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哭…”
氣若遊絲的聲音在海上響起,就在紀若的耳邊。
眼淚被紀若堵回眼眶,她抬起頭顱,見手掌心裡捧著的那張精致俊臉睜開眼,滿臉難以置信。“你沒死?”顧諾賢微眯著的雙眼凝著眼眶微紅的紀若,無力說話。
紀若掐了把男人的臉頰,成功見到顧諾賢蹙眉,紀若這才放心下來。
“你還活著!”她忽然一把抱住顧諾賢,滿眼欣喜。“你還活著,你沒有死,你還活著…”摟著懷中人,紀若一時激動,突然爆發出來的力道將男人勒成粽子,無法呼吸。
“先。放開…。咳咳!”顧諾賢猛一陣咳嗽,吐了兩口冰涼鹹湿的海水,紀若察覺到自己的莽撞,連忙松了懷抱。懷中人身子一軟,又朝海裡滑去,紀若一驚,連忙伸手摟住顧諾賢的臂彎,一臉歉意。
“我太高興了,沒控制好!”
顧諾賢靜靜望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想往常一樣伸手拍她的腦袋。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唯一跟以前一樣的,是他的目光寵溺如終。
被他用一雙深情不悔的眼睛看著,紀若終於恢復鎮定。
“你還活著,我…咳咳!我怎可…舍得離你而去?”顧諾賢說完,腦袋忽然砸到紀若胸口,“我沒力了,若若你…”顧諾賢閉上眼睛,語氣輕虛,“若若你,你帶我回家吧…”
最後一個字說完,顧諾賢徹底昏迷過去。
紀若心裡慌了一下,她感受到懷裡人還有微弱的呼吸,強制命令自己冷靜。加大臂力,紀若單手拽著他的左臂彎,說道:“行,我一定將你完好無缺送回家!”
“回我們的家!”
紀若右臂雙腿同時擺動起來,朝海灣淺岸遊去。
*
顧諾妍從哈雷車廂裡拿出一條尼龍繩,她將繩子一頭綁在一顆碗口粗的小樹幹上,將另一頭扔進懸崖下面,雙手拽進繩子,順著山崖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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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礁石越來越近,紀若心就越輕松,身體就越虛弱。她就快要堅持不住了,手臂酸澀得幾乎抬不動了,遊行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
就快到了,她不能放棄!
咬咬牙,紀若晃了晃越來越渾濁的腦袋,機械一般抬起僵硬的雙腿,悶頭朝礁石遊去。
遊動的手臂伸出海面,被一隻溫熱細手拽住。紀若一怔,猛抬頭,對上一雙風情萬種的桃花眼。
那雙眼睛,眸褐瞳黑,似一片汪洋大海。
“拽住我!”
女孩開口,聲音不似一般女生那般清脆柔和,卻是啞啞性感,像一根狗尾草拂過人心頭,痒痒的,酥酥的,耐人尋味。紀若眨眨眼,五指彎曲,跟顧諾妍十指緊扣。
右手往上一帶,紀若輕而易舉被顧諾妍拉到礁石上。
紀若趴在礁石上,拽著顧諾賢的肩膀,將他拖到礁石上。紀若坐在礁石上,將顧諾賢抱在懷裡,累得抬不起頭。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顧諾妍。你這嫂嫂,我很滿意!”
紀若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眼前身姿高挑體態婀娜的美麗少女,女孩頭頂一片銀白月華,白衣黑褲,腳踩黑色高跟鞋,三千青絲墨如绦,被海風吹得飛舞。墨發之下,容顏傾城,她五官生得極精致,跟顧言溪那張臉酷似九分。
兩人唯一不同之處,是那雙眼睛。
同樣是桃花眼,顧言溪的眼睛裡容納的是星辰銀河,顧諾妍眼裡裡蘊含的是汪洋深海。
這個女孩,美得張揚囂張,她就像是一株盛開的罂粟,模樣精致妖異,散發著致命的危險氣息,讓人吸一口,上癮丟命。
“諾妍?”
紀若盯著顧諾妍的臉頰,語氣是肯定的。
顧諾妍點點頭,她低頭看了眼手表,柳眉微蹙。“救援還要一會兒才能到,來,幫我脫掉哥哥的衣服。”
“你要做什麼?”
