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女性,身上無明顯外傷,瞳孔脫水,視網膜渾濁,後背出現屍斑,推測死亡時間大約是5到6小時。”尹唯看著面前的女屍,就是自己的堂妹尹蔓姿,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平靜,很客觀又認真地檢查著屍體的情況,“從表面看,死因應該溺水。”
“為什麼一定是溺水?”旁邊站著一個新來的女生,好像是個見習小法醫。
尹唯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用眼神詢問趙傑。
“那個,她是剛調來我們部門的見習法醫,叫於小魚。”趙傑尷尬地介紹,自己也不想帶著著個見習法醫過來,是她糾纏著自己一定要跟來,才勉為其難把她帶過來了。
“尹醫生,你好,我覺得沒有表面傷痕,也可能是被悶死的,不是嗎?”於小魚說著自己的見解。
“死者鼻下留有膠狀液體,這不是鼻水,是腦液,溺水死亡因為水中壓強導致腦液從鼻孔耳蝸,甚至是眼眶流出來,遲點還會流出鮮血,就像古代說的‘七孔流血’。”尹唯看都不看那個小女生,直接做了專業的解釋。
“原來是這樣。”於小魚蹲在尹唯身邊,看著他驗屍,“那麼死者是失足溺水呢,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尹唯明顯皺了眉頭,說:“查案是警方的工作,作為法醫隻要把屍體留下的話原原本本寫出來就可以了。”
於小魚抿了抿唇,認真打量著尹唯,聽得出他這話是在訓斥自己越界了。
艾晴蹲在尹唯身邊,手上也戴著手套:“後腦也沒有傷痕嗎?”
“沒有。”尹唯把屍體翻轉過來,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外傷。”
“那死者的水性怎麼樣?”艾晴看到尹蔓姿的腳上一隻腳穿著鞋子,一隻腳是光腳,但是另一隻脫落的鞋子,卻不知道在哪兒了。
尹唯站起來,讓人把屍體裝進運屍袋中,送回法醫部進行深度解剖。
他摘下橡皮手套說,“水性應該不錯,她中學時候拿過遊泳比賽的優勝。”
艾晴蹙眉沉默,正思考著,就見胡瑞從不遠處跑過來,手裡拎著一個黑白色帆布書包:“施隊,小晴,我們在水庫的堤岸上發現了一隻帆布包,裡面還裝著文具,書籍和一本記事本。”
他走到他們面前,把書包放在地上,從裡面拿出了記事本,“這個應該是她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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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晴接過那本棕色的真皮外封的記事本,才想打開,就看到一封信件從裡面掉落出來。
“這是……”艾晴低頭看去,信封上寫著“遺書”兩個字。
“竟然留下了遺書。”艾晴撿起那封白色信件,發現信封口並沒有封上,就從裡面把信紙拿了出來。
——致親愛的爸爸和媽媽:
我對不起你們,做了一件打錯特錯的事情。因為知道爸爸和哥哥的公司就發生了經濟危機,資不抵債,所以我想著去跟奶奶借錢周轉,可是奶奶不答應我的請求。
所以,我就決定策劃一起綁架事情,脅迫奶奶給我們足夠的錢。於是,我通過網站,找到了姓齊的三個兄弟,希望他們可以幫忙綁架寶兒和貝兒。
等收到贖金之後,再把孩子放回來。
沒想到交贖金的時候,發生了變故,大哥竟然想扯下我的頭套,然後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我很害怕,本能地把他打暈了,然後詢問齊歡應該怎麼辦。
他讓我把大哥藏在隱秘的地方,然後立刻回家。當時我真的很混亂,六神無主,就聽了他的話。回家之後,我一直很擔心大哥回來會揭穿我就是綁架事件的策劃者。
結果,他竟然一直都沒有回來,奶奶還接到了齊歡的電話,竟然還要一億美金。我知道這一定是他們想自己留著的,而奶奶和大伯都答應要給了,所以我想不過就是多給一次錢,反正我要的拿到手了,跟他們又同坐一條船,便沒有揭穿他們。
第二天,他們讓姑父去交贖金,又通知我,去奇緣酒店後巷接大哥的時候。當我趕到的時候,大哥突然醒了,叫我去向警方自首,然後把寶兒、貝兒帶
,然後把寶兒、貝兒帶回家。我沒答應,兩人就起了激烈的爭執,結果錯手把刀子刺進了他的胸口。
我當時真的是混亂極了,隻希望事情不要懷疑到我的身上。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讓姑姑和姑父做自己的替罪羊,畢竟這兩個人是我最討厭的人。姑姑總是狐假虎威地給我媽臉色瞧,另外她和姑父也都需要錢周轉,所以有很充分地綁架和殺人的動機。
於是,我聯系了姓齊的兄弟,讓他們幫忙給姑父下藥,然後用了氦氣變聲之後,打電話個姑姑,說隻要她在美容院等著,就會把大哥和寶兒,貝兒還給她。
這樣一來,姑姑和姑父就都成了案件的嫌疑犯。
之後,我就打電話給齊歡,讓他把寶兒和貝兒換回來。他說隻要我把拿到的兩億贖金,給他一億三千萬,就把寶兒和貝兒還給我。
這三個混蛋,要價太高了,我怎麼可能答應他們?最多就是第一次的一億元全部給他們,但是第二次的絕對不行。我還要拿著那一億美金,幫我老爸和我哥的公司渡過難關呢。畢竟,我欠了我哥一條命。
然後,他們就告訴我說要考慮一下。
但是,等我再聯系他們的時候,卻怎麼都沒人接聽電話了。沒過多久,孩子們的斷肢就被警方發現了。
我在學校看著那些新聞,心裡驚慌失措,滿是自責。
最後,我給他們發了信息,說不把寶兒和貝兒還回來,就去自首報警。可依然沒有得到回應。直到我想起,姓齊的三兄弟聊天的時候,說過庫水村。
