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應該也是想我的。”唐寧輕聲說道。
“是。”夏千語點頭。
“所以,我在這裡,你或許不會那麼害怕。”唐寧的聲音越發溫柔。
“還是有些,但……確實比想象中的好。”夏千語緊握成拳的手緩緩松開,雙手撐著桌面,慢慢坐了下來。
“曾經有個心理醫生和我說,如果要治療一個人因環境所帶來的恐懼,就讓她再去那環境再歷一次。我其實一直很拒絕這樣的治療,我願意接受任何模樣的你--隻要你自己沒有不妥就好。”
“可這次不同,大約,我的選擇能夠治好你對這種地方的害怕。”唐寧沉眸看著她,輕聲說道。
“威脅我嗎?”夏千語低下頭,輕輕的笑了。
“我能承受任何後果,但不包括失去你。”唐寧坦然說道。
“我和Berlin會訂婚,也討論到結婚,但如果後面的事情進展順利,大約不用進行到那一步。”夏千語輕聲說道。
“我知道婚姻對你來說不算什麼,結了也可以離,也並不影響什麼。但是千語……”唐寧伸手將她放在桌面的手拉進自己的大掌裡,看著她,緩緩說道:“你是夏千語,你的驕傲怎麼允許你用這樣的方式去交易?”
“我不驕傲,我要的是……”
“好,你不在乎,你隻要結果,我認同。”唐寧打斷她的話,眸色越一片壓抑的沉怒:“但是我呢?我不想看到你拿自己的婚姻做交易!不管是為我、還是為了別的什麼,都不可以!”
“注意,不許大聲喧哗。”旁邊的警官伸手敲門,探頭進來提示了一句。
唐寧的眉頭微皺,聲音慢慢放緩下來,看著夏千語說道:“以訂婚,交換他們的律師在庭上不抗辯;官司若順利,我無罪釋放,你和Berlin的交易成立,然後結婚,是嗎?”
“所以你決定當庭認罪,讓這交易做不下去,是嗎?”夏千語反問他。
“是。”唐寧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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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陳律師還沒機會與你溝通全部的案情。”夏千語的目光看在被他握住的手上,想抽回來,又有些舍不得,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動,隻是將目光轉到他的臉上。
“我的時間不多,我簡單給你理順一下思路。”夏千語輕吐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傳奇公司成立期初的目的,就為了有一天能在資本市場與carlyle抗衡。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在成立期初,就要冒險收購傑安、奕唐、京城湯氏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傳奇想要與carlyle抗衡,還是顯得太弱了些,所以我們一直在尋找機會,一個即使不能讓carlyle退出中國,也要讓它元氣大傷的機會。”
“這一次,Berlin行賄就是最好的機會。所以你必須無罪釋放、然後反起訴Berlin。”
夏千語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反手握住唐寧的手,看著他沉聲說道:“唐寧,你說得沒錯,我有我的驕傲,為了你,我或許做不到這一步,但為了Gary,我必須抓住這次機會--我的今天,是Gary給我的。”
“我認罪,你代表寧達進行反訴,結果是一樣的。”唐寧沉聲說道。
“你被判有沒有罪,到現在已經不是關鍵,關鍵是我和Berlin需要一場婚禮,需要讓Berlin在carlyle的重要地位公諸天下,然後再啟動司法程序--法律制裁與輿論配合一樣都不能少。”夏千語沉聲說道:
“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們放棄抗辯,於我個人來說,是我私心不想讓你有事;於整個布局來說,是掩飾我們真正目的的交易條件,你說,我能放棄嗎?”
“唐寧,我可以是一個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人,但我不能是個忘恩的人--因為我活下來不容易;我有能力去救我父親,更不容易。”
說到這裡,夏千語的眼眸已經微微的泛紅。
“千語,對不起,我那麼想強大起來可以保護你,卻始終還是做不到。”唐寧的聲音不禁暗啞。
“我從小到大唯一的目標,就是賺到錢去救我父親,我曾經以為,隻要將他貪汙的錢給補上,他就會沒事了。”
“在那時候,Gary給了我機會,讓我進入金融業,讓我有機會去賺很多的錢,雖然……最終我明白了,我救不了他……”
“唐寧,我不需要你保護我,有些事我必須自己做。你一直被你父親保護得很好,大約不太明白我的心情--於你、於Gary,我大約都有一樣的心情。”
“我這一生吧,沒有太多的目標,一個是賺錢救父親、一個是幫助Gary實現抱負、還有一個……希望看到你幸福。”
“所以……唐寧,對不起,你放在我所有目標的最後,我現在還不能為了你,而改變我的計劃。”
夏千語輕輕吸了吸鼻子,慢慢的將手從他的掌心往回抽,卻在抽到一半時,被他狠狠的抓住。
“所以,無論我說什麼、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不會改變計劃,是不是?”唐寧的眼圈,比夏千語還要紅得歷害。
“是。”夏千語點頭。
“所以,你這也是在威脅我,是不是?”唐寧低頭失笑,聲音裡卻帶了哭音。
“是。”夏千語看著他,淺淺的笑著,聲音很輕,語氣卻是沉靜的篤定。
“我知道了。”唐寧輕輕點頭。
“你好好考慮開庭要怎麼配合,如果因為你而影響了整個計劃,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夏千語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著他沉聲說道。
“我知道了。”唐寧還是隻有這句話--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什麼呢!
