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了反派的崽。
他此時是不染塵埃的仙君,卻為我洗髒衣、做羹飯,體貼到旁人豔美。
隻有我知,我腹中胎兒是他復活白月光的容器。
他其實厭我入骨。
後來我為了回家,當著他的面自戕,一屍兩命。
他倉皇跑過來阻止我,鮮血卻濺紅了他的眼。
我的夫君是這世間最溫柔良善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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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卻聽到了他與書童的談話。
那書童喊他禹晏仙君。
我愣在了原地,心頭一顫。
不由得撫上了小腹。
終於反應過來他是我看過的一篇文裏的反派。
書裏,反派寧晝之為了復活白月光費盡心血,花了一百年才找到合適的容器,挑 起三界大戰,隻為容器順利降世,卻在最後前功盡棄。
但對我這個路人甲隻有寥寥幾筆,沒有名姓,沒有特徵,隻提了容器是我腹中胎
兒。
當我偷聽到他和弟子的談話後,才知道了他一直藏著的身份。
寧晝之此時和我一樣,穿著粗布衣。
他的弟子扮成了書童,瞧不起我,對我從無好氣。
但寧晝之卻從不像寨子裏的人一樣,向我這個孤女投來同情或是憐憫的眼神。
他說我是他心生歡喜的人,滿眼愛意。
他會貼著我講羞耳的情話。
會給我講外面的山川大河,講塞上風光。
他還承諾我,待孩子降生,就帶我出寨子去外面瞧瞧。
原來,他是禹晏仙君啊。
為了這孩子而來。
而我也根本沒活到這孩子降生時。
2
如今三月,桃花盛開的季節。
寧晝之從外面採了些桃花,柔情似水的眸子看著我:
「茵茵,給你做桃花餅。」
我怔怔地道了聲:「好。」
他或許是看出了我的不自然,以為我是孕期反應,幫我倒了杯茶水。
是他採的新茶。
如今家裏的活,我做不成,他全包攬了。
從無抱怨。
可我如今看他,卻有些怵怕。
自我穿越以來,便一直在這寨子裏,聽說外面戰亂紛飛,為了保命,我從不敢踏 出一步。
看來,我該試著出去看看了。
3
「今日,我有些反胃,並不想吃。」
怕他察覺我的怪異,我忙道。
之前隻要他一提桃花餅,我總會歡呼雀躍地讓他多做些,存在地窖裏慢慢吃。
「那我存起來。」
他也不惱,還是平日的體貼模樣。
住在周邊的鄰居都誇我好福氣,是苦盡甘來。
自小孤苦伶仃,卻在婚配時遇見了模樣俊俏,對我體貼入微的如意郎君。
我每每也是掩嘴偷笑,心裏樂開了花。
一開心,就沖淡了我不能回家的憂愁。
可現在,我更愁了。
內心湧上來的恐懼。
夜裏,寧晝之躺在我身旁,他鼻樑挺闊,好看的眉眼被月光照耀得更加分明。
這樣的他,即便不是仙君,隻是凡人,配我也確實是委屈了。
他的別有用心,我早該想到的。
隻怪我一時被他的容貌沖昏了頭腦。
我剛想翻個身,卻驚動了他摟著我的手臂。
他睜開朦朧的眼,輕輕地揉了下我的頭髮,語氣親昵:「茵茵,你還沒睡著?」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
後背卻起了一身冷汗。
想到他對我曲意逢迎了兩年。
他的好全是假像。
我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痛。
不可能安睡。
末了。
我在心裏道:明日就離開。
4
我還沒出寨子,就被他追上了。
