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追人若是有毅力,金箍棒也能磨成針。
“裴二,其實我之前並不知道大哥的心思,直到大哥出事的前一段時間,我才發現。”
聞言,裴任榮沉默了很久,最後送給宋御兩個字:“傻逼!”
宋御撇撇嘴,並沒有反駁。
他的確是個傻逼。
“既然都表明心意了,那你這一大早的又是在發哪門子瘋?心事重重的樣子,我還以為昨晚徐老大將你給睡了,嚇到你了!”前半句話,裴任榮語氣還算正常,後半句話,怎麼聽都有些曖昧。
宋御賞了他一個白眼,他一直冷漠的俊臉,難得露出一絲愁容。“我一直在想吉賽爾昨晚說的話,她說大哥心裡藏著事,這樣下去,會憋出問題的。”
“那還不簡單?心裡藏著事,你去給他開導開導,不就行了?”裴任榮站起身,他拍拍身上的灰,對宋御意味深長說了句:“小御,沒有任何事,比你在他心裡更重要。”
“他那麼在乎你,你去找他談談,或許會有些幫助。”
宋御眯眯眼,望向藍天,陷入沉思。
…
韻文端著早餐,敲響徐漠安的房間。
“進來。”
聽到徐漠安的應聲,韻文這才走進去。“三首領,這是早餐。這個是今天早上要喝的藥,我已經給您備好了,您可別忘了。”韻文放下手中的託盤,託盤裡有一杯牛奶,兩個煎蛋,一份三明治。還有一杯清水,杯子旁邊是一個小袋子,袋子裡裝著三四顆淺藍色的藥丸。
徐漠安掀開被子下床,他打開窗戶,深呼吸一口新鮮又冰涼的空氣。昨晚毒癮發作,他渾身肌肉都有些疼,這會兒很想撐個懶腰。他下意識張開雙手,這才意識到,自己隻剩下一條手臂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早已斷掉的右臂,原本還算冷靜的眸子裡突然湧出一股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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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兩個月了,他始終還沒有適應好如今這副軀體。沒了右手的他,早已不是以前那個風華儒雅的徐漠安了。
“你出去。”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疏離冷淡。
正在替徐漠安整理今天要穿的衣服的韻文聽到這話,隻是微微一愣,她抬頭目光擔憂看了看徐漠安的背影,最後還是聽話的走出臥室。
這樣的場景,這兩個月來,是時常發生的。
三首領看著跟以前沒多大的區別,但身為他生活上的貼身助理,韻文深切體會到三首領已經變了。以前的他,對誰都很有禮貌,現在的他,常會因為一些小事變得喜怒無常。
即便他有所克制情緒,但那偶爾見爆發出來的無常情緒,還是會嚇到他們。
韻文合上房門,她走在悠長的走廊上,一個勁的嘆氣。那麼完美的三首領,怎麼就沒了右臂呢?
…
徐漠安在窗前站了好久,他估摸著宋御該結束晨練回來了,這才端起那杯清水,將藥丸喝下。
喝了藥,徐漠安脫掉身上的睡袍。他掃了眼韻文準備好的衣服,眼裡露出滿意之色。韻文配的衣服,從未出過錯。徐漠安拿起襯衫,他套好襯衫,在扣襯衫扣子的時候,卻怎麼也扣不上最上面的那顆扣子。
藍水晶扣子被他拽在左手食指跟大手指之間,試著扣了好幾次,最後還是沒有成功。徐漠安平靜的目光,一點點變得急躁。眼見宋御就該回來了,徐漠安不容許宋御撞破自己的窘迫。
他又試著扣了幾遍,最後還是沒有成功。
“哼!”冷哼出聲,徐漠安突然一把扯下扣子,將藍水晶扣子狠狠地摔在地毯之上。
大門,在這時打開。
聽到動靜,徐漠安整個人怔住。他僵硬抬起頭,慌亂的目光正巧跟門外疾步走進來的宋御對上,宋御看了徐漠安一眼,見他一手搭在紐扣的位置,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
宋御目光在地毯上掃了掃,當他看到地毯上靜靜躺著的藍水晶扣子時,忍不住蹙起眉頭。“一大早的,什麼事值得你發這麼大的怒火?”
