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個身,繼續背對著他,閉上眼睛。
秦言皺眉,眯著眼睛看著她,雙手緩緩握拳。其實,他很想抱住她的,可是,兩個人之間就好像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讓他們即使近在咫尺,他都不敢去碰她。
他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緩緩閉上眼睛。
明明已經很累了,艾晴卻始終沒辦法入睡。她想秦言也是一樣的,背後的氣息雖然平靜,但是感覺起來卻有些凝重。
突然,她小聲問道:“秦言,可以告訴我,秦阿姨到底是怎麼死的?”她知道這個問題很唐突,也未必可以得到答案,可是她就是想問,想知道是什麼樣的打擊,才讓他變得這麼偏激,這麼痛恨罪犯。
秦言聽著她提起母親,緩緩睜開雙眼,但是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注視著她的背影。
艾晴等了很久,都不見他說話,沉沉嘆了口氣,說,“算了,就當我沒問過。”
秦言眯了眯眼睛,說,“你就當我遺傳了暴力、嗜血的基因,喜歡扮演操控罪犯生死的上帝。”言語中帶著一絲自嘲。
艾晴轉身想要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不想自己轉身的同時,秦言也跟著轉身。她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去M國查一下秦言當年涉及的案子,那個和他母親有關的案子,或許就能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暗判的。
秦言感覺到背後的人呼吸漸漸變得規律,平和,知道艾晴是真的睡著了。他緩緩睜開眼睛,眸光幽暗冷清,隱約透出一絲孤寂。自從他決定選擇“替天行道”這條路開始,就注定不該有普通人的感情,注定永遠都隻會是自己一個人。
他緩緩轉身,面對著艾晴,如果不是為了尋找父親,如果沒有去M國,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吧。
現在,他隻是一個冷心冷情的通緝犯,一個隻活在黑暗中的影子。
秦言很想伸手觸碰艾晴的臉頰,可是他不能。因為他害怕自己會存有多餘的感情,那對他來說是要不起的奢侈品。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入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凌晨五點左右的時候,艾晴的手表發出了很細微的聲音,把她和秦言都驚醒了。
綠色的光微微閃爍了幾下,艾晴不好在秦言面前聽取消息,正遲疑呢。秦言已經率先開口道:“差不多了,我們可以離開這個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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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晴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掀被下床,對著正前方的攝像頭說,“好了,過來把人帶走吧。”隨手把鑰匙和手銬丟在桌上,就好像是他為艾晴打開了手銬似的。
面對著他的背影,艾晴的臉頰通紅,表情尷尬,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脫掉了全部的衣服的。
千門的技藝真的是讓人難以捉摸。
她也在被子裡把襯衣脫了再穿起來,表情冷沉,等著外面的人過來開門。
很快的,走廊上響起了鎖鏈被打開的聲音,同時隔壁的左右兩個房間也有了動靜。之前帶艾晴過來的中年婦人走進來,給艾晴重新戴上了手銬。
“等一下。”秦言看著黑衣婦人要把她帶走,以曹紹華的身份叫住了她們,慢悠悠地踱步到艾晴身邊,湊到她耳邊說著悄悄話。
不過,他不是真的說話,隻是用嘴唇觸碰的頻率發著摩斯密碼,意思是另一個房間的12個女孩子,他會幫忙營救。
這個決定,讓艾晴有點意外,蹙眉看了他片刻,眼神是感謝的。
“下次再會。”他的手指點了一下自己的唇,對著艾晴送出一個飛吻,然後大步離開了房間。
艾晴被婦人戴上了頭套,拉著回去之前的囚室。
鄧芝欣,王凱麗和徐允兒擔驚受怕了一晚上,看到艾晴被押回來,緊懸在胸口的石頭總算落下。
她們拿掉了艾晴頭上的黑色頭套,關心道:“madam,你沒事吧?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沒事。”艾晴朝著門口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監視之後,才點開了手表的按鈕,聽取了任五給她的消息。
——找到老錢,找到證據,可以緝拿俞姣。
這樣的消息,讓艾晴松了口氣,回復道:
——申請搜查令,晚上8點逮捕俞姣和張偉,包圍曹紹華的別墅。
她的命令下達之後,就跟面前的三個小女警部署了晚上的行動。
“madam,我們幾個,想從這裡出去,還有機會,但是對面的女孩子……”
“她們有人救。”艾晴知道王凱麗擔心什麼,想起秦言剛才對自己說的話,而她也告之了時間,那麼應該就不會出現很大的紕漏。
隻是,她感覺到秦言已經知道了那個模仿殺人的真兇是誰了。她擔心的是秦言會再次使用死刑,懲戒兇犯。
所以,她要利用僅剩的時間,找出這個模仿殺人的真兇。然後,搶在秦言之前,把這個人逮捕歸案。
建造這個地下囚室,經營黑市拳,做高級接待,這樣一系列的不法活動,在這裡可以說是一應俱全。連龍昊和易德都不敢全部沾手,這裡的服務對象,大多是政客,大官,以及海外的黑道頭目。
