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諾賢說了這麼多,還擔心顧凌墨理解不了,又詳細解釋了一遍。“媽咪很怕跟人抱抱親親,墨墨你今天中午突然要跟她抱抱,把她嚇到了,媽咪才不小心踢了你一腳。你,你能不能原諒你媽咪這一次?”瑞鳳眼噙著復雜跟愧疚,顧諾賢心裡明白,要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原諒一個做錯事的大人,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可紀若剛經歷了那些事,顧諾賢是真的不忍心責怪紀若。
這一次,隻能委屈顧凌墨了。
顧凌墨聽了顧諾賢一席話,皺著臉蛋沉默了許久。
“怎麼,你不肯原諒你媽咪嗎?”顧諾賢見顧凌墨不說話,心裡很沒底。顧凌墨搖搖頭,他隻是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看著顧諾賢,突然很不理解的問了句:“可是,媽咪害怕別人,也不該,討厭墨墨啊!”
“以前,媽咪最喜歡,親墨墨,抱墨墨了!”顧凌墨小手纏著被子,他抽抽鼻子,說出了一句讓顧諾賢震驚不已的話。他說:“爹地,媽咪回來了,我應該開心的。但是,我現在,特別希望,她永遠不要,回來了!”
“顧凌墨,你這話什麼意思?”顧諾賢眼睛頓時一眯,冷光在他眼睑之下,閃爍不停。顧諾賢突然變了氣勢,顧凌墨心裡是怕的,但他現在心裡就是很不開心。“我沒有其他意思,墨墨就是,覺得…”
顧諾賢忍住怒火沒有發作,用自己最大的忍耐力,問道:“覺得什麼?”
顧凌墨小肩膀一聳,嗚嗚的說:“我覺得,這個媽咪,不是我的媽咪!”
“我的媽咪,不是這樣的!”
他的媽咪,雖然話不多,雖然也不愛笑,但給他的感覺卻很舒服。今天回來的媽咪,總讓他感到不舒服,尤其是今天在醫生給他檢查身體時,媽咪看著他的目光,讓他害怕。
那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個令人討厭的骯髒東西。
聽了顧凌墨這話,顧諾賢突然沉默了。“算了,吃飯吧。”顧諾賢心裡此刻很復雜,被自己的孩子這麼說,他心裡很心疼紀若。但是,他卻無法反駁顧凌墨的話。
紀若性情變得,的確讓人有些接受不了。
小家伙大概是心情不好,不怎麼肯張嘴吃飯,隻吃了小半碗,便閉了嘴巴。“我吃飽了。”顧凌墨自己躺下,翻了個身,乖乖蓋好被子,決定不搭理爹地。
顧諾賢看著小孩兒的背影,握在手中的碗,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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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不洗澡了,你睡了。”顧諾賢站起身,端著碗出了兒童房。他走後,顧凌墨這才翻過身來。靠著床單的後背還很痛,顧凌墨咧咧嘴,突然嘴巴一癟,躲在被子裡一個勁的哭。
他突然,好想哥哥。
—*—
顧諾賢回到房間的時候,紀若已經睡下了。
但是床尾處,卻疊放著一套幹淨的睡衣。顧諾賢摸了摸那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睡衣,心裡一軟,他的若若啊,雖然有些不一樣了,但還是真心關心他的。
取過睡衣去浴室簡單洗了個澡,顧諾賢從浴缸站起身時,腦痛突然發作。痛意來的很快,像被上百顆針扎。突如其來的疼痛令他有些招架不住,他捂住浴室牆壁站了一小會兒,卻越發感覺到頭痛劇烈。
緊接著,渾身再次抽痛起來!
他費力站直身體,心裡禁不住想,回來三天,天天發作一次,看來他所剩的時日,真的不多了。扶著牆,顧諾賢朝浴室大門走去,每一步,他都走得很艱難。
砰!
左腳剛邁出一步,顧諾賢身體突然朝後砸去,直直栽倒在裝滿水的浴缸裡。
浴缸水溫已經開始轉冷,他穿著厚厚的睡衣,很快全身便被浸湿透。“啊…”雙手抓住浴缸邊緣,顧諾賢咬牙費力的想要爬出去,可他此刻發作病毒,哪還有半點力氣支撐他站起?
身體裡的血液倒流,腦門上的青筋跳了又跳,模樣壯烈又恐怖,一般人見了,不被嚇死,也得被嚇得腿軟。顧諾賢垂死掙扎,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水,越來越冷。
他的雙眼,沉重的快要支撐不起了。
“若若…”
他輕輕喊了聲,可屋子外房間內的人早已熟睡過去,根本就聽不到。
“若若…”
“若若…”
顧諾賢一聲聲呼喚紀若的名字,她的名字,成了他的信念。顧諾賢自認為強大,卻沒有一次有現在這般,如此期待過能得到一個人的幫助。
這樣在冰水裡躺一個晚上,是會死人的。
他多期望,他的若若能醒來拉他一把。
他真的,頭一次這麼狼狽過…
房間裡的紀若睜開眼睛,她突然坐起身,看著浴室方向。那一聲聲若若就在她的耳邊回蕩,她卻猶豫了。此時此刻,她的心裡閃過兩個念頭。
一,任由他自生自滅。
二,救他!
紀若雙手垂落在兩旁,眼神一點點變冷。她想了想,還是倒頭睡下了,就假裝自己沒有聽到浴室裡的動靜。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少爺!少爺!你還醒著嗎?”