今日,他答應了李叔要幫他家耕種,不在家。
即便如此,他還是緊盯著我的行蹤。
他神情緊張:「茵茵,你要去哪兒?為何不找我一起去。」
語氣雖溫和,但他眸底閃過的一絲寒意被我捕捉到了。
「我聽說如果不走動,胎兒大了會難產。」
我早就找好了話術,像平日那樣彎起杏眼朝他笑。
身後,遼闊無邊的田野上有很多我們的熟人。
他還像之前那樣牽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貼上我的耳,語氣還如之前那樣情意綿綿。
說的卻是:「茵茵,我知你要跑。」
我後背僵直,手心裏的冷汗被他察覺到。
寧晝之細心地替我拭去,將我囚起。
再也不允許我外出。
可他之前那個弟子逢生回來了。
逢生依舊不給我好臉色看。 聽說昆侖之境要打開了。
昆侖之境連通了魔界和外界,如果打開,後果不堪設想。
寧晝之聽這些的時候,並未避著我。
估計他一直將我當作鄉野村婦,覺著我聽不懂。
可我卻聽得出了神。
連通外界,說不定就是我回家的通道。
他必須要走了。
回悟清宮。
逢生知道了我偷聽到他們的話,平日裏不滿的情緒更無遮掩。
他諷刺我道:「仙君,不會還要把這個累螯帶著吧。」
我笑眯眯地應:「最好別帶我。」
逢生和我拌嘴。
寧晝之擰著眉把他叫到了屋外,可能是又要說些什麼我不能聽的。
他們比之前更謹慎了。
我一個字也聽不清。
而屋裏也來了別人。
李叔的女兒——小荷。
小荷是我來到這異世的第一個朋友,她家的活忙完了會幫著我一起割麥,結伴上 山採藥。
她嫁人前,我倆經常躺在田埂上看星星,我喊她閨蜜,她雖聽不懂,卻也是笑著 這麼叫我。
我曾說:「閨蜜是一生一世的好友。」
但,我如今想離開春水寨了。
小荷心細,注意到了我眉間籠罩的淡淡憂愁。
她低聲問我有什麼心事。
我也壓低了嗓音:「你知道有什麼少有人知的出寨小路嗎?」
她驚訝地啊了一聲,也沒問我為什麼,便幫我準備了乾糧和水。
寧晝之幾乎是對我寸步不離,我並無這工夫。
小荷給我指了條出春水寨的小道。
趁著李叔將寧晝之支走的空當。
送我出寨了。
這夜月光皎潔,像是照亮了我前行回家的路。
我回頭不舍地看了眼小荷。
若我順利回家,春水宅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而寧晝之,我也要放下了。
我歎了口氣。
兩年的感情,就當我的一場大夢罷。
倒春寒來了,三月下起了雪。
天寒地凍,難以前行。
我趕忙找了個客棧棲身。
包袱剛放到桌子上,一個玄衣少年破窗而來。
嚇得我手中的茶杯差點沒拿穩,茶水潑出半杯,濕了他的上衫。
「姐姐,行個方便,有人在追殺我。」
他一副懇切狀,是個長相精緻的少年。
但我不願惹禍上身:
「我這裏不方便。」
我作勢就要去窗邊請他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
卻。
一眼看到了樓下一身素衣的寧晝之。
手指一顫。
我的心臟也猛地撞了一下。
他怎得這麼快便追上來了。
「姐姐,你瞧見什麼了?」
玄衣少年順著我的目光向樓下看去,看到寧晝之後,目光一凜:「就是他追殺我 !」
我沒好氣地「呸」了他一聲。
寧晝之哪有這麼閑。
說謊也不打草稿。
我打開門,將少年推出門外,沒好氣地說:「出門在外,要多提防,不能輕信他 人 。 」
少年嬉皮笑臉地道:「姐姐,我知你心善,為何要提防?」
我冷著臉:「提防的話,是我說給自己聽的。」
要是我兩年前多加提防。
會不會發現寧晝之的破綻?
