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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過去,這場發布會終於結束。
紀若剛走下臺就被洛彤小聲數落了幾句,等紀若想起來要認識認識那個小粉絲時,那小粉絲卻消失不見了。
“彤姐,有人喜歡的感覺好像還不賴。”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沒出息的滿足了。洛彤看了她一眼,並沒有開口挖苦她,“等你有朝一日混出頭了,你才會真正體會到粉絲力量的強大。”
紀若無奈笑笑,“彤姐,混出頭哪兒那麼容易。”
“你也別氣餒,指不定哪天遇到了貴人幫你一把也不是不可能,好了,你快將衣服脫下來,我還要還回去的!”紀若點點頭,走進簡陋的更衣室脫下這套昂貴的西裝,又換上她自己素淨的白色短裙。
洛彤出去,一道鮮豔的玫瑰茜紅色優雅款款來到紀若的屋子,見到來人,紀若什麼話都沒有說。甄月自顧自在屋子裡環視一圈,此時外面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她勾唇優雅笑笑,然後在紀若冰冷的目光中走到她的身邊。
紀若看著她,不發一語。
“瞧瞧,這等姿色,不火真是奇了怪了!”手指勾起紀若白皙的下巴,甄月語氣很輕浮。紀若面無表情掃去那根不知撫摸過多少男人身軀的手指,淡淡道:“不勞你費心!”
被掸開的手指在空中勾了勾,甄月雙眼盯著自己左手中指上惹眼的寶石鑽戒,一臉不屑說道:“紀若啊,你是想出名想瘋了吧!”紀若冷眸眯了眯,依舊是沒有做聲。
“為了提高知名度,竟然花錢僱人來發布會場鬧。”甄月搖晃著纖細性感的水蛇腰,那甜膩嗓音聽得紀若反胃。不知為何,聽甄月說話,她總有一種聽砂紙互相摩擦的煎熬不適感。
他們都說甄月嗲聲嗲氣甜膩膩的聲音是她的招牌,可紀若卻不這麼認為。這哪是招牌,這簡直就是折磨!
“紀若,被我踩在腳下三年,你該不會還天真的以為耍點小計謀就能翻身把?”甄月臉上的媚笑一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冷,“我告訴你,我踩了你三年,我還能再踩你三年!”
目光平靜睨著眼前這張可愛甜美的臉蛋,紀若隻是不悅皺皺眉頭,“甄月,你上次體檢是什麼時候?”甄月眨眨眼,不解其意。“關你何事?”
“我就問問。”
“半年前。”公司每半年都要組織一次體檢,甄月更是公司的搖錢樹,她的身體寶貝的很。“問這個做什麼?”甄月身子朝後退去半步,兩個人的距離拉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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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若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她道:“沒怎麼,就是提醒你一下,你該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了。”甄月疑乎看了她一眼,搞不懂她這話的意思。
將甄月臉上的疑惑不解收進眼底,紀若冷冷一笑,“你才半年沒去體檢,你就患上了重級神經病!不僅如此,我擔心你這身體怕是不止這點毛病,你去檢查的時候跟醫生說說,讓他看看你腦子是不是秀逗了,我擔心你可能還患了妄想症。”
甄月:“…”
“紀若,你橫!你信不信我讓公司雪藏了你,看你拿什麼橫!”她最討厭紀若明明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卻又裝作一副自視清高的樣子。遲早有一天她要撕碎這個看上去一切都很美好的女人的面具,她要讓所有人看清紀若有多骯髒!
甄月自知說不過她,隻能怒氣衝衝丟下一句狠話,踩著她那十幾公分的高跟鞋離去。
睨著甄月離去的背影,紀若嘴角冷笑幅度更大,“甄月,你當姐姐吃魚長大屬貓的,任你欺負?”若說誰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紀姑娘絕對會是排名第一的存在。
紀若淡定坐在椅子上,她並未被甄月這話影響到。雪藏,她先在的情況跟雪藏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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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回酒店的出租車,紀若接到了一個電話。
“韓醫生。”
“紀小姐,專家探討結論出來了。”
醫生後面說了些什麼紀若根本就沒聽清楚,她耳朵裡一直嗡嗡作響,心頭千斤重。
“師傅,送我去機場!”
