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什麼,這是我的工作。”陳律師輕嘆了口氣,看著唐寧問道:“要夏小姐過來看你嗎?在開庭之前,應該可以安排一次。”
唐寧的眸色微亮,稍許沉默後,又輕輕搖了搖頭:“別讓她來了,她怕這種地方。”
“恩?”陳律師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她……曾經經歷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對這種事、這種環境,有一種病態的恐懼,所以別讓她來。”唐寧輕輕說道。
“好吧,那你自己好好保重。這裡的警官我也關照過了,他們不會有過份的行為。就是條件艱苦一點,小寧你就多忍忍。”陳律師輕輕嘆了口氣,在看到看守的警官示意時間到了後,又交待了一句,才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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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律師多年,也為寧達服務了多年,接觸的商業案件不可謂不多。若說他能理解唐寧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的性子溫潤淳和,寧願自己受罪也不願意讓別人為難。
但他卻並不能理解夏千語:一個真正的商人、一個真正利益至上的投資人,居然也會為了感情而去拿自己的資源與對手做交易。
所以……
誰又能輕易的將一個人定義?
別人能看到的,永遠隻是表面而已。
夏千語和唐寧,讓他這個精於世故、利益至上的老牌律師,也生出一定要幫唐寧將官司堅持到底的衝動。
一種從業多年來,很少再有的衝動--不為佣金、不位名譽,隻為這一對明明可以利益至上,卻偏要選擇愛情至上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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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陳茵一邊與資金部一起跑著銀行的事,一邊繼續在薛濤那邊實習,也借著這實習的機會,有事無事就圍著夏千語轉,想從她這裡了解多一些唐寧的信息,想知道事情到底還能不能有進展。
可夏千語每天依舊如故的談項目、做方案,好象就唐寧的事情給忘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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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語姐姐,唐寧的事情,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可想了嗎?”陳茵忍不住的問道。
“正在想辦法。”夏千語淡淡說道。
“那個人拿了什麼資料,我們的律師應該查一查,那些資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爹地說了,那個流水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打出來的。”陳茵著急的問道。
“用了特殊手法,也不是拿不出來。”夏千語伸手揉了揉額頭,有些頭痛的說道。
“可是……如果用特殊手法,那咱們反告他們。”陳茵一股子衝勁兒,卻又有些不知輕重。
“告了他,也不能證明唐寧沒做過這些事。”夏千語抬頭看著陳茵,耐著性子解釋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麼樣才行?每個方法都去試一下,看看那些資料都是從哪個部門流出來的,咱們去威脅他們,讓他們不敢作證,行不行!”陳茵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忍不住又哭出聲來。
唐寧呆在裡面已經一周了,她都無法想象,他在裡面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
而夏千語卻一次也沒去看過他……
“千語姐姐,你不會是想放棄唐寧嗎?雖然我也很喜歡唐寧,但我不想你現在放棄他。”陳茵哽咽著說道。
“沒有,我在想辦法。”夏千語合上手中的文件夾,拿了鑰匙後,便離開了辦公室--她實在不願意每天面對陳茵的各種焦慮與疑問。
弄得她也很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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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夏千語離開的背影,陳茵隻覺得失望與灰心,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離開carlyle,但又想著:如果離開了,就連最後知道唐寧消息的渠道也沒有了。
所以想了想,還是說服自己堅持了下來。而她在看到夏千語這幾天居然扔下唐寧的事出國,在心裡卻對夏千語有了許多埋怨與反感。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隻能用自己知道的一點點東西,天天磨著父親問東問西,希望能有一天會突然想到合適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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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則穩穩的把持著傳奇的營運,在奕唐發來郵件,向傳奇追討最後一筆收購款時,安安給夏千語發了一封郵件,提醒可以安排追訴桂南生參與王健攜款潛逃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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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訴桂南生,是為了讓他在裡面坐的時間更長一些?”唐晉旗看著夏千語問道。
沒錯,夏千語看到唐晉旗給唐寧發的郵件,說已經得到醫生批準出院,他租的小院子也已經重新清掃整理完畢,準備搬家的時候,便直接飛到了英國,不僅幫唐晉旗安排搬家安頓下來,還找到房東將房子買了下來。
她沒有如約照顧好他的兒子,所以隻能是她替唐寧來照顧他了。
夏千語的思緒有些分散,在唐晉旗喊了她好幾聲後才回過神來:“您是問追訴桂南生的好處嗎?”