“小…小御。”徐漠安臉色有些閃躲,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時,被自己最在乎的人撞破。
讓他內心惶恐不安。
宋御單膝蹲下,他用右手撿起那枚扣子,這才站起身,走近徐漠安。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徐漠安要比宋御矮三公分,所以他得微微抬起頭顱,才能跟宋御四目相對。宋御攤開掌心,那裡,藍色的水晶紐扣散發著靜謐流光。
“衣服脫下來。”
宋御言簡意赅。
“要做什麼?”徐漠安一愣,但還是乖乖脫下衣服。宋御一把奪過徐漠安手中的襯衫,他坐到床邊,打開電話內線。“韻文,送針線到三首領房間來。”
“是。”
徐漠安一陣錯愕。
韻文將針線放在床頭櫃上,又迅速離開。宋御拿起針,在徐漠安又驚又喜又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將扣子縫到襯衫上。以前教練訓練過他們針線活,當然不是為了讓他們縫衣服用的,是為了保命。
他們這種人,常年在刀尖上遊走,難免會有受傷的時候,有時候醫療不及時,就得自己動手手術,所以他們兄弟幾個都會縫合術。
但這還是宋御第一次,給人釘紐扣。
這也是第一次,有人給徐漠安釘紐扣。徐漠安不差錢,衣服掉了顆紐扣,或是穿的次數超過三次,都會丟掉。這襯衫買來好幾個月了,今天還是他頭一次穿。
徐漠安呆呆看著宋御做著一切,直到宋御釘好扣子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他這才回過神來。
“手張開。”
徐漠安依言抬起手臂。
宋御將襯衫給他穿上,然後動作緩慢地替他扣好紐扣,唯獨最上面一顆沒有扣。徐漠安穿衣服,從來不扣第一顆扣子,因為他喜愛自由。宋御則不同,他是個禁欲系的男人,衣服有幾顆扣子,必須全部扣上。
“這不就好了?”宋御拍拍徐漠安的胸口,又說:“以後扣不上扣子,叫我就好了,犯不著動怒。你以後再扯扣子,我就給你一顆顆全部釘上。你如果不想給我添麻煩,就請不要再亂發脾氣。”
宋御沒有責備他。他知道,徐漠安最在乎他,他以自己做籌碼,就不信徐漠安敢不聽。
世上最了解徐漠安的人,絕對是宋御。果然,聽了宋御這話,徐漠安頓時安分了。他摸了摸襯衫上那顆剛被宋御釘上的扣子,心裡突然暖得嚇人。
這衣服,他這輩子都舍不得扔了。
穿好西裝外套,徐漠安這才在餐桌旁坐下。
“你吃飯了麼?”徐漠安握著叉子,問宋御。宋御點點頭,應道:“剛跟裴二一起吃過了。”他掃了眼餐盤裡的荷包蛋,見蛋是整的,需要用刀叉切開。想到徐漠安隻有一隻手,應該不方便,他挨著徐漠安坐下,說道:“我幫你。”
他伸手去取徐漠安手中的叉子,徐漠安卻將叉子握得死死的。“大哥?”宋御偏頭詫異看著徐漠安,在晨曦光芒下,徐漠安消瘦的臉頰布滿淺淺的不悅。“小御,不要把我當殘疾人,好嗎?”
殘疾人三個字,刺痛了宋御的心。
“…好。”
他松開手,眼睜睜看徐漠安用左手親自切蛋。徐漠安叉子按在荷包蛋中間,然後他松開手,拿起西餐刀切開荷包蛋。隻需要幾秒鍾的事,他硬是花了半分鍾的時間才做到。
但他,好歹憑著自己的能力切開了荷包蛋。
徐漠安旁若無人吃早餐,宋御則看著他吃早餐,兩個人氣氛和諧的就好像剛才那尷尬的一幕根本不曾發生過。
吃完飯,徐漠安心血來潮,突然想去射擊場。他現在身體剛恢復,能多走走是好事,宋御自然不會反對。他陪著徐漠安去到射擊場,今天出了太陽,前來射擊場訓練的人倒是不少。
“大哥,試試這個吧!”
宋御拿起一把造型小巧,卻威力極猛的手槍,遞到徐漠安身前。徐漠安低頭看了眼手槍,目光有些隱晦。他這輩子,再也別想碰大型槍支了,就連最常用的步槍,也用不了了。
徐漠安接過手槍,他看了眼對面的靶子,這才平舉起左手。
砰!砰!砰!砰!砰!砰!
連發六槍,槍槍正中靶豪正中心。
“全是十環!”
負責取靶的屬下衝宋御喊了聲。
宋御目光閃過詫異,他偏頭看向徐漠安,開口說:“大哥用左手開槍,竟比右手打出來的成績更好!”宋御語氣難掩驚訝。聞言,徐漠安難得笑了。
徐漠安盯著自己的左手看了好久,才喃喃說了一句:“看來我,還沒徹底殘廢。”宋御瞳仁一縮,他看著地面上兩個人的投影,心隱隱作痛。
“大哥,以後,就讓我來做你的右手吧!”
徐漠安勾唇一笑,他抬起頭看向宋御,淺藍色的眼,又一次變得深情不悔。“小御,我可記住你這話了!”
—*—
閔秀莊打開房門走出來,突然,一聲貓叫,驚得他抬起的腳,無處落點。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門邊,那裡,放著一個貓籠。籠子裡面,蜷縮著一隻小得可憐的布偶貓。那貓身體膚色純白,腦袋卻是米色的,一雙黑曜石眼鏡,竟有七分像閔秀莊的眼睛。
他蹲下身,提起貓籠看了看。
布偶貓站起身,抖了抖身子,一張折疊紙條從貓肚子裡落下來。閔秀莊撿起紙條打開,上面用黑色鋼筆寫著兩排字:
遲來的聖誕節禮物。
它還沒名字,你給取一個吧!
閔秀莊想起那晚顧言溪說的,有給他準備聖誕禮物,卻一直沒見到禮物的影子。沒想到,他竟給他準備了一隻布偶貓。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