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真的委屈了。
是他不對,他一邊將蘇蔓當做最親近的人,卻又將她放在了最不重要的位置--他以為,蘇蔓於他來說是最安全的存在,他需要的時候,她能給他溫暖與安全;他不需要的時候,她便安靜的呆在自己的角落,不出現不打擾。
他以為,這三年的時間,她們在各自的領域裡努力,三年之後他們便能擁有幸福--就象時間不曾走過,他們的愛情一直會停留在校園的那一段。
“可是蔓蔓,為什麼不可以呢?等我兩年不行嗎?兩年後我就有時間陪你了……”唐寧雙手用力的插進發裡,將頭深深的埋入雙膝之中,濃濃的無力感,讓他不知道現在該想什麼、該作什麼。
在風雪的呼嘯中,天色越發的沉暗了,坐在臺階上的唐寧一動不動著,漸漸的雪將他整個人都掩了起來,若不是一個出機場的小朋友在嘻鬧間撞到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裡坐多久。
*
唐寧抬頭看了看機場蜿蜒的燈光,慢慢站起來往停車場走去。原本因醉酒而起的疼痛與酸軟,此時全然消除,餘下的隻有心痛的麻木。
如果說失戀是解酒的好藥,那他希望可以大醉不要醒來。
*
站在倫墩的街頭,沒有雪、沒有風,隻有同樣昏暗的天空、隻有同樣的迷茫,在這熟悉的城市,她竟有種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
上學的時候,她的目標是在學業上超越唐寧;畢業的時候,她的目標是和唐寧一樣拿到聯合國的offer;唐寧家裡出事後,她什麼都沒想便飛過去陪他;然後……
然後她好象沒什麼目標了,每天糾結著他為什麼不陪自己、他為什麼變了、和他的未來要怎麼辦……
而現在,沒有了唐寧,她要怎麼辦?
*
“sandy,有個臨時的翻譯任務,若能收到我的信息,即時回我。”手機熟悉的鈴聲響起,是學長發來的信息。
“學長,我已回國,現在來辦公室。”蘇蔓伸手揉了揉發紅的眼圈,緊了緊大衣的衣領,快步往計車程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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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終究會改變、生活終究要繼續,沒有了唐寧、沒有了愛情,她也不要做可憐的女孩。
*
“今天過節呢?唐寧讓你回來?”evan將手中的資料遞給蘇蔓,開玩笑著說道。
“司長,這個什麼時候要?有什麼特別要求?”蘇蔓斂著眸子低聲問道。
“中國時間26號早上要,所以你還有三天不到的時間。”evan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沉聲說道。
“中國時間……”蘇蔓握著資料的手不自覺的發緊。
“你先去熟悉文件,細節的要求我還要再研究一下這個項目。”evan點了點頭。
“好的,有疑問我再請教司長。”蘇蔓低低說著,抱著資料轉身離開。
*
“中國?J市?商業地產?安閣……”
看著這些熟悉的字眼,蘇蔓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流,她不停的用手抹去,又不停的落下。
“給。”低沉的聲音,輕輕的嘆息,evan將紙巾遞到她手邊。
“司長……對不起,我這就開始了。”蘇蔓慌張的接過紙巾,用力的擦掉臉上的眼淚後,卻又重新流了出來,於是伸手再扯過evan遞的婚巾再擦,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把這23年的眼淚全流光了。
“我來做吧,你什麼時候可以不哭了,什麼時候來找我拿資料。”evan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沒事,這就好了。”蘇蔓又接過幾張紙,用力的擦過之後,低頭翻開資料開始做筆譯。
“我先去復印一份吧,我怕一會兒被你的眼淚給淹了,我沒有復本。”evan將一盒紙巾放在她的面前後,從她手中將資料抽了過去。
“我……我就好了。”蘇蔓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盯著電腦桌面上她與唐寧的合影,剛剛收起的眼淚又啪噠啪噠掉了下來。
最後是evan訂了個聖誕外賣給他,他自己則拿著文件在自己辦公室。
直到吃完外賣,蘇蔓的情緒才算完全平復下來,去衛生間用冷水衝了個臉後,從evan處把工作接了過來。
*
如果吃可以治愈失戀的難過,那我寧願變成一個胖子。
蘇蔓如是想著,腦海裡有文件,還有唐寧。
*
中國,J市。
唐寧回到家時,家裡的燈全開著,暖氣開得足足的,在外面凍了幾小時的他,隻感覺到一陣讓人想哭的暖意。
“我走了,我看你沒帶鑰匙,怕你回來進不了門。”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夏千語見唐寧回來,起身看著他淡淡說道。
“太晚了,不是怕吵著顧白嗎?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唐寧聲音嘶啞的說道。
“不喜歡看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夏千語淡淡說道,說話間人已經走到門邊。
“蔓蔓走了。”唐寧低頭看著她,眼底一片腥紅。
“走了不會追回來?”夏千語伸手揉了揉發疼的額頭,說話的語氣有些不耐。
“我……”唐寧張了張嘴,有種和她說不清楚的感覺。
“有時間用來傷心、用來麻木,你已經可以多處理幾件工作,多出來的時間就可以用來陪她了。傅老大的事,是你自己的問題,你都沒腦子的,我已經過去了自然是能解決的,你去幹什麼?”
