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語站在走廊良久,將各種可能在腦袋裡翻來覆去想了好幾個來回,才轉身回到房間,快速在書桌邊坐了下來,將每一種可能的應對方案,一下寫了下來。
既然有些結局不可避免,那就做最好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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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語都給你了?”唐寧從街角轉出來,緩緩走到傅陵面前。
“恩,今天晚上我送去紀檢委書記家裡。”傅陵點頭。
“國家紀檢委那邊,你們有安排嗎?”唐寧沉聲問道。
“用市紀檢委的動靜,引發新聞輿論,引起國家紀檢委的關注。必竟這裡是京城,消息會傳播得很快。”傅陵低聲說道。
“資料給我拍下來,我聯絡國際媒體。”唐寧點了點頭。
傅陵沉眸看著唐寧半晌,緩緩點了點頭--夏千語自己也安排了國際媒體,但如果由唐寧出面,夏千語就可以完全沒有曝光的危險。
所以唐寧出面,又比夏千語出面要好得多。
“這是我的郵箱號和秘碼,這次計劃在我郵箱裡,你全面了解一下。”傅寧迅速寫了一張紙條給唐寧。
“千語她……”唐寧接過紙條,有些猶豫。
“不讓她知道。”傅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相互交流了一個眼神後,轉身重新進入酒店。
在唐寧將所有的資料都拍下,傅陵攏了攏黑絨大衣,快步往外走去。
在傅陵離開後十分鍾,唐寧才從衛生間出來,徑直搭乘電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快速的打開電腦,一邊將手機照片導入電腦,一邊登錄傅陵的郵箱,將一封名為京城計劃的文件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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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接湯哲主持的酒店項目的建築設計。ok。”
“利用皇家設計風格、以及家裡的風水擺件,將他的野心傳播出去。ok。”
“正面宣傳酒店項目的奢華,私下宣傳酒店項目背後的金錢交易。ok。”
“舊年舉報資料交到市紀委手中。初四。”
“正式籤約儀式,設計師宣講設計原理與設計預算,宣揚湯哲團隊的大方。初五。”
“滲透式報料湯哲酒店工程背後的貪汙歷史。初六。”
“根據國家紀委的反應,安排國際媒體。十五以內。”
“國際媒體發文。十八。”
“停止所有的動作,千語回J市,傅陵安排合同收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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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間做什麼事、誰去做、會得到什麼結果、會產生什麼後果,他們有什麼要注意的,解決方案是什麼,都寫得清清楚楚。
看得唐寧冷汗淋漓。
如此細致周全的計劃,比他看過的項目方案更完美。
夏千語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等到這樣時機,做這樣一份長達半年之久的方案的呢?
不過也不奇怪,曾經蘇蔓的一個騷擾事件,不確定的合作關系,她都能夠利用得淋淳盡致,這19年的沉默,她收集到的資料足夠促成這件事情的完成了。
想來,他是該放心的。
唐寧默默的關了電腦,將拍下的資料一一編號存了起來,放進一個加密過的文件夾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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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夜原本冷清,在傅凌走進市委大院時,甚至感覺到了一股肅殺之氣。
“給我們部長是嗎?好的,我幫您轉交。”
“要部長親自取?那不行,這年頭有人連買菜貴了都來找我們部長舉報,我們部長哪兒有時間都接待啊。”
“關於湯副市長?”
“還有死人?”
“您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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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委部長的秘書匆匆進去,又匆匆出來,將傅陵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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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紀委部長將目光從資料中抬起來,看著傅陵沉聲問道:“這些資料你哪裡來的?”
