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願意為他隻身涉險的男人,還不值得她交付一身嗎?
夜君然雙腳點在鋼管上,憑著不錯的彈跳能力,身體彈向高空。長臂一探,細長分明的十指,緊緊扣著懸梁。見他成功夠到懸梁,蘇希跟安希堯同時松了口氣。
夜君然借用臂力靠近繩子,他腰板猛挺,雙腿勾住懸梁。他再次翻過身,趴在懸梁上,無視掉時刻在灼燒他肌膚的高溫氣焰,雙手死死拽住長繩,往上一提。
安怡情很配合他的動作,既沒有哭喊也沒有掙扎,這倒讓夜君然輕松了些。就在夜君然即將把安怡情提上來的時候,安怡情突然皺眉哼了一聲,然後小聲說:“君然哥,我的手…”
要滑落了!
安怡情的手被高溫蒸的出了汗,加之尼龍繩子是光滑的,她的手腕就要從尼龍繩中滑落了!夜君然聞言愣住,不敢動彈一下。
感受到手腕一點點從繩子裡滑出,安怡情心裡有那麼一刻,是絕望的。她認命閉上眼睛,說了句:“君然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下輩子,你能比諾諾哥更早出現在我的身邊。”
你早些出現,早些住進我的心裡,不要讓我再錯過你。那該多好。
這輩子,她錯過他。
下輩子,她想擁有他。
“怡情,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出事!”夜君然雖然這麼說,可拽著繩子的手卻在抖。
安怡情突然抿唇落了淚,“君然哥,我知道你好,我也想要跟你一起走下去。可是諾諾哥在我心裡住了好些年,已經搬不出來了!”感情之事,本就是不受控制的。
明知顧諾賢不愛她,明知這是一場鏡花水月的暗戀,可那又有什麼辦法?
她隻有一顆心,心房住了人,就搬不出來了…
夜君然神色晦暗不明,既痛,又堅定。“搬不出去沒事,我把他趕出去就是!”在感情中,他素來是個耐得住寂寞,經得起打擊的人。
他都犯賤了八年,也不介意再犯賤一輩子。
Advertisement
安怡情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就在這時,雙手徹底滑落,她整個人猛地朝下墜落而去。“怡情!”夜君然驀地撒手甩開繩子,雙手朝下急忙探去。
他的大手,將本該掉進剛水裡的安怡情的手,穩穩拽住。
“哼!”
安怡情一愣,預料之中的烈火焚心沒有出現。
她仰起頭,蒙著黑布的眼睛看不到上方那人的臉,但她知道,他拽住了他,就不會放手。
“你看,我說你不會出事,你就不會出事。”他的聲音,有些粗重。安怡情怔神,失了聲音。她看不見夜君然此時的處境,蘇希卻看得見。
夜君然整個人倒掛在懸梁之上,隻有一雙腳還勾著懸梁。
他雙手緊拽住安怡情的手腕,兩人同時倒掛懸空,僅憑他的雙腳支撐,兩人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這時,安希堯終於趕到,他緩緩站起身,跟著跳上懸梁,然後爬到懸梁上,四肢並用趴在懸梁上,抱住夜君然的雙腳。
三個人的力量全部依託在懸梁上,如果不能盡快將他們解救下來,懸梁也有可能會斷,到時候,三個人都難逃一死。
“門主他們這樣支撐不了多久,要不我現在帶上兄弟上房頂,將房頂劃個口子,扔繩梯下去?”藍哲推推眼鏡,很認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
蘇希搖頭,“沒時間的。”
“那如何是好?”這是室內,直升機進不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那麼高的扶梯。“難道就這麼看著門主去送死?”藍哲跟了安希堯二十幾年,兩人之間有著深厚的革命友誼,他還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再等等,看言溪能不能想到法子。”實在不行,就隻能她親自出手了。蘇希抬頭看著他們,祈禱顧探跟顧言溪早些趕來。
…
“這下好了,咱三人若是掉下去了,還省了墳墓錢。”找到了女兒,安希堯心裡雖然還是擔心,卻沒那麼痛苦了,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
夜君然哭笑不得,他還不想死。安怡情知道安希堯這是在安慰她,她內心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就在這時,蘇希聽到了轟隆隆的機器聲。她跟藍哲以及帶來的手下同時轉身,看向廠門口。一輛黃色推土機上,坐著急匆匆趕來的顧氏父子。
開推土機的不是之前誇下海口的顧探,而是顧言溪。
“媽咪閃開,我技術不佳,可別傷到你了!”顧言溪專注盯著駕駛臺,邊朝蘇希他們喊了句。蘇希跟藍哲聽到這話,趕緊閃開遠遠地。顧探坐在推土機裡,面色有些尷尬。
他能開灰機大炮坦克跟輪船,今日竟拜倒在推土機下。
被推土機打敗,真是不甘心啊!
…
顧言溪將推土機緩緩開進廠內,眼見水平推鏟就要撞到高爐上,他這才手忙腳亂停下車。深呼吸一口氣,顧言溪拉動手柄,推鏟緩緩上升。
寬鈍的推鏟橫在鋼水之上,顧言溪立刻正襟危坐,生怕自己錯碰按鈕,旁生意外。“君然哥,怡情,安叔叔,你們看著點跳!我可是頭一次開這玩意兒,你們可得看準了跳!”顧言溪吼了一嗓子,夜君然點點頭。
“安叔叔,抱緊了!”