“是的,如果隻是為了懲罰他,我就不發表意見了。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報復心,所以損人不利已的事,就算是他應得的結果,我也不想去做了。何苦給你和唐寧再豎敵呢。”唐晉旗點頭說道。
“第一,他是同犯,應該得到法律的制裁;第二,追訴他的犯罪事實,就能讓他承擔還款的連帶責任,這還款我們想辦法劃歸收購前的老寧達帳戶,可以由唐寧自由支配,那麼那麼傳奇收購奕唐的第三筆款就有出處,這是最現實的好處;”夏千語分析著說道。
“既然有好處,那就去做吧。需要我做什麼?籤追訴書嗎?我可以授權給小寧處理吧?”唐晉旗點了點頭,看著夏千語問道。
“不用,就是告訴您知道,手續方面,公司法務部會安排。”夏千語輕扯了下嘴角,當著唐晉旗的面給陳律師寫了關於追訴桂南生事件的郵件,請他起草追訴書發給自己,以便讓唐晉旗過目。
“唐老,有件事我本來想瞞著你,可現在覺得……這件事到現在,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所以……還是得告訴您。”夏千語微微斂下眸子,聲音低低的說道。
“是小寧出事了嗎?”唐晉旗的聲音微微發顫,一直放松的放在扶手上的手,也不自覺的用力起來,原本清瘦的雙手,因用力而顯得青筋崩冒。
夏千語斂眸看著他指節泛白的手,半晌之後,才慢慢說道:“傳奇收購奕唐,資金出現周轉問題,唐寧從寧達打款到傳奇。這件事被Berlin盯上,以此交換我在中國地區的資源,還有Gary在總部的資源。”
“那個柏什麼的是什麼人?居然敢威脅顧止安?小寧的事又怎麼能威脅到那個人……”唐晉旗激動的說道--顧止安在他們這一代人的心裡,依然是不可跨越的傳奇。
現在居然有人要威脅他。
居然還是用自己兒子的自由去威脅,這也太離譜了吧。
夏千語輕輕點頭:“唐寧的自由能威脅到我,我能調動Gary的資源,就是這樣。”
“那小寧現在?”唐晉旗最關心的還是唐寧的安全。
“我們在想辦法找對方證據的破綻和漏洞,也會交換一些資源來拖延時間,但唐寧現在不能保釋出來。依目前我們拿到的資料來看,打贏官司的把握不大,所以……唐老,最終……我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夏千語低聲說道。
“顧止安也願意為這件事出手?”唐晉旗問道。
“是。同時還請求亞安的夏晚出面幫忙,但他們的資源都在資本上,以資本力量來化解轉款危機,是可以,但需要時間--我擔心的是,唐寧等不到我們完全化解的時候。”夏千語沉沉點頭。
“也就是……小寧可能會被判刑?”唐晉旗扶在椅子上的手,微微顫動著,但在問夏千語的時候,聲音裡多少還帶著一些隱隱的希望--希望聽到夏千語說,不會。
“不會一直呆在裡面,但會有一段時間。”夏千語輕聲說道。
“那就是……。先這樣打官司,打成什麼樣是什麼樣,後面有新的證據就上訴,沒有的話……”唐晉旗睜著一雙老眼看著夏千語,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唐老,我會盡力的。”在老人的疑問又傷心的目光下,夏千語不禁低下了頭。
“盡……力……”唐晉旗自語著,反復念叨著這句話,心裡的絕望與難過,是那麼的明顯。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晉旗才重新看著夏千語說道:“千語,我還是……隻能拜託你了。”
“唐老,對不起。”夏千語的眼圈微紅,將臉轉到了旁邊。