☆、004、其父紀譜霖
C市第一人民醫院。
“紀小姐,紀先生的病情實在是太罕見,我醫專家經過探討一致認為紀先生他並不是得了絕症,而是中了一種會緩慢吞噬掉他生命的未知病毒。很抱歉,我院實在是沒能力醫治你父親!”醫生一板一眼的話語中,帶著些許同情跟憐憫。
剛從B市飛回來還沒有喝一口水的紀若抬起頭來,睨著這個兩年來一直替她父親治病的醫生,美麗絕色的臉蛋上泛著絕望無助。“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訥訥的話語裡,有著淡淡的哀傷跟不甘。
抬手拍拍女子單薄的肩膀,醫生無奈搖頭。
醫生搖頭,無異於是將女子打入了地獄。“韓醫生,這些年我賺了點錢,我願意將我所有的積蓄都給你,隻求你治好我的阿爹!韓醫生,我求求你!”白皙纖瘦的五指緊拽醫生白大褂不肯松開,紀若仰頭看著醫生,目光誠懇至極,又帶著點點卑微。
凝視著女子過分美麗的臉蛋,韓峰也有些於心不忍了。“紀小姐,不是我不願意醫治紀先生,實在是我能力有限,無能為力啊!”狠心拂去衣角處那隻手,韓峰搖搖頭,轉身走進他的辦公室去了。
一個人站在敞亮卻幽靜的走廊,紀若感受到了寒徹骨之冷。
這些年紀若好幾次挺而走險跟大僱主做交易,她偷來他們想要的東西,換取高昂的金錢,這些年的確賺了不少。可那些錢都用在給紀父治病這件事上,紀若認識一個神秘的僱主,隻要紀若交付足夠多的定金,僱主就會給她能暫時抑制紀父的藥物。
隨著時間的推移,紀父的身體越來越差,以前那些藥是再也起不了多大做用了。前段時間賺了一千美金,跟僱主拿了藥,結果紀父服用藥之後不到一周就復發了……
錢沒了,紀若不怕,可阿爹徹底被判死刑,紀若是真的絕望了。
聽說做藝人很賺錢,所以三年前她不怕死的踏進娛樂圈那個大染缸,在那個圈子裡忍辱負重,承受著經紀人的冷落跟同行的白眼,為的就是賺更多的錢治好阿爹。結果,阿爹還是被下了死亡令,你叫她如何接受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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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的烈日將大地烤成熱鍋爐,平底涼鞋踩在略有些燙腳的泊油路上,紀若雙手環胸,她好冷,冷的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紀若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家的,等她來到再是熟悉不過的街道口時,腳步卻膽怯的不敢再前進一步。
石江小區是一片破舊的有些年代的弄堂區,不少中年大叔大媽在江邊大榕樹下打牌,老人們則坐在樹蔭下的石椅上下象棋,他們手拿象棋,皺眉深思熟慮下一步棋子該落於何處。
這裡街道雖破敗,居民卻團結一心,和樂融融。
江邊最大的一顆榕樹足足有一百年的歷史,那榕樹左下方立著一張小桌子,一個身穿泥色襯衣的中年男人佝偻伏俯在桌上,他他戴著不太幹淨的眼鏡,左裡拿著一把鐵鎖,右手拿著一枚小鑰匙,桌子上還放著一個銀白色的修鎖镊子。鏡片後方的眼眶生出幾條深淺不一的皺紋,松弛的眼皮下一雙鷹目炯炯盯著手中的鑰匙,目光略帶滿意。
阿爹研究鎖匙的時候,總是興奮又有成就感的樣子。
紀若最喜歡見到阿爹意氣風發的模樣。
一想到阿爹被病痛折磨時痛苦的場景,那雙微冷的美眸總會忍不住浮出水霧。細手摸了把眼睛,有些潤。聘婷秀麗的人兒穿過大榕樹,從樹蔭裡偷射進來的光陰打在她潔白無塵的長裙山,這一幕,是紀譜霖最想要看到的場景。
“阿爹。”乍然聽到這輕聲細語的喚聲,紀譜霖握著鎖匙的手一抖,鏡片後方的眼皮眨了眨,滿是不可置信。緩緩抬起頭來,紀譜霖看清來人面貌頓時一喜,“丫頭!”他趕忙放下鎖匙起身,隔著一張小桌子就想要擁抱自己的女兒,他的手剛要碰到紀若身子的時候,紀譜霖動作一頓,兩手迅速撤回。
慌忙在褲子上擦擦手,紀譜霖這才嘿嘿一笑,看著自己女兒,紀譜霖那張寫著生活艱辛與柴米油鹽的老臉一紅,笑容拘謹卻真實。“一直碰這些玩意兒,髒!”