“不說蘇蔓的事,要是傅老大那邊有問題,你去有什麼用?要你喝不能喝、要你打你也不能打,你去幹什麼?”
“傅老大接你電話的時候我都準備走了,說是你過去,我又坐下來陪他喝。”
“唐寧你有點兒腦子好不好,很多事情你要想清楚,目標是什麼、路徑是什麼、你和搭擋怎麼分工,不是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夏千語看著他頹廢得沒有半點兒鬥志的樣子,不由得一陣火起。
“夏千語!”唐寧被她吼得頭一陣發炸,大聲喊道:“是、你說得都對,我的目標感沒你強、我的路徑沒你找得準、可是你知不知道人是有感情的,我在擔心你、怕你出事,你懂不懂?”
“我現在是傷心、是麻木、我現在沒辦法工作,因為、因為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都陪著我,我想給她最好的愛情、最好的生活,可是她不給我這個機會!”
“夏千語,你沒愛過人,你不知道失去心愛的人是什麼感覺,你就是冷血!”
“你們能不能不要在門口吵架?這大半夜的吵死人了……”兩人爭吵的動靜驚動鄰居出來抗議,隻是在看到夏千語和唐寧時,又放下責備,溫和勸道:
“小倆口床頭吵架床尾和,現在外面下著雪呢,有話進屋說,都別在門口站著了。”
“還有你,看你是個好脾氣的小伙子呢,怎麼能和老婆這麼大聲說話,快進屋賠個禮就好了。”
鄰居大媽走過來,熱心的將兩人推進了門。
“抱歉,吵到你們了。”唐寧的耳根不禁大熱,急急的道歉後,迅速的關上了門。
“如果感情有用,那些人為什麼會把你爸逼到無路可走?如果感情有用,肖奕為什麼要背叛寧達?如果感情有用,蘇蔓為什麼要走?”
“人與人最大的不同,是有人會控制感情去得到感情,包括愛情友情親情,先要控制才能得到;而有人,因為感情而失去感情,比如說你你。”
“你慢慢傷心吧,我先走了。”夏千語白了他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是這樣嗎,我失去所有的親人,就是因為我把感情看得太重?”唐寧沉沉的低下頭,喃喃自語著,不知道是在想夏千語的話,還是在回想著這些失去。
“不是因為太重,是因為現在的你還沒有看重感情的資本。”夏千語將手搭在門的扶手上,側頭看著他冷冷的說道:“比如說蘇蔓,如果你現在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你就可以用任何你想要的方式留住她。”
“她想要你陪,你隨時都可以休假去陪她;她不想讓你與傅老大打交道,你可以馬上切斷所有與黑道有關的業務;你現在沒有這個能力,你痛苦有什麼用?如果你繼續痛苦得毫不作為,即便她回頭再次給機會給你,你還是抓不住。”
“如果你到了你父親的地位,肖奕怎麼敢背叛你?”
“唐寧,所有的失去,都是因為你不夠強大。”夏千語沉沉的丟下這句話後,拉開門慢慢走了出去。
*
外面風雪很大、夜很黑,她的頭很疼,想來是酒喝得太多了;她覺得很難過,這麼溫暖的兩個人,怎麼就分開了呢?
蘇蔓、蘇蔓、蘇蔓,你知不知道,你擁有的幸福是別人想了想不到的,你隻因這樣的原因便放棄嗎?
可是夏千語,你哪裡再找一個蘇蔓給他,讓他不要頹廢、不要傷心?
夏千語,你連安慰人也不會,你居然在這種時候還罵他。
慢慢走在下雪的夜裡,夏千語突然之間不想回家,突然想縱容自己一次,在這樣的雪夜裡,在沒有看見的時候,放肆的想想,那個她想保護的、想看著他幸福的男人……
*
“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唐寧低沉的、帶著委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夏千語的眼皮不由得猛然跳動了一下,半晌才轉過身來--一米八幾的唐寧站在她的身前,象個委屈的孩子。
“唐寧,除了強大,我沒有別的可以教你的。唯有強大,我們才能留住愛的人、才能讓別人不敢背叛。”夏千語仰頭看著唐寧,醉酒的眸光不算清澈,卻是明亮一片。
“是,若還是現在這樣,強行留她在身邊又有什麼用呢,最後還是讓她委屈、讓她擔心。”唐寧轉過臉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想哭的眼睛,隻是在沉默稍許之後,拿出手機給航空公司打了電話過去:
“你好,我叫唐寧,我來取消航班預定。”
“是的,兩小時以前,我的身份證號是***。”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
唐寧收起電話,紅著眼圈看著夏千語,聲音沙啞的說道:“就算我現在見到她,能說的不過是:將三年的時間壓縮到兩年。”
“可是兩年後、或者三年後,我到底能不能放下這裡的一切去英國,我真的不知道。其實我真的無法給蔓蔓任何承諾,我一直讓她等,不過是仗著她愛我而已。”
說到這裡,唐寧仰起頭看向天空,任那雪花飄落在臉上,冷卻他眼中傷心的溫度。
夏千語知他難受,也不戳破他,隻是靜靜的看著,用手接著雪花,細數每個花瓣的凌角--原來教科書上說的是真的,無論雪花有多豐富的花紋,它都有六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