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語放下手機,慢慢的走到窗前,雪花一直持續著昨天的態勢,下得漫不經心的\一片的散漫闲適,一點兒也不受夏千語緊張心情的影響。
“或者,多少需要妥協一些吧。不過好在還有林柏文,安閣的事情面上由他去跑,隻要不拉下寧達,這威脅自己倒也不怕。”夏千語長眉輕挑,眸光裡一片倔強與傲氣。
“charlene,**路的教堂不錯,明晚一起去?”剛想到林柏文,便收到了林柏文的信息。
“有事。”夏千語利落的回了兩個字過去後,回房間換上了工作套裝,拎了電腦包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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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會見識傅老大的莊園,真的榮幸。”夏千語到的時候,傅老大已經站在酒莊門前等她。
“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這個莊園你又不是不知道。”傅老大伸手重重握住她的,這一次不僅力度大,而且久久沒有松開。
“傅老大是想給我個下馬威?”夏千語也不惱,隻是眸光變得冷歷起來。
“能讓你夏千語感覺到威脅的人,似乎不多。”傅老大話中有話的看著她。
“不是不多,是基本沒有。”夏千語輕扯嘴角,淡淡說道:“我沒有什麼可被別人威脅的。我這個人雖然求財求利,卻也不懼無財無利,你說--有什麼可以威脅到我呢?”
“唐寧呢?”傅老大松開握住她的手,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唐寧?”夏千語低頭曬笑:“他是我的一顆棋子,我能保自會盡力去保,保不住的時候,我隻能放棄。”
“但是--”
夏千語筱的收起臉上的笑意,冷然說道:“能讓我棄子的人,那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傅老大沉沉的盯著夏千語,而夏千語也一瞬不眨的盯著他,兩人對恃著,誰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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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餐點準備好了。”直到幫佣過來,才打斷了兩人無聲的對恃。
“我選擇在這裡和你見面,是想和你談一筆陽光下的生意。”傅老大慢慢收斂起身上的暴戾之氣,看著雖然嬌小單薄,一身氣勢卻不弱於他的夏千語,眸子裡閃過一片欣賞。
“好。”夏千語淡淡應道。
“這邊走。”傅老大做了個請的手勢後,與夏千語並肩往裡走去。
“看你的樣子,已經猜到我要和你談交易?”傅老大淡淡問道。
“自然。”夏千語沉聲應道。
“你的話一直這麼少,還是隻在談生意的時候才這麼少?”傅老大側頭看著她。
“談生意的時候最多。”夏千語輕挑眉梢,臉上是不動聲色的淡然。
“所以你其實懂我的意思?”傅老大的眸光不由得一收。
“所以我已經做好了部分妥協的準備,但是你不能逼我太緊,我不慣向人低頭。”夏千語眸色清凜的看著傅老大,毫不回避他話裡的言外之意。
“好,很好。”傅老大眸色一沉,看著她時,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欣賞--這樣的女人,這輩子也難遇到。
她對感情並非完全無感,隻是簡單得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她也驕傲得過份,甚至願意為別人的好感而讓步,而不是利用這好感來談條件。
這讓傅老大對她又多敬重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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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距離幫佣所說的準備好了的地方還有些距離,在廊間走了十來分鍾還沒到地方。隻是傅老大不出聲,夏千語便也穩得住性子。
其實這一路的風景在J市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裡是很難得的,雖然夏千語常往來法國,算是多見這種歐式建築風格,但這樣的建築立在密密的葡萄園裡,在紛飛的雪花之下,頗有幾分浪漫的神採。
雖然是冬天,已經過了葡萄發酵的季節,但僅是這滿園的葡萄樹便有了足夠大氣開闊的氣勢,想象若是秋天的時候,每個枝椏上都掛上碩果累累的、或瑩綠的、或紫晶的葡萄,想來會是更美的畫面。