紀若再次睜開眼睛,她動動耳朵,沒聽見浴室裡那呼喚聲。
“少爺!我在樓下聽到動靜,你是還沒睡嗎?”陳管家謹遵夫人的吩咐,時刻關注少爺的一舉一動。少爺最近頻繁發病,就怕他突然發病沒能及時察覺。
陳管家沒聽到顧諾賢的應聲,又不死心問了句:“夫人,您醒著嗎?”
陳管家不依不饒的敲門,紀若是徹底忽視不了了。她掀開被子,跑去浴室,見顧諾賢已經暈了過去,這才驚慌大叫一聲。“顧諾賢,你怎麼了!快來人啊!少爺暈倒了!”
陳管家聽到這話,急的趕忙掏出備用鑰匙打開房門,他急匆匆走進來,沒在臥室見到顧諾賢跟夫人,下意識跑去了浴室。剛一推開浴室門,就見到他們的夫人正抬著他們少爺的肩膀,費力將他浴缸外託。
“夫人,還是我來吧!”
陳管家畢竟是個男人,即使已經五十幾了,力氣卻比紀若大上不少。他一把將顧諾賢撈起來,脫掉試衣服,這才將顧諾賢放在床上,蓋了一層又一層被子。
這個晚上,顧家徹夜燈火通明,每個人都擔心的睡不著。
直到後半夜,顧諾賢才悠悠醒來。他見紀若坐在床邊,一雙眼哭得通紅,心裡又是一陣酸澀。“別擔心,姬玄先生會醫好我的。”
紀若趕緊握住他的手,急忙問:“你不是有解藥嗎?為什不用?為什麼一直拖著?”
顧諾賢手指抹去她的淚水,才說:“藥已經沒了。”
紀若哭聲一頓,她垂下眼看顧諾賢,一臉錯愕,“藥沒了?藥去哪兒了?”
“兩個月前,你突然不辭而別,我本來是要去找你的。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為什麼不去找你?那是因為,你走後的第二天,嶽父體內絕命病毒突然爆發,我沒考慮太多,就將解藥拿出來先給他用了。”
紀若怔怔聽著,腦袋都懵了。
“那我阿爹他…”她臉一白,才慢吞吞問顧諾賢:“我阿爹她,還…還活著嗎?”
“手術很成功,嶽父他現在基本已經沒事了,再臥床休息半年,就可以下地走路了。”顧諾賢成功見紀若眼裡閃過放心之色,心裡感到十分滿足。
隻要能做一件讓她開心的事,那也值了!
“可是,你把解藥拿出去了,你怎麼辦?”紀若這才想起這茬事。
顧諾賢病發過後的嘴唇呈現出淡白之色,他抿抿嘴唇,微微搖頭。“你放心,禍害遺千年,我這樣的禍害,死不了!”顧諾賢朝床邊上移了移,才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對紀若說:“躺下吧,你該休息了。”
“嗯。”紀若挨著他躺下,她的手在被單下顫了顫,才伸出手臂,將顧諾賢圈住。“顧諾賢,你真是個傻子。”
顧諾賢聞言隻是淡笑,卻沒有說什麼。
紀若睡著了,顧諾賢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不知為何,從顧凌墨房間離開之後,他的心髒,總是在隱隱作痛,好幾個小時過去了,一直都沒有停過。他低頭看躺在身旁睡去的紀若,忍不住多想,難道他的病毒開始侵害他的心髒了?
—*—
M國。
遠離城市的一座森林裡,有一座森林別墅。
別墅舍得十分敞亮,四周都被樹林所包圍,青山綠水,是一處真正的怡人聖地。別墅的後院,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有向日葵,也有百合,有雛菊,也有玫瑰。
山裡下了雪,可這棟別墅四周的花兒,卻開的尤為顯眼,根本就不受冷空氣所擾。
一張藤椅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紳士西裝的男人,他身上蓋著一張狐狸毯子。兩隻白狐趴在狐狸毯子上,腦袋就湊在男人的下巴處。男人微微閉著眼睛假寐,時不時的,動動下巴,蹭蹭狐狸。
狐狸偶爾抬頭看他一眼,復又閉上狹長妖異的眼睛,繼續補覺。
在一片雪景之中,男人與狐狸與鮮花,是最美的精致。
突然,男人睜開眼睛,他朝別墅二樓看了一眼,突然張嘴蹦出一句德語:“我們貪睡的小姐,好像醒了!”下巴處的狐狸睜開眼,從他身上跳下去,飛快鑽進別墅之中。
他站起身,抖抖腳下的積雪,夾帶著一身寒氣,走進去屋子,直上了二樓。
顧諾妍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King—size號的大床上。復古色刺繡床罩高高掛在天花板跟大床正中間,雪白的毛絨毯子鋪在她身下,屋子裡暖氣很足,顧諾妍全身上下,竟然一件衣服都沒穿!
連個貼身內衣都沒有!
她驚懼,趕緊從床上爬起,這一動,才發現自己渾身痛的根本就動彈不得。“嘶…”傷口齊齊作痛,顧諾妍臉色一白,放棄了起身的打算。
嘎吱!
木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好看的讓顧諾妍說不出狠話的男人來。金褐色短發永遠打理的一絲不苟,褐色英眉噙著少許不悅,他站在門邊,手裡抱著兩隻雪白的狐狸,靜靜地看著沒穿衣服的顧諾妍。
顧諾妍看了他一眼,選擇保持沉默。
“嘖嘖,貪睡的小姐,剛一醒來就想下床,可不乖哦!”他邁著慵懶且優雅的步子,走到床邊坐下。雙臂垂下,雪白的狐狸從他身上下來。
狐狸走到床邊枕頭上躺下,接著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