夜君然扭頭去看安希堯,安希堯點點頭,死死抱著夜君然雙腿不松。夜君然掌心一松,安怡情沒了支撐力,像失去靈魂的星辰碎片,急速落下。
砰!
她臉朝下穩穩砸在推鏟上,啃了一嘴土。
“君然,該你了!”安希堯跟夜君然對視一眼,夜君然呼了口氣,喊了聲:“松!”安希堯松開手,夜君然跟著墜落,順利落了推鏟,卻是無情砸在安怡情身上。
安怡情悶哼,中槍的腹部流了血,昏死了過去。夜君然趕緊爬起來,抱著安怡情移到一旁。安希堯呼了口氣,也跟著跳下。
他雙腳率先落在推鏟上,右腿腳踝骨猛一陣生疼,他輕嘶一口氣,檢查了一下腳踝,初步估計是骨折了。
三個人同時得了救,一群人終於松了口氣。
“言溪,這推鏟開始發燙了!”
聞言,顧言溪臉色一僵,尷尬說道:“那個…我不會倒車…”他根本就不會操作推土機,他生怕自己按錯了按鈕,導致推鏟傾倒,直接將三人當垃圾一下子倒進鋼水裡,那可就滑稽了。
“你!”夜君然感到心累,“你怎麼不將推土機司機一起帶來?”
“哦,這推土機是我們偷來的,司機不知道去哪裡了!”
夜君然:“…”
沒辦法,三個人隻能手腳並用爬出推鏟。安希堯受了傷,背安怡情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夜君然身上。他等安希堯順利落了地,才將安怡情背在背後,解開皮帶將她的身體跟自己的腰纏在一起,順著越發灼燙的推土機鐵杆往外爬。
雙腳再次沾著地,夜君然心裡生出一股劫後餘生感。
蘇希接過昏死的安怡情,夜君然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都快虛脫了。
“我們快些離開這鬼地方,怡情繼續治療!”安希堯忍住腳踝痛意,從蘇希懷裡接過安怡情,確認她隻是昏睡了過去,這才趕緊催促大家離開。
蘇希拉住顧探的手,突然說道:“有麻煩。”
“什麼意思?”顧探皺皺眉,他警惕看了眼四周,眼裡也有了變化。
“怎麼了?”夜君然見到他們這副反應,謹慎地站起身。幾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目帶警惕看著四周,這才想起一個被他們疏忽的關鍵點。
從他們出現開始,綁匪就一直沒有現身!
那麼,他在哪兒?
蘇希溫柔的眉宇陡然變得凌厲,她倏然抬頭,看向大門廠子外。兩隻瞳仁同時一縮,她的視線內,出現了一個白色身影。其他人跟著朝門外看去,全都見到,那裡,正站著一個人。
驕陽下,那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俊秀,他有一頭短俊的黑發,黑發下,一張銀色面具遮住他的五官,擋住外界所有的窺探。
銀色面具下,隻有一雙澄清幽黑的眸,耀耀生輝。
在一群人敵視又驚訝的目光下,他邁動修長雙腿,一步步,優雅翩翩緩慢朝他們走進。
“啪!啪!啪!”
細若無骨的十指連連輕拍三下,那人的十指,修長似玉箸。美得就像是一幅藝術品。
“沒見到預想中的畫面,真是遺憾。”男人開口,聲音不再是冰冷機器聲。他的聲音,清澈似一汪泉水,拂過人心頭,夏日多了抹清涼。
“南宮玉瞳?”蘇希看著男人,不確定問了句。
男人面具下的眉頭皺了皺,“真是沒想到,這個世上,竟還有人知道我的真名。”他隱姓埋名躲躲藏藏活了十四年,原以為再也不會聽到這個名字,沒想到,還有人記得。
男人的話,無疑是肯定了蘇希的猜測。
“媽咪,南宮玉瞳就是那對夫婦的孩子?”顧言溪一張精致臉頰噙上冷漠跟警戒,眼前這個溫雅如玉的男人,給他十分危險的感覺。
蘇希點點頭,看著男人,她素來溫柔的眉宇間,多了殺意。她能察覺出,南宮玉瞳的體內有股不一樣的生機。那股生機,讓她覺得很危險。
這個人,留不得!
顧探詫異看了眼自己老婆,邁開步子,將她擋在自己身後。每當發生危險,他總是下意識將蘇希保護在自己身後,這樣的他,二十幾年都沒有變過。
“老大,老大!救救我們!”老羊跟鞍子見到白衣男人,一臉哭喪求救。
南宮玉瞳注意力移到老羊跟鞍子的身上,明明是澄清的雙眸,卻泛起寒冷的殺意。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留著你們,礙眼!”
他左腿輕邁,下一秒,人已站在老羊兩人面前。右手倏然伸出,南宮玉瞳手起手落,老羊跟鞍子眼睛一瞪,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已經斷了氣。
在所有人震撼的視線下,老羊跟鞍子的頭跟脖子分離,他們的脖子就像兩口井,噴湧出駭人鮮血。老羊的腦袋在地上咕嚕嚕轉,滾到了顧言溪面前。
顧言溪皺眉看了眼腳前方,老羊的腦袋上,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唔,真惡心!”他說,然後抬起右腳,用腳尖踢了腳那腦袋。
老羊腦袋像足球一樣飛起,最後,落進了鋼水裡。聽著鋼水將老羊腦袋吞滅發出的滋滋聲,顧言溪目光不變,淡定的就好像剛才那一腳不是他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