“阿爹,小若不嫌髒。”紀若捧起阿爹皮膚泛黑的雙手,語氣滿是心疼。阿爹一把屎一把尿將她拉扯大,她怎會嫌棄阿爹髒?鼻頭一酸,素來堅強的紀若很想哭。
“我丫頭現在可是明星,你的衣服都是牌子貨,弄髒了不好!”丫頭掙錢辛苦,當爹的幫不了她,就更不舍得糟蹋她一分一毫。
掙錢都不容易,紀譜霖可以忍著不抱丫頭。
“阿爹…”紀若鼻頭本就發酸,聽阿爹這麼一說,她就更酸了。眼淚不爭氣落下,啪嗒啪嗒滴落在桌子上,紀譜霖一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丫頭,別哭了!”丫頭一哭,紀譜霖心就亂了。見女兒還一直掉眼淚,紀譜霖無奈嘆了口氣,他惹禍了!
紀若無聲哭了好一會兒,才命令自己停下來。再哭,阿爹就該發現端倪了。
“诶,對了,你昨兒晚上不是給我打電話說去B城出席發布會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紀譜霖用毛巾掃了掃自己剛才坐過的實木老式椅子,示意紀若坐。
紀若將紀譜霖一把按在椅子上,她紅著雙眼給阿爹捏肩膀。“我就一小角色,去亮個相就行了。”有多久沒有這樣給阿爹按過肩膀了?
作為一個在三線掙扎了三年的小明星,紀若談起自己不景氣的事業時態度很是無所謂。她不需要功成名就,她隻需要錢。隻要能賺到錢,什麼角色她都接,隻要不是那種違背自己底線的角色。
一線大腕賺的雖多,可他們每年開支也很大,作為一個三四線遊走的小明星,紀若每年雖不多,但也不少。除去公司跟經紀人所得,她每年都能賺個五十多萬。加之她並不怎麼出去應酬,也不愛拋頭露面,這兩年也存了百來萬。
原打算將這錢存著給阿爹治病的,現在看來算是落空了。這一刻,紀若生起幾分退出娛樂圈的念頭,那圈子不是什麼好地方,烏煙瘴氣的,呆久了會窒息而死。
聽紀若這麼說,紀譜霖苦澀搖搖頭,沒能給丫頭事業帶來幫助,是他這個當爹的沒用。“丫頭,你吃飯沒?沒吃阿爹給你燒飯去!”