紀若一頭霧水。
“給他包扎,他流血過多,等救援趕到估計已經流血身亡了。”顧諾妍說到身亡二字,傾城容顏有了點波動。紀若聞言,趕緊將顧諾賢的上衣脫掉,看到顧諾賢腹部那條鞭痕,顧諾妍跟紀若都是一愣。
“看來你跟我哥哥業餘生活很精彩啊!”
顧諾妍嘖嘖兩聲,一臉打趣,紀若刷地一下紅了臉。“不是你想的那樣,這疤痕…”紀若想解釋,顧諾妍卻伸手阻止了她的後話,“不用解釋,床上生活和諧,夫妻感情才能經營得更好,都是成年人,這我理解。”
紀若:“…”
將顧諾賢翻了個身,紀若終於見到顧諾賢後背的傷痕。他的左肩下方有一條長約十幾公分的深痕,那傷口極深,透過翻開的皮可以看到裡面的白骨跟血肉。
顧諾賢腰部上方二指處,還有一條長約二十公分的疤痕,這道疤痕沒有上面那道深,可流血量更駭人。顫顫巍巍的手指撫過顧諾賢腰間那道傷痕,那疤痕裡,還有破碎的玻璃渣沒有被海水卷走。
紀若倒吸一口氣,心痛如刀割。
顧諾妍目光一沉,拍拍紀若的肩膀,安慰道:“死不了,你可別哭。”顧諾妍說完低頭去看紀若,這才發現紀若並沒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哭哭啼啼,她隻是目光傷痛望著顧諾賢的傷,面色十分平靜。
顧諾妍收回目光,心裡對她這嫂嫂印象更好。
她平生最討厭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孩。
解開腰間的皮帶,顧諾妍從皮帶扣裡抽出一把迷你小刀,她蹲下身,用尖刀將顧諾賢傷口裡的玻璃碎渣挑出來。顧諾賢不知是傷得太重還是昏睡的太死,在顧諾妍給他包扎傷口時,他沒哼一聲,沒蹙一下眉頭。
從隨身攜帶的手槍裡取出一枚子彈,顧諾妍十分熟練地打開子彈,將裡面的火藥倒在顧諾賢的傷口上。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Zippo打火機,當著紀若的面,點燃那些火藥。
噗呲!噗呲!
火藥在傷口上燃燒,顧諾賢身上的疤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疤。
昏睡中的人忽然全身抽搐起來,顧諾賢手掌抬起,死死掐住紀若的大腿。紀若悶哼,承受住了他無意識的暴行。等火藥全部熄滅,顧諾賢停止抽搐,這才松開自己的手,再度昏死了過去。
顧諾妍用衣服將顧諾賢腰上的傷口死死裹住,她拍拍手,說道:“好了,條件有限,能採取的應急措施隻有這麼多。”顧諾妍說完,這才發現紀若臉色有些白。
“怎麼了?”
紀若搖頭,直說沒事。
顧諾妍卻皺起眉頭,桃花眼目光下移,顧諾妍看到顧諾賢放在紀若大腿上的手。“很痛?給我看看!”顧諾妍伸手掀開紀若的裙擺,紀若有心阻擋,顧諾妍的動作卻更快一步。
手指撩起紀若裙擺,顧諾妍看見紀若白皙的右大腿上,有三個烏青的手指印。
顧諾妍放下裙擺,“忍忍吧,等到了市區再擦點藥膏。”她聲音有些無奈,心裡對紀若好感倍增。
“嗯。”重新將上身赤裸的顧諾賢摟在懷裡,紀若手指撫摸著他堅毅的側臉,滿心擔憂。
遠處亮起一排排燈光,顧諾妍見狀,忽然站起身來。“救援來了!”
紀若抬眉望去,見到救援部隊趕來,懸著的心微微放松了些。分部派來十幾個手持武器的大漢,領頭人是一個中年女性。見到礁石上的三人,領頭的中年女人趕忙叫人放下繩梯,親自下海。
“抱歉,我們來遲了!”