“我可以匿名舉報,可是我親自送過來了。”傅陵淡淡說道。
“你既然親自送過來,想必是知道事情的難度,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誰敢動他。”紀委部長沉聲說道。
“這些材料一經公布,便是把握。我認為材料從哪裡來不重要,材料的真實性才是重要的。”傅陵看著紀委部長冷聲說道:“我隻是一個普通公民,我不知道紀委辦事的程序,也不知道你們會用什麼方式去核實這些材料的真實性。”
“但我做為一個舉報人,我對自己舉報的材料負責,如果你們不能證實它是真實有效的,我想我會交給專業機構去證實。”傅陵沉眸看著紀委部長,緩緩起身:“我想,其實你們的方法比我多,就看你們用不用。而我的方法少,所以任何方法我都會用。”
“你這是威脅?你手上還留了資料副本?”紀委部長沉臉喝問道。
“我聽說過上訪人員被反告的事例,所以我得學會保護自己,您說呢?”傅陵微微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
紀委部長低頭看著手中的資料,也不阻止他離開--一個人拿著作過專業檔案編號的文件過來,自然是有備而來。”
那個人他也想動、很多人都想動,但他的背靠的財團……
剛才這個人會是誰呢?為什麼要動湯哲?是和他有仇嗎?
看這整理資料的手法,思維與行事太過慎密,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但這資料的內容,隻有湯哲的經濟問題,除了錢、不涉及任何人,又是什麼人會這樣處心積慮的要整他呢?
紀委部長拿資料整夜未睡,桌上的煙灰缸裡裝滿了煙蒂,第二天一大早,他親自將資料復制了一份後,帶著資料去了上級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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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陵回來的時候,夏千語還沒睡,可以說,她的應對方案實際上還沒有寫完。
“送進去了,可以確認,這個部長並非湯氏一系。”傅陵將外套扔進消發裡,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燃,用力的吸了一口後,看著夏千語說道。
“沒問你的身份?知道你是這次的承建商之一嗎?”夏千語看著他問道。
“他是否知道,我不清楚。但我自己沒有告訴他我的身份。”傅陵笑笑說道。
“ok,明天的項目發布會依然熱熱鬧鬧,紀委裡面,好多人要坐不住了。”夏千語點頭說道。
“恩,你也早些睡,明天之後,你就回去。”傅陵點了點頭。
“好,這次聽你的。”夏千語挑了挑眉梢,微微笑了笑。
“真是難得。”傅陵不禁輕笑,伸手按熄了煙蒂後,起身往外走去:“我剛才以為唐寧會在這邊。”
“你告訴他整件事情了嗎?”夏千語起身送他到門口。
“告訴了。與其讓他知道一半,不如讓他知道全部。這局棋已經布完,他沒有參與的機會,你不必擔心他被卷入其中。”傅陵站在門邊,沉眸看著夏千語說道。
“恩。回去吧,今天大家都睡個好覺。”夏千語輕扯了下嘴角,笑笑說道。
“恩,你進去吧,記得休息,不要繼續加班了。”傅陵點了點頭,伸手將她推進屋裡,順手關上門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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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陵有林桐陪著,晚上不便工作,倒是睡了個好覺。
夏千語與唐寧,在各自的房間裡,一直工作到臨晨5點。
夏千語將所有的後果全部重新算計了一遍,為每一種結果找到一種盡可能代價小的解決辦法;
唐寧將夏千語整理了幾年的資料,從頭到尾細看了幾遍,逐一翻譯成了法文與英文,他不希望到時外媒的消息會有翻譯上的語義偏差。
既然要做,就要絕對的精準,就算中國媒體再反譯回來,也不會出現岐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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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睡了兩小時後,唐寧拖著行李去到夏千語的房間,看到吧臺上空了的咖啡壺,唐寧不禁嘆息--她又是一夜沒睡嗎?
唐寧放下行李,將咖啡重新煮上後,聽見房間傳來洗漱的動靜,應該是夏千語起來了。
他去書房等她,看見書桌上的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蒂,心情不禁一片復雜。
“幾點的飛機,要出發了嗎?”夏千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唐寧轉過身,穿著家居服的夏千語正站在門口。
“一個半小時後起飛,差不多要走了。”唐寧點頭,大步走到她身邊,張開雙臂擁她入懷:“我先走了,記得有事要聯絡我,記得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回去後……我們一切不變。”
夏千語的眸光微微閃動,卻並沒有說話。
“再見,真的要走了。”唐寧用力抱了抱她,低頭在她唇間輕吻了一下後,拖著行李箱快步往外走去。
於她,他不敢有太多的沉緬,因為她背負得太多了、而他要做的也太多了,他們沒有時間沉緬溫情,他們隻能在淺淺的溫暖裡,執著著未來的目標,努力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