“我知道,你心裡也不好過。既然他命裡有這一劫,就讓他去承擔吧,你……就多費心了。”唐晉旗聲音暗啞的說道。
“您在這邊……要是有什麼就提前告訴我,我會過來處理。”夏千語吞咽了下口水,慢慢的起身:“今天……我就先走了。”
“走了……”唐晉旗抬頭看著她,說話和目光,都顯得有些遲鈍。
“我安排了一位阿姨過來照顧您,是在醫院您用習慣了的那位。我……走了。”夏千語彎腰拎起放在沙發上的隨身包,目光從客廳角落陳茵的行李箱上輕掃過後,慢慢轉身往外走去。
“走了……”唐晉旗看著逆光中夏千語的背影,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在他的心裡,夏千語在,事情或許多一些轉機;夏千語不在,這事情可怎麼辦才好呢。
剛剛恢復身體的唐晉旗,現在也當真隻是個老人了。
平時交流並不覺得,真正遇到大事,才發現腦部的手術對他影響其實是挺大的。
*
因為夏千語拒絕了林柏文的交易,所以在原定開庭的時間之前,林柏文將手上所有的證據都提交給了法官。
因此陳律師接到法官的消息,是有了新的線索,法官需要跟據這些線索調取有效證據,所以開庭的時間推遲,具體哪一天要看證據收集的情況。
“很好。”已經從法國趕回來的夏晚,看著夏千語和陳律師說道:“將他手上所有的證據都逼出來,我們才能有針對性的做準備。”
“千語,你想辦法確認這個林柏文還會不會有新的證據。”
“陳律師,你找法官拿到他們提供的線索清單--比如說他們有銀行流水,你最好能拿到銀行流水的復印件或照片,這樣我才能根據打印文本,判斷打印機型、再追蹤文件出口。”
“亞安投行給傳奇的貸款手續已經處理好了,這筆錢放在帳上不要動。”
夏晚一一安排後,拿出筆在稿紙上畫了幾條路徑,和夏千語、陳律師商量了後面的進度。
“夏總,我這裡有一份資料,您看一下。”夏千語將自己轉款的銀行流水遞給夏晚。
“很好。”夏晚微微笑了笑,將文件接過來仔細翻看著,半晌之後,又將文件合上遞還給夏千語:“我知道了,我會先從這幾份文件的流出部門去查,但法官手上那份我還是要看到,因為不同的行,他們不一定走相同的途徑。”
“這……。就看出來了?”夏千語有些吃驚的看著夏晚。
“對於系統外的人會覺得不可思議,對於銀行系統的人,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判斷--銀行所有的打印機都是定制採購,雖然不同的銀行會採購不同的品牌,但通過也不過三五個可選品牌而已,所以什麼銀行用什麼牌子的打印機,同行都是知道的。”
“所以我看了銀行名稱、再看打印效果,基本能判斷這份復印件是真是假,此其一。”
“其二,銀行不同部門用的打印機型不同,比如說大堂會用點式針打機,是給終端客戶打印流水用的;財務部是用專用票據機,可以同時滿足打印四層發票和三聯流水清單的需求;普通行政辦公室,則用黑白激光打印機;客戶部是彩色噴墨打印機,等等,總之,根據這份復印稿的打印紙質和印質,我基本能知道文件是真是假、是從哪個部門流出來的。”
“知道了這些,我們的反證據行為才會有效。”
夏晚笑笑說道。
“這個……。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夏千語不禁佩服,又覺得看到了更多的希望--在她覺得無望的時候,一條新的線索,似乎讓整件事情都變得光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