也就意味著,主人家是需要用到這些關系的人。而且龍昊和易德,對這樣的場所,都沒有消息,或者說其實有消息,隻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這個人,應該有身份,有地位,黑白兩道都不敢輕易得罪的人。
想到這裡,艾晴立刻發消息給任五:
——查跟曹紹華關系密切的,政界要員是誰。
她從鄧芝欣她們那裡知道,袁麗霞並沒有被關在這裡。那麼就隻有兩個解釋,一個她沒有暴露身份,遇到了模仿兇手,然後被殺;第二個就是她身份被揭穿了,可是兇手的身份過分吸引她,令她變節。
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對於海雅的死狀,警方和媒體並沒有公布出去。但是這個模仿兇手卻知道得相當清楚,連蝴蝶都有。這種事情隻有警方人員才可能知道,那麼透露給這個兇手知道的,就隻能警方的人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模仿兇手和那個死幻蝶的兇手是認識的,或者有某種聯系的。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艾晴否定了。
因為如果真的跟“死幻蝶”的兇手有關系,就不會用隨隨便便的蝴蝶飾品來充數。
所以,艾晴心裡的想法就是,袁麗霞暴露身份之後,卻因為對方身份妥協,變節,想要的是更好的生活,沒想到一命嗚呼了。
“madam,你在想什麼,這麼專心?”鄧芝欣看到艾晴的表情冷沉嚴肅,忍不住推了她一下,道,“如果有什麼部署,您一定要告訴我們,否則都不知道要怎麼配合您。”
“額,沒有。”艾晴回神,搖了搖頭說,“我隻是在想兇手的事情。”
“您知道誰是兇手了?”徐允兒好奇地打聽著,很想知道這個害她們被關進這裡的兇手到底是誰。
“沒有。”艾晴朝著門口看了一眼,小聲道,“但是應該很快就會知道的。”
任五的消息再次傳到手表上。
——叔叔曹國強。
聽到這個名字,艾晴立刻懂了。
這麼一個人,難怪龍昊會說查不到任何相關的情況,而小女警會變節想要依附。
曹國強他簡直就是一方諸侯,A市明面上的土皇帝。
這種人,就算真的證據確鑿,她一個小小的重案組督察,可能將他繩之以法嗎?
艾晴有了片刻的遲疑了,她偵辦案件到現在,這個曹國強應該是身份最高的人了吧。如果是古代,簡直就是皇親國戚的了。
雖說古代有“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句子,現代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說法,可是真的用起來,卻是非常困難的。
“madam,這條密碼的意思是‘曹國強’?”徐允兒連出了這條密碼的內容,捂著唇驚訝道,“難道這裡跟他有關?”
艾晴沒有說話,但是那表情是默認了。
鄧芝欣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是吧,真的假的?他的話,我們不可能抓他吧。”
“隻要證據確鑿,為什麼不能抓?”王凱麗並不認同。
“你傻啊,他的身份,分分鍾有人幫他扛下所有事情!”徐允兒瞪了王凱麗一眼,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喝斥。
“是啊,他會有人幫他頂罪,到時候我們就慘了。”鄧芝欣苦著臉看著艾晴,“madam,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拜託,我們是維持公理和正義的警察,怎麼可以畏懼強權呢!”王凱麗簡直就是女版的施國平,有一股衝勁,但是沒有什麼腦子。
“沒錯,我們不能畏懼強權。”艾晴認同她的觀點,說,“所以,一定要想辦法將他定罪!”
“怎麼定?他這樣的人,真的殺人,也絕對不是他處理屍體。而且,女屍身上並沒有殘留兇手的體液或者皮屑組織。”徐允兒臉色鐵青,看著艾晴問道,“madam,你真的有辦法讓他接受法律制裁嗎?如果不能,那以後我們一定會遭到報復的。”
“允兒,如果我們作為警察怕被報復,最初就不敢學警察這個職業!”王凱麗是百邪不侵,一身正氣。
“拜託,我沒你這麼高尚,我隻是因為警察的工資待遇相對比較好,又是吃公家飯,所以才會報考警校的。”徐允兒很現實,“我家爸媽還健在,作為女兒,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出事的。”
“對啊,如果會被報復,那就不好了。”鄧芝欣看著艾晴,希望她有解決方案。
“兇手我去抓,你們隻要把那些失蹤少女安全帶出去,跟警隊的人匯合就好。”艾晴不能確定一定可以把人定罪,但是抓一定要抓,就算審判之後不能入罪,也決不允許秦言濫用私行。
“大家都休息一下,養足精神,晚上有硬仗要打。”說著,艾晴靠向牆壁,閉目休息。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忘記了父親的教會,想要把曹國強交給秦言處理。這是從小到大,她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想法,讓她有點後怕。
這樣的自己,如果還能勝任一個公平公正的執法者的工作?
父親曾經說過,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自我救贖,改過自新的機會,而不是直接剝奪了對方的生命。
這不是什麼聖母的想法,而是真正的人權。社會上的人,總是提倡平等自由民主,人權至上。其實,給罪犯辯護的機會,就是人權的體現。就好像是佛家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管是什麼人,都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艾晴深呼吸,把自己的情緒調整到了平靜狀態,腦中浮現出父親的身影。隻要有艾國華這個方向標,她應該永遠都不會走錯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