但夏千語並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一路想著稍後要談的交易,算計著什麼樣的條件會讓傅老大滿意,既不會影響未來的繼續合作、也不會扯上寧達與唐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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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這裡是傅老大私人辦公的地方,坐落在莊園的最裡面,簡單利落的建築沒有主屋的奢華,裡面的陳設也一應簡單,恰如傅老大的個性。
站在連地面都是黑色大理石的房子裡,夏千語心裡更多的是踏實--在能談公事的地方談公事,才是最安全的。
“原本想帶你去酒窖那邊看看,你既然帶了電腦還穿著工作服,想來這裡應該更合適。”傅老大示意夏千語在會議桌前坐下,他則打了電話通知工人送酒和小食過來--他準備好談話的地方不是這裡,所以這裡除了辦公設備和他自己常喝的酒之外,什麼也沒有。
“謝謝。”夏千語將電腦拿出來放在大理石的會議桌上,手接觸著石理石臺面,一陣冷意自掌心傳遍全身。
這樣也好,冷的感覺能讓她一直保持著警覺狀態。
夏千語輕彎著嘴角,緩緩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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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和我談的方式我可以接受,成立一個合法的安保公司,為大企業提供安保服務。換種方式收保護費,還能合法配備裝備,提高兄弟們出任務的安全性,我覺得很好。”傅老大拿了瓶酒和兩個酒杯過來,給自己和夏千語各倒了半杯後,對她說道:
“在電話裡你說這會影響你對安閣的這步棋,我倒認為你是多慮了,新成立的公司與道上完全沒關系。”
夏千語接過酒,低頭輕抿了一口後對傅老大說道:“不是多慮。”
“我問你,新公司的法人是誰?出資人是哪些?出資方式多少?股東以何種方式參與管理與分紅?”
“這個……這不是要和你商量嗎?我願意以這種方式與你繼續合作,也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也相信你有辦法解決這些擔心。”傅老大仰頭將半杯酒一口喝幹淨後,又為自己倒了半杯,看著夏千語說道:
“所以,你給我一個解決方案。”
“無解。”夏千語幹脆的說道:“新公司的法人與資金勢必與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或者親戚、或者兄弟,無事的時候便無事,有事的時候,人肉搜索早已不是難事。”
“而且,你要做安保公司,沒有你舊的勢力能做下去嗎?唐寧說的要遏制那些沙霸鋼霸的,你端了人家的飯碗,一個合法的公司你能撐得住別人的報復?最後還不是你道上的兄弟出面?”
“後面兩條我就不說了,我的意思是:新的公司表面合法,但與道上脫不開關系,這是我不能接受的;新的業務看似都在陽光下,但脫離了黑暗裡的支持,便無法完成,這非我們合作所願。”
夏千語端起酒杯緩緩飲啜,卻也片刻將半杯喝完:“你太高估我了,很多事情不是方法和能力可以解決的,是現實。”
“若我有這方法和能力,我何苦每每請你來解決這些問題?”夏千語將空酒杯遞給傅老大接著說道:“你知道carlyle以前為什麼不全資收購本地的地產公司嗎?”
“為因地產的行業規則比其它行業多,而carlyle非本地公司,也並不擅長這樣的關系處理。”傅老大接過酒杯,幫她重新倒了半杯後遞回給夏千語。
聽他的回答,顯然對carlyle、對夏千語的研究頗為深入。
“你說的隻是一方面。”夏千語搖了搖頭:“但並不是最主要的,若隻是這些事情,我們可以成立中國區的營銷公司來處理,雖然麻煩,並非沒有解決的方案。”
“最主要的是,carlyle作為全球化公司,對採購流程的透明度要求非常高,對於採購預算也有嚴格的控制,這些都無法應對本地的原材料採購--既然是沙霸鋼霸,價格自然是一家獨大,但這價格經不起我們的全球價格審計,所以這個採購我們無法完成。”
“再者預算,我們是一年一次預算,一次修改預算,按本地的行情,怕是遠遠不夠,這價格上的問題,在總部就容易上升為賄賂,是法律的大問題,不僅是我,即便是我師傅也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所以在地產領域,我們向來隻做股權投資,而不會全資收購。至於寧達,這個我不說你也知道,我們需要完全控制,以做為我們進駐安閣的工具。但我還必須用肖奕、或者唐寧來管理,讓carlyle的資本以託管的方式放在寧達,這樣才能回避掉我說的兩種情況。”
說到這裡,夏千語抬頭看了傅老大一眼,緩了緩語氣問道:“我說的,你能聽明白嗎?”