女人看了眼顧諾妍,又看看紀若跟她懷裡昏迷不醒的顧諾賢,本就嚴肅的臉變得更加威嚴。“顧二小姐,首領現在情況如何?”顧諾妍將腰帶系回腰間,不冷不熱回了句:“再來晚些,可以幫他收屍。”
她語氣很惡劣,女人聽出來了。“是我們辦事不利,等首領醒來,我們自願受罰!”
“你帶首領上去,注意點別碰到傷口。”
得到命令,女人身後的大漢走了出來,他彎身將顧諾賢從紀若扶起,然後將他放到自己後背,長腿一邁,穩穩地順著繩梯爬了上去。
紀若是第二個上去的,其次是顧諾妍,最後才是中年女人跟部下。
*
顧諾賢被連夜送去了B市一家隱秘的私人診所,黑三的屍體也被同事一同帶走。他們走後不到五分鍾,B市公安部開著警車趕到海灣,封鎖路段,進行調查。
第二日一早,C國民報用大篇幅刊登出昨日羅剎鎮淺海灣發生的戰鬥,報刊首面是那幾輛被炸彈轟炸得稀巴爛的轎車,轎車旁打了馬賽克,那是殘碎遍地的司機們的屍體。
戰鬥具體原因是為何,誰是主謀人,誰是受害人,報刊上並沒有一一列出,報紙僅僅隻簡單報道了這一則消息。有看了報紙的人猜測這是一場黑幫惡戰,也有人猜測是恐怖組織所為,真實原因是如何,並沒有人知道。
宋御在第二天一大早抵達B市,他到後不久,昏迷了七八個小時的顧諾賢終於醒了過來。當天下午,顧諾賢三人乘坐私人飛機飛回C市,宋御則留在B市負責調查主謀人夏佐及其下落。
顧諾賢回到C市,被蘇女士接回了顧家,紀若也跟著住進了顧家。
這還是紀若第一次來顧家,跟她想象中略有差別,顧家人住的並不是什麼豪華莊園大型別墅,而是一棟四層式小型別墅,別墅雖小,裝修的卻很有家庭氛圍。
顧家沒有大批佣人保姆,隻有一個負責做飯的阿姨,跟一個負責打掃清潔的大叔。紀若住進來的那一天,見到了一個叫藍誠的爺爺,藍誠七十多歲,精神依舊抖擻盎然,身體十分健康硬朗。藍誠爺爺一見到紀若,忙拉著她的手問東問西,那感覺就好像一個親爺爺在關心自己的孫媳婦。
連續在顧家住了三天,藍誠對紀若態度熱情不減。紀若被這狀況搞蒙了,在一天晚上,終於忍不住跟顧諾賢問起這事。
“藍爺爺是什麼人?怎麼感覺你們全家上下都很尊敬他。”顧諾賢身上有傷,紀若不敢去抱他,就連碰都要再三猶豫。她的小心翼翼,讓顧諾賢十分不痛快。
“藍爺爺雖然姓藍,其實相當於是我們的親爺爺。”
顧諾賢把玩著紀若的手指,“怎麼?他太熱情,嚇到你了?”
紀若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隻是比較好奇,他到底什麼身份,他人很好,是個很和善的老人。”從紀若到顧家,藍誠一直噓寒問暖,他熱情地令紀若有些別扭。“我感覺他既像是你家的管家,又像是你們的長輩。”
“藍爺爺名義上是我家管家,但實際上,他相當於是我爹地的爸爸。他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關系不比親父子差,我爹地跟我親爺爺關系一直很惡劣,小時候一直是藍爺爺在照顧我爹地,所以就成了你看到的這樣子。”
紀若聽完顧諾賢的解釋,意識到他們的爹地童年生活應該不太美好。“顧諾賢,爹地看著冷,其實還挺好相處的。”
“那是因為我爹地覺得你人不錯,所以你才會覺得他人不錯。”顧諾賢小幅度翻了個身,背後傷口又痛了。“我爹地很滿意你,你不用怕他。”
紀若捂在被子裡輕笑,“我沒說怕他啊!”她一直覺得顧探那人隻是面冷心熱,就跟顧諾賢一樣,看著冷冰冰的像個閻羅,卻有一顆對愛人極包容熾熱的心。
“不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