“我先走了,今天訂婚禮。”夏千語慢慢站了起來--雖然威脅他不許認罪,但終究還是不忍說是結婚。
他的脾氣……
其實她也是拿不準的。
唐寧看著她的手,一點一點的抽離自己的手掌,心裡努力想說服自己:她是夏千語,愛上她,就得接受她和別的女孩的不同。
可眼圈卻是紅了又紅、想說話的聲音哽咽難言,其實是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誰又能如此大度,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別嫁他人?
偏他成長在充滿溫暖和愛的家庭裡,他的世界在24歲以前,全部被愛浸潤著,這樣的男孩,如何能真正理解,千語對於恩情與目標的選擇、如何能真正釋懷千語對愛情與婚姻的輕漫。
是的,他不理解、不接受,卻又隻能理解、隻能接受。
“千語,我愛你。”
看著夏千語慢慢轉身、緩緩離開,唐寧終於還是選擇接受這個結果--如果他的愛,還能讓她在如此的輕漫中,感受到多一些的溫暖,他願意。
“我知道,我先走了。”夏千語停下腳步,輕聲回應後,快步離去。
“夏千語,為了我,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機會,好不好?”唐寧大聲喊道--是為了他,不是為了她自己。
因為他知道,為了她自己,她能做出任何放棄的事情。
隻有他,或許還是她的牽掛。
他知道。
“好。”夏千語邊答著,邊往外走。
“你從來都說話不算數,要我怎麼信你……”唐寧自語著,頹然轉身往回走去,紅腥的眼底,透出心底鈍鈍的痛。
*
“千語……”
“上車!”
一直在車外等的陳茵,看見夏千語出來,真準備迎上去,卻被安安拉了回來:“她現在不需要耳邊有任何聲音。”
“可是……千語姐哭了。”陳茵的眼圈也紅了。
“你以為她真的鐵石心腸嗎……”安安吸了吸鼻子,將陳茵塞進車裡後,轉頭對後排的兩位化妝師說道:“夏小姐換衣服和化妝的時間一共是30分鍾,不要太復雜。三套禮服你們也看過了,最好化通用的妝,換衣服不需要換妝。我們夏小姐是急脾氣,不耐這些。”
“這個……。”
“好吧。”
兩個化妝師猶豫了一下,轉頭看著車窗外直直站著的夏千語,又情不自禁的點頭。
*
透過大院的圍欄,夏千語看到唐寧被兩個警官挾著往院落深處走去,隻覺得心一陣收緊的疼痛,卻又在他回頭的時候,立即轉了身,快步走向停在旁邊的車。
讓他看到自己的冷靜與理智,才是平復他情緒最好的方式。
“安安,30分鍾能趕到嗎?”夏千語看著安安問道。
“可以。”安安點頭。
“走吧。”夏千語點頭,看了一眼副駕駛的陳茵後,拉開後排的車門,利落的上車。
安安抬頭,遠遠的看著回頭看向這邊的唐寧,眼淚刷的一下沒忍住的奔湧而出。
在看見唐寧始終不肯回頭後,安安用力的揮了揮手,又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照顧好夏千語的,唐寧才微微笑了笑,轉身隨著警官離去。
安安伸手用力的擦掉眼淚,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後,這才拉開車門上車,一語不發的發動車子,往教堂的方向平穩開去。
旁邊一直將臉貼在玻璃窗上看著外面的陳茵,這時才回過頭來,一雙淚眼看著安安,抽咽了好幾下才算忍住沒哭出聲來。
“我這幾個月經歷的,比我之前二十年加起來的還要多。”半晌之後,後排的夏千語已經換好禮服開始化妝,陳茵才又開口說話。
隻是她以為自己的情緒已經平復,卻不知道一開口,眼淚又流了出來。
“其實做伴娘的都要哭的,表示舍不得新娘出嫁麻,所以安安你別看我,我這是正常的。”陳茵嘟著嘴,輕哼了一聲,兀自拿出化妝盒開始給自己補妝。
安安側頭瞪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翹,淡淡的笑了。
好歹是千語的婚禮,她們做伴娘的怎麼也不能哭喪著臉。
*
一切都很完美,安安穿著伴娘禮服,在市區將車開到時速90,而且還四平八穩,妥妥的30分鍾趕到了布置得美倫美奂的教堂;
換好新娘禮服的夏千語,淺淺的淡妝,隨意卻不隨便的挽發,點綴著兩顆寶石發扣,美得不枝不蔓、又傾國傾城。
*
“新娘子到了。”
教堂外的賓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