也就不會陷得這樣深了。
一想到這裏,我哽了哽,不管門外少年如何請求,我都不為所動,甚至上了門 閂,將窗子也閉得嚴實。
夜深,雪停了。
我準備趁著夜色,繼續趕路
還要找個地方抓些草藥,安胎。
我想帶著腹中的孩子,一起回家。
一打開門,靠在門上睡著的玄衣少年也醒了,身子差點倒在我的腿上。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姐姐,這是打算讓我進屋睡嗎?」
困頓的嗓音讓我心一沉,語氣也柔和許多:
「進去吧。」
反正,我也要走了。
少年一聽,臉上的困意一掃而空:
「姐姐,我睡桌子上就好。」
在他說話的空隙。
我已經背著行囊下了客棧的樓。
此時三更天,客棧裏的人都在熟睡。
我特意走的經過喂馬食槽那條通往後門的路。
卻沒想到寧晝之已經在那裏等候我多時。
他看到我時,面上仍無一絲慍怒,他一向是個好脾氣的人。
寧晝之不再是春水寨的裝束,如今完全不遮掩了。
他一身仙氣,再無春水寨同我一起耕種的農夫模樣。
他手握著柄鶴紋長劍,大概就是書裏形容的那柄禹晏仙君的本命劍。
雪雖停了,但地上早已積了厚厚一層。
寧晝之站在那裏許久,卻未沾分毫。
他輕聲喊我:「茵茵。」
似是柔情。
可我卻從骨子裏覺得發寒。
我胡亂找著藉口:
「我不喜歡春水寨了,所以想獨自出來走走。」
一出口,我都覺著這理由蹩腳。
可我找不到更好的了。
我總不能說。
我知道他隻是為了這孩子和我虛情假意那麼久,而我會因此死掉。
他為了復活白月光,早已瘋魔。
不可能會管顧我的死活。
而我,隻是個想活下去、想回家的普通人。
6
寧晝之隻是緩緩點頭,說了聲:「好。」
又問我,我想去哪裡,他都可以帶我去。
我聲音啞澀,硬擠出個笑容,點了點頭:
「去哪裡都行。」
我在心中道:
【都不行。】
待在他身邊,隻能靜靜地等死。
溫水煮青蛙的故事,我可聽得太多了。
他的柔情,我並非不能捨下的。
儘管很美好。
但背後藏著的卻是致死的毒藥。
寧唇之還像之前那樣牽著我的手,回到屋子裏,他點了火盆讓我烤火,將我原
來的棉衣也帶來了。
唯恐我凍著。
他看似不經意地摸了摸我的小腹,說了句;「孩子還是安好的。」
可我知道,他的注意力都在這孩子身上。
做這些,也是怕孩子有什麼閃失。
我抿了抿嘴唇:
「你打算帶我去哪裡?」
在這裏,我跑不到三步路就會被他捉回來。
但是,外面天地廣闊。
就不同了。
寧晝之溫和地笑,像是同我商量:「跟我回悟清宮罷。」
我點頭:「好。」
又問了句:「李叔他們還好嗎?」
一路以來,我每日憂心李叔和小荷偷偷放走我,寧晝之對遷怒於他們。
寧晝之神情淡然:「你走後,我就出來尋你了。」
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想了。
外面出太陽了,冰雪消融,比下雪時更冷些。
寧晝之卻有些急迫,生怕我跑了。
顧不得路上的雪水濺髒了他的衣角。
他捨棄了禦劍,聽取了我的提議,騎馬。 他說:「茵茵,我們出發罷。」
寧晝之把帶來的披風給我披上,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上馬。
冰面折射過來的光,讓我看到了自己依偎在他懷裏,小小一個。
看起來很嬌弱,似乎風寒一入體,就命不久矣。
我抬起頭看他:「路程有多遠?」
他貼在我耳畔道:「不遠,幾日的工夫。」
是嗎,比我想像中快了太多。
7
行了半日,前面是片竹林。
寧晝之將我放下馬,讓我休息半個時辰。
顛簸太久,對胎兒不好。
他讓我待在原地,不要亂跑。
他要去河邊打水。
我彎起眼笑:「好,我等你。」
他一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我便迫不及待地上馬,準備自己出發。
寧晝之不知道呢。
我穿過來之前學過馬術。
隻是技藝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