看著阿爹興奮的模樣,紀若心裡甚苦,這些年隻忙著賺錢,都沒怎麼陪阿爹,她快有兩個月沒跟阿爹一起吃飯了吧。看著阿爹的臉,紀若心酸之餘還有些疼,不是劇烈的那種疼痛,更像是被針尖一下下扎著。
流著血,卻又不至於喪命。“小若還沒吃飯,阿爹,今天這頓飯我來做!”佯裝無恙笑笑,紀若這話聽得紀譜霖咧嘴直笑,“阿爹好久沒吃到丫頭做的飯了,今兒算是有福咯!”紀譜霖很容易滿足,隻要丫頭在外過的好,他一個人孤單點也沒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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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譜霖居住在第四弄堂,這弄堂叫義路巷。
他住在巷子中間,屋子是兩層式,這屋子還是紀若很小的時候建的,十七八年的歷史了,屋子裡的一切擺設都有些陳舊了。這裡,也是紀若成長的地方。
站在老式廚房內,紀若一邊切菜一邊跟靠在廚房門的阿爹說話,她不知該如何告訴阿爹他的身體狀況。強顏歡笑面對阿爹,對身為演員的紀若來說不是難事。
紀譜霖見到女兒今天格外的話多,心裡頗有些安慰。這丫頭一直是個悶葫蘆,既不愛說話也不愛笑,紀譜霖一直擔心她在娛樂圈會受欺負,現在看來自己是空擔心了。
“丫頭,你現在有沒有找個愛人的打算?”紀譜霖凝視著女兒忙碌的背影,問的一片認真。紀若手在圍裙上擦擦,搖頭道:“沒,我還年輕,真的沒有那方面的心思。”年輕多好,想做什麼做什麼,結婚了就沒這麼自在了。
見紀若搖頭,紀譜霖眼裡顯出滿滿的舍不得,“丫頭,遇到好的男孩就試著處處吧!阿爹不可能陪你一輩子,你要走的路還長,一個人會很孤單的。”
拿著鍋鏟的手一抖,紀若望著鍋裡的魚直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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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譜霖最喜歡吃紀若做的紅燒魚,每次紀若做飯這道菜都是必不可少的。“丫頭,廚藝有長進!”在紀譜霖眼裡那紅燒魚就是饕餮美食了。
阿爹吃的大快朵頤,紀若心裡惆悵就越深,還能看阿爹這樣痛快吃飯幾次?如同爵蠟吃著碗裡的飯,紀譜霖沒有看見女兒的眼淚滴進了米飯裡。
桌子上的手機嗚嗚震動個不停,紀若掃了眼來電人,瑩潤的眼珠子裡閃過一抹疲憊,接起電話,裡面立馬傳來一陣氣壯山河的咆哮聲。“紀若,你膽兒肥了!敢無視公示規定私自跑了!你還記不記得籤約時寫著一切行動服從公司的安排?你還有沒有規矩了?”
“名氣不大普倒是不小,紀若,你信不信我讓公司雪藏你!”經紀人的聲音有一股氣吞山河的氣勢,紀若將手機放遠些,免得耳膜被震壞。紀譜霖聽到那母老虎般的吼聲,忍不住蹙起眉頭來。
他很想搶過電話對那女人亂罵一通,但他又擔心這樣做會斷了女兒前途,隻能瞪大雙眼怒視著桌上的魚。等經紀人吼完,紀若這才冷冰冰說了句:“抱歉威姐,今天家裡忽然出了急事,我一時心急忘了給你通報了,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紀若,你還想有幾個下次?”
紀若皺皺眉頭,趕緊重新說道:“絕無下次,我保證!”
聽到紀若做了保證,李威呼了幾口粗氣,又不滿意數落道:“家裡出了急事就可以恣意妄為嗎?紀若,你知道你這樣亂來給公司帶來多大虧損嗎?”
紀若緊鎖眉頭,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早回來半天能給公司帶來什麼損失?反正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哎啊威姐,紀若她無法無天慣了,你還不了解?憑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又仗著總監對她有幾分愛意,她任意妄為也是有資本的。這怪不得她,誰叫她生了一副好皮囊了?”電話裡面忽然傳來一道甜膩膩的聲音,那聲音音量可不小,紀若可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