欲望,人就會變得貪婪,不達目的不罷休,是成長的必經之路。況且生意場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大魚吃小魚,不變就會被吃掉。都是人的本性使然。
蘇思琪的手機響了,她嚇了一跳,手機象燙手山竽一樣差點被她扔出去。但倒底還是冷靜下來,接聽電話。
電話是蘇啓榮打來的,說家裏來了客人,叫他們快回去。
蘇思琪微變了臉色,問是誰來了?
蘇啓榮說是堂叔一家,蘇思琪松了一口氣,說他們馬上就回去。
大概是她想多了,這個世上不隻是沈孟青有邁巴赫,也不隻父親是農機站的職工。沈孟青再怎麽喜歡她,也不可能追到這裏來,是她太異想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