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隻有一張吊扇搖晃的咯吱咯吱作響。地上散落的快餐盒堆放在一起,有蚊子在上面嗡嗡飛舞,一群人熱的大汗淋漓,兇惡的一張臉上,全都噙著急躁跟不耐。
“老羊,別胡說八道,我們隻需要聽上頭的命令就行,管她是死是活!”被老羊稱作鞍子的瘦猴男人踢了老羊一腳,幹脆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他媽的,這天真熱!”
鞍子拉了拉衣領子,渾身都在冒汗珠。
一群人也跟著席地而坐,十幾個大漢都瞪大眼睛看著安怡情。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老羊渾身一個激靈,趕緊掏出手機,畢恭畢敬開口說:“老板,您好!”
“她還沒醒!”
“看上去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啊?真的要這麼做?”
老羊為難看了眼安怡情,這才忙應道:“好的好的!絕對不會暴露位置!是!是!我們馬上做!”老羊唯唯諾諾掛了手機,站起身來,又一把將鞍子從地上提了起來。
“幹活了幹活了!別沒精打採的!”老羊一聲吆喝,剛還熱的昏昏欲睡的一群人,立馬來了精神。“老板打電話說什麼?是有新的命令嗎?”鞍子靠著牆壁看老羊,滿臉都是不解。
老羊努努嘴,朝一個少年吼道:“去端一盆子冰水來!”少年忙不迭從快餐盒後面的木櫃子裡找出一個盆子,跑去樓下端來一盆冰水。老羊接過冰水,哗啦啦,直接將冰水倒在安怡情臉上。
沉睡的意識猛然受到刺激,安怡情雙腳彈了彈,黑布條下的雙眼乍然睜開。
視線內是一片黑色。
安怡情屏住呼吸,沒有喊也沒有叫。她耳朵豎了豎,聽出來大約有十幾個人在周圍。“幾點了?”安怡情開口,聲音還算冷靜。老羊眼裡閃過一絲意外,看安怡情的目光,有了些不同。
“識相點!你身手再好也沒用,你已被我們注視了軟骨劑,喪失了所有力氣。你現在,就是一隻羔羊,隻有任我們宰割的份!”鞍子說話間,槍杆朝安怡情下巴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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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槍杆貼近皮膚,安怡情全身血液倒流。
被綁起來的雙手掙了掙,真的沒有半點力氣。安怡情心裡一沉,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她動動右手,發現自己右手神經疼得厲害。
“你們對我右手做了什麼?”她聲音更深沉,卻沒有多少焦急慌亂。
命還在,就沒必要要死要活的大喊大叫。
鞍子手中槍杆順著安怡情下巴滑下,沿著胸部,來到她的腹部。“哈哈,你那美麗漂亮的右手,被我們扳斷了一根手指頭!現在,嘿嘿…”他神經兮兮笑,笑聲有些毛骨悚然。“現在,你那手指頭應該就躺在你家餐桌上吧!”
安怡情皺皺眉頭,安靜閉上了眼睛。
“…哦。”她輕輕應了聲,鞍子跟老羊都從她這話裡聽出了無所謂的態度。
“臭娘們,少裝逼!”鞍子看不慣她這態度,他右手往前一送,槍口死死抵著安怡情的腹部。“信不信,隻要老子手中這玩意兒一個擦槍走火,你他媽就能喪失半條命!”
安怡情依舊冷臉相對,沒有半點反應。
“喲呵!還挺能耐,真沉得住氣!”鞍子抬起步槍,作勢要打她一槍杆,被老羊眼疾手快給阻止了。“鞍子,夠了!別誤了正事!”
鞍子瞪瞪眼,不情不願收回手。
老羊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相機,遞給鞍子,說道:“握好,手別抖!”
“好!”鞍子打開攝像機扛在肩頭,正面對著安怡情。老羊往自己臉上戴上一個黑色面具,他握著槍,走到安怡情身邊。說道:“安小姐,還請你配合。”
安怡情緩緩抬起頭,被黑布條蓋著的眼睛依舊閉著。“哼!一群垃圾!”
被一個小女娃諷罵,老羊顏面蕩然無存。
老羊震怒,粗糙大手連著拍了安怡情臉頰五六巴掌,打得安怡情臉頰紅腫,嘴角流血。老羊一隻腳擱在長椅上,身子朝前傾,居高臨下看著安怡情。“安小姐,跟我們的觀眾朋友打個招呼吧!”
安怡情被打了,一身逆鱗溫順了些許。她對鏡頭冷冷一笑,才道:“我還活著,別擔心。”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安怡情另一邊臉頰上。“媽的!別扯這些沒用的,告訴你老子,拿五個億來贖你!”
安怡情呵呵笑,“五個億太少了…”簡直就是在作踐她。“這樣吧,五十個億吧!”
老羊面具下的面色一僵,他眯眯眼,看到安怡情嘴角嘲諷的笑,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臭娘們!敢耍老子!”怒氣湧上心頭,老羊端著步槍的手一抖,子彈脫膛,挨著安怡情臂膀擦過,打進地板上。
安怡情輕哼一聲,赤裸在空氣中的臂膀頓時化開口子,溢出鮮血。
“臭娘們!現在開始,老子念一句,你就跟著念一句,否則,我就一顆子彈代替一個字,把你打成個馬蜂窩!到時候,看你爹媽找誰哭去!”