“這個……當然。”傅老大的眸色微閃,快速的飄移了一下後,面色不禁微赫--說實話,他不太聽得懂這些經營層面的東西,但大致意思他是懂的,就是因為carlyle內部不認可本地的採購方式或價格。
“ok,所以並不是所有的問題我都能解決,而唐寧是以學生的身份進入這個圈子的,這些他不懂,他以為與你進行合法合作,寧達可以不違法、你可以站在陽光下經營,是件雙贏的事。”夏千語的眸光微微閃了閃,斂下眸子緩緩飲酒。
“確實是雙贏,在我傅老大的眼裡,沒有辦不到的事,隻有想不到的辦法。而且,你剛才不是說了,你們carlyle也可以成立自己的安保公司嗎?我看這個方法可行。”
傅老大被夏千語的思路繞得有些頭暈,但他的行事風格向來直接,是個撞上南牆也不回頭的主,何況夏千語所說的問題,他並不怎麼聽得懂。
說新公司與道上脫不了關系,讓夏千語找個人,她做擔保,這些都不是事兒。
所以他並不是有意要為難夏千語,對這個女子他是有好感、也是佩服的,但在道上這麼多年,能有個方法全身而退,於他來說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夏千語點了頭,將電腦推到他的面前,指著電腦屏幕對他說道:“凡事不可一撮而就,這個計劃很好,但想馬上實施難度確實大。”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為難我,但你也要相信我不會無故拒絕你,我做事求利求財,有好處的事我從不拒絕。”
“所以方案我也做了--你找中介公司去做公司注冊,中介公司能幫你搞定一要法人、注冊資金的問題,這些都和你無關。”
“這樣公司和資金就都與你沒有關系,以後若有事查出來,那也是中介公司的問題,你不擔任何責任。”
“我們再說經營,你同樣找中介公司,做幾單莫須有的經營,開幾單稅票,那麼公司就有經營收入了,營運資金從這幾筆帳裡走,沒有人會懷疑這些錢與你傅老大有關系。”
“有了幾筆基礎業務,公司有了營運的基礎,後面的事情就能夠合理化。”
“我給這個公司三年計劃,第一年接一些沒有名氣公司的安保業務,讓公司有個正常的運轉時間與合法周期;”
“第二年開始接一些外企的單,因為外企都會做安保外包,而大的國營和私營企業都不會做安保外包,所以這是唯一可以讓公司變得專業而可信的途徑,這時候你在道上的勢力慢慢弱化,資金有了一個正常的流通渠道,比酒莊來得合理。”
“第三年公司有規模、有系統後,再接任何的業務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夏千語翻動著電腦頁面,對傅老大說到:“於你來說,三年時間變身為一個合法商人,這代價合算;於我來說,三年後我已經拿到安閣的業務,怎麼折騰我都折騰得起。”
“所以傅老大,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有從道上脫身的想法很好,但你得做長遠的打算,否則即便我同意唐寧的方案,道上你也不是那麼好交待的,你說呢?”
夏千語說完後便合上了電腦,沉眸看著傅老大。
實際上她知道傅老大不愛看電腦這些東西,但她需要傅老大看到的是她的工作狀態,以減少談判、交易的印象,這樣會削弱傅老大的戒心,以增加溝通的贏面。
所以她根本不在意傅老大有沒有還在看電腦,講完之後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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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大拿出稿紙和筆,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稿紙上演算許久之後,抬頭對夏千語說道:“三年時間我等得起,但我們道上的都不喜歡做長線生意,因為線越長,越危險。”
“你要脫離道上,就必須擺脫道上的思維和習慣。”夏千語冷冽說道。
“無法擺脫,所以我需要你的承諾。”傅老大仰頭飲下一杯酒後,沉聲說道。
“我從不給人承諾。”夏千語同樣也飲下一整杯酒,斷然拒絕了傅老大的要求。
“如果是這樣,恐怕我得找唐寧要這個承諾。”傅老大冷哼一聲,拿了酒瓶倒滿兩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