所以,我就過來找了。結果,真的是什麼都沒有找到。我的內心自責感越來越強烈了。看著這深不見底的水庫,我想自己已經無顏再見父母親人了,決定寫下這封懺悔的遺書,以告慰哥哥的在天之靈。
別了,爸,媽,原諒女兒的不孝,原諒我做了這輩子最最錯誤的一件事。希望警方早日找到寶兒和貝兒,把他們送回家,跟嫂子團聚。
艾晴,尹唯和施國平一口氣把這封遺書看完了,雖然上面該說的都說了,可是卻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最明顯的就是,她說寫下這封遺書,但是整封信卻並不是寫下來的,而是打印出來的。
如此一來,信的最後一部分就是自相矛盾。
她說自己到了庫水村,沒有找到姓齊的三兄弟,也沒有找到孩子,所以心裡自責得無地自容,隻能以死謝罪。然後寫下了遺書。
可是,這個地方哪裡能找到打印機,遺書是用A4紙打印出來的,也就意味著是事先準備好的。那就不存在到了這裡找不到人,才想自殺的理由。
周圍有點分析能力的警員都明白這點,尹唯自然也是知道的。
“這封遺書很奇怪哦。”於小魚看到大家都沉默不語,直接開口道,“都是打印的,一個字都不是自己寫的,所以是預先準備的吧。”
艾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說,“你分析的不錯。”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著道,“不過,你想跟著尹醫生實習的話,最好不要對案件做自己的推理。”
“啊?”於小魚眨巴眨巴眼睛,聽她這麼說了,就轉頭看向尹唯,發現他的臉色雖然很平靜,但是眼神淡淡的,看起來非常的嚴肅,顯然對於她剛才的言論很不滿意。
於小魚蹙眉,嘟囔著嘴小聲道:“那交流一下,有什麼關系嘛,說不好就是一個破案的關鍵。”
一旁的趙傑一聽這話,連忙捂住她的嘴,拉到身後:“閉嘴,法醫如果做推理,很可能摻雜個人感情,偽造證據。所以,跟著尹醫生的話,這點是絕對禁止的。”
……
於小魚是個喜歡看推理小說的人,她的印象裡,很多推理小說的案件,都是法醫偵破的。現實竟然分得這麼清楚。
她拉開趙傑的手,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不再發言。
艾晴走到法證高官吳俊毅面前,把之前在尹蔓姿宿舍搜到的證物交給他:“吳sir,看來又要通宵加班了。”
“習慣了。”吳俊毅讓人小心地收好了證物,合上自己的手提箱,說,“水庫現場搜羅的工作基本完成了,我帶人到周圍看看。”
艾晴點頭,轉身朝著尹唯看去,發現他從摘下眼鏡之後,就一直靜默地凝視著地面,表情若有所思。
畢竟死者是自己的堂妹,這種打擊是非常巨大的。按理說,為了法醫的個人情緒,是會直接避免讓他們解剖自己的親屬的。
剛剛車上的那通電話,應該就是法醫部詢問他,是否需要換姜浩過來的電話。但是尹唯的選擇是自己道現場驗屍,並且回去進行深入解剖。
艾晴看他那個樣子,心裡是有點擔心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吧?”
“嗯,”他回神,低低地應了一聲,說,“我先回法醫部做事了,你繼續調查。”
艾晴聽他這麼說,也不好多表現出關心的樣子,抿唇點頭:“好,等會兒我去法醫部找你。”
尹唯看著她,點了點頭,示意趙傑一起離開。
施國平等尹唯離開之後,來到艾晴身邊:“好像是你剛查到一點線索,關鍵人物就死了。”
“是啊,這是不是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艾晴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我隻知道邪不能勝正。”施國平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一
膀,給她一絲鼓勵,“你覺得,是不是尹蔓姿約齊歡他們談判,要孩子,被他們丟進了儲水庫。”
艾晴抿唇搖頭:“尹唯說過,尹蔓姿的水性很好,我也在她的宿舍看到了蟬聯了好幾年的遊泳冠軍的獎杯。所以,真的把她丟進去,她不可能會溺水。就算是被三氯甲烷這樣的東西迷暈了,再失去意識的情況下丟進這樣的水裡,在我們第一口嗆到水以後,應該就會醒過來。如果她醒了,那溺水又是怎麼造成的呢?”
“嗯,有點道理。”
“或許有別的什麼原因,導致她落水之後不能自救。”艾晴單手支著下巴,仔細想了想,說,“有沒有潛水的裝備?”
“啊?”
“我們去水庫下面看看。”艾晴想或許會在水庫裡發現什麼。
“可是,這個水庫這麼大……”
“不是沒有開閘放水嗎。”艾晴指著六個大閘門,說,“我剛才也問了水庫管理員,今天還沒有開閘排水過,所以如果有線索,很可能留在水深處。”
“潛水裝備倒是有,剛才法證有用過。”施國平覺得人家剛剛檢查過了,再檢查一遍,有點看不起人家的工作一樣。
艾晴明白他的心裡,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說:“查案最好的方法,就是身臨其境地到案發現場感受一下。”拉著他的外套,往前走去。
兩人換了潛水裝備,身後背著的是一個可以維持一小時呼吸的氧氣筒。一個翻到下水之後,艾晴仔細查看著水庫的底部。
這是淹沒了部分城鎮建立的水庫,所以底部殘留著一些村落的痕跡。
艾晴和施國平在這一片遊了一圈,身後的氧氣筒連接呼吸器的地方,竟然被什麼東西劃破了,可是艾晴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施國平快速跟上來,表情非常嚴峻,用手勢表示著她身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