聽到爹媽兩個字,安怡情始終平靜的內心,蕩開圈圈漣漪。
她才十九,她怎麼舍得離開父母,獨自離去?
見安怡情不說話,老羊拿出一張紙,一板一眼念出大逆不道的話。安怡情在他的威脅下,一個字,一個字的敘述出那些字眼。心裡,卻覺得驚駭。
是誰,心裡對這個國家抱有如此大的怨念?
——
“現在幾點了?”
安希堯右手拄著半個腦袋,靠在沙發上。中年男人那張俊美的臉,因為整日整夜的擔心,顯得有些虛白。
夜君然依舊看著手裡那根手指,沒有出聲。
其餘人,通通沉默著。
艾倫吞了口唾沫,仰頭看向鍾表,才說道:“六點五十了。”夜晚,六點五十。
夜君然眼神一動,呢喃道:“一整天了!”
“是啊,都一整天了…”蘇女士原本還算平靜的溫柔臉頰,也開始布上一層驚憂。
“先生,晚間新聞還有幾分鍾就要開始了。”安家素來有看晚間新聞的習慣,每天到了這個點都會準時開電視。現在家裡發生了這事,管家也拿不準安希堯的心思。
安希堯正欲罷手,顧探卻開了口:“開電視,這屋子太安靜了,需要點聲音。”
沒有人反對顧探的話,或者說,各自都沉浸在自己的心緒裡,無暇關心這些闲事。很快,晚間新聞準時播放,播音主持人端坐在鏡頭前,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介紹今日發生的大事。
照例是國家領導人去了某某基層考察,某某高官被檢舉,某一年潛逃的殺人犯被捕。國外某處又發生了恐怖襲擊,M國與J國戰爭越發激烈白熱化,當地居民成難民,搬往其他國家…
全國新聞播放完畢,就輪到了全球局勢新聞播送時間。可就在這時,電視機屏幕上人像突然消失,接著,出現雪花。察覺到動靜,安家幾人同時抬起頭,看向電視屏幕。
雪花閃爍了幾秒,黑了屏的電視機裡,突然響起一群不合時宜的聲音。
細聽,似乎是好幾個男人在交談。
“怎麼回事?”艾倫誇張一叫,“嘿,你們C國的晚間新聞不會遭遇黑客了吧?要不要這麼菜!”一個國家最重要的電視臺被黑客侵入,這可是一件丟臉的大事!
顧言溪對艾倫搖搖頭,才道:“安靜些!”
艾倫這才想起這時候不適合吐槽這些,才安靜了下來。好幾雙眼睛都盯著視頻,有一個念頭,在他們心裡呼之欲出!幾人對視一眼,眼神同時一變。
似是要驗證他們的想法,那些交談的聲音消失,緊接著,視頻裡闖入一群戴著面具的大漢,以及一個被綁在實木長椅上的女孩。
“怡情!”
夜君然瞳仁一縮,整個人都在霎那僵硬。
安氏夫婦緊張看著電視屏幕,兩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蒼蒹葭手指幾乎要插進安希堯肉裡。
“安小姐,跟我們的觀眾朋友打個招呼吧!”持槍的大漢開了口,聲音明顯經過技術處理,聽上去有些深沉,冰冰冷冷。被遮住眼睛的女孩抬起頭,隔著黑暗看男人,她冷冷回了句:“哼!一群垃圾!”
啪!啪!啪!啪!啪!啪!
男人六個巴掌,全扇在安怡情左臉頰上。
安怡情悶哼吐血,沒有喊叫。蒼蒹葭心髒一縮,突然叫喊出聲:“怡情!”她突然站起身,雙臂之上青筋暴跳。安希堯忍住憤怒拉住快要暴走的蒼蒹葭,硬聲說:“蒹葭!冷靜!”
蒼蒹葭雙瞳赤紅,看著電視機裡又被扇了個巴掌的安怡情,心裡在滴血。
夜君然垂落在兩旁的雙手緊緊捏在一起,整個人都陷入陰寒之中。艾倫朝顧言溪身旁靠近了些,都不敢離自己哥哥太近。哥哥此時氣息太危險,比惡魔還可怕。
砰!
一聲槍響,大廳內幾人心跳同時漏了一拍。
“臭娘們!現在開始,老子念一句,你就跟著念一句,否則,我就一顆子彈代替一個字,把你打成個骷髏!到時候,看你爹媽找誰哭去!”
視頻裡,又想起冷冰冰的機器處理聲音。
安怡情沉默了兩秒,緩緩點頭。
黑面具男人拿出一張紙,念叨:
“可悲的人民啊,你們可知道,你們忠誠愛戴的這個國度,有多骯髒卑鄙!這個打著民主旗號,實行專政權利的國度,我要讓所有人認清你們醜陋的面目!”
“曾經忠誠與你的戰士,被你汙蔑成背叛者!你們扛著冰冷的武器,穿著罪惡的軍衣,闖入民宅,血洗屠殺我全家!”
“告訴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平息三十四條無辜犧牲掉的靈魂!”
“告訴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抵償我這十四年來所經歷的痛苦!”
冰涼的聲音,逐字逐句念出載滿仇恨跟詛咒的話。安怡情在面具男人的脅迫下,慢吞吞念出這番違心話。蒼蒹葭聽到這段話,臉上血色全無。她低頭看著地板,雙眼無神。“是他…是那個餘孽歸來了!”
“你口中的他,是爺爺臨時前說的那個失蹤了十四年的孩子?”安希堯此刻心也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