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的話他沒說,剛醒來的瑜王世子卻是聽清了。
如果不是隻有他這一個兒子,瑜王早就打死他了,何苦留著他生氣。
瑜王世子閉著眼睛,用沾滿鮮血的嘴角扯出一個荒誕的笑。
他不知道堂兄什麼時候欺人太甚,也不知道皇帝有什麼好當,他隻知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成了別人的妻子,他要見她,隻能等年節時大宴,還要客客氣氣說一句“娘娘安好”。
瑜王世子想:還不如死了算了,省得跟著整天提心吊膽,不知什麼時候就要人頭落地。
哀哉,怪哉。
此時的景玉宮中,蘇輕窈跟楚少淵沐浴過後,正在寢殿裡坐著吃烤慄子。
最近蘇輕窈有點上火,楚少淵便不叫火房燒那麼熱的火牆,隻讓寢殿內再擺個小火盆,不熱不冷正好。
火盆裡面燒的是明炭,上面有個小圓罩,慄子芋頭放在上面,再搭一個網罩,等一會兒裂開口,就熟了。
火盆很溫暖,兩個人圍坐在那,倒是暖意融融。
蘇輕窈隻穿著中衣,也不覺得寒冷,正聞著慄子香,給他念叨白日裡的事。
楚少淵聽到她攔住邢家人不讓她見順嫔,不由笑著說:“你這是給瑜王加柴呢。”
瑜王多精明,一聽就知道裡面有事,肯定要著急。
蘇輕窈道:“不是陛下說的嗎?早解決早完事,省得成天有人盯著咱們,睡覺都要不踏實了。”
楚少淵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蘇輕窈白他一眼,又說:“對了,若雲已經搬去菱菡宮中,等過完小年,就開始裝病了,估摸著等沈小將軍回來,事情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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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淵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她說得是哪兩個人,頓時覺得無奈:“貴妃娘娘,您能不能直接說封號?您說閨名,小的根本想不到是誰啊!”
蘇輕窈微微一愣,差點沒笑出聲來:“都是臣妾的錯,下次一定記得,一定不會再說錯。”
兩人說了會兒話,慄子便接二連三炸開,寢殿裡頓時響起“啪啪”聲,倒是有些熱鬧。
晚上不宜多吃,蘇輕窈讓柳沁撿了幾個放在小盤子裡,剩下的讓她們拿出去分了,守夜時也容易餓。
帝妃二人對坐在貴妃榻上,一人一個慄子,在那剝起來:“奉天還有三萬守城軍,有兩萬在奉天大營,八千在玉泉山莊。”
剩下兩千人就在盛京中,時刻守護皇宮。
在這種情況下,瑜王要動手比較難,而且也會引起京中百姓恐慌,鬧得太大,楚少淵也怕有百姓死傷。
因此,楚少淵已經跟五城兵馬司都督張庭松以及奉天督指揮使聞青竹商討過,最後選了一個既遠離繁華盛京,又方便瑜王動手的去處。
這會兒正壓低聲音跟蘇輕窈說,讓她提前有個心裡準備。
“趁著這次使臣進京朝拜,明日朕先在乾清宮接見他們,彼此交換國書以及國禮,等後日使臣們逛完盛京,再請他們去運河碼頭玩賞一番。”
蘇輕窈抬頭看了他一眼,小口吃著甜糯的慄子,道:“陛下這是要調虎離山?”
楚少淵點點頭:“你還沒去過運河碼頭吧?那裡去歲才修好,如今還不算繁華,等到兩年後挖通靈渠到南陽水路,運河就能提前貫通。”
這一條奔湧不息的京陽大運河,維系了整個建元朝的繁榮,前一世要五年以後才會貫通,現在有了楚少淵親自督導,已經挖通了一半,兩年以後應當就能啟用。
蘇輕窈道:“真好,我以前就想去看看,這回終於有了機會。也正巧讓那些使臣看看,咱們大梁的國力和樓船,讓他們知道大梁的厲害。”
一旦運河開通,南方各部就再不可能翻身,現在讓他們看看也好,省得楚少淵還要擔心他們,怕他們時不時有些小動作。
楚少淵道:“正巧短段運河要年後才能開始使用,現在碼頭附近還沒有形成規模,那邊有成片的空地給瑜王施展,就等他出手了。”
蘇輕窈長舒口氣:“叫陛下說的,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夫妻兩個說完就洗漱歇下了,次日,楚少淵單獨叫來瑜王,跟他道:“過幾日要請使臣去碼頭觀賞運河夜景,朕想著皇室沒什麼得力能人,還要請王叔同朕一道去,也好能陪朕一起招待使臣。”
瑜王隻覺得心跳如鼓,氣血上湧,這一刻,什麼理智都離他遠去,隻能聽到楚少淵的話。
他要離開長信宮了。
莫名的衝動壓過了所有理智,他甚至來不及推敲這是不是楚少淵做的套子,他隻一門心思想:終於不用再忍下去了。
楚少淵見他目光閃爍,淡淡一笑:“王叔把少澤也帶上吧,也趁著這時候鍛煉一下他。”
瑜王目光一閃:“是,臣遵旨。”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我懷疑這裡有車,但是我沒有證據。
第142章
次日, 楚少淵在乾清宮會見四方使臣。
蘇輕窈沒去前面,隻聽宮人說場面異常宏大,熱鬧的仿佛過大年一樣。
後宮女子非召不得出宮, 包括宮妃和宮女,因此小宮女們想看也看不了, 隻能在那七嘴八舌幻想。
蘇輕窈一邊核對宮宴單子一邊聽她們說, 倒也不覺得厭煩。
“你們都這麼喜歡熱鬧?”待一頁對完,蘇輕窈問。
小丫頭們嚇了一跳, 回頭看貴妃娘娘正滿臉笑容, 便就沒那麼慌張:“奴婢知錯。”
蘇輕窈搖搖頭,道:“若是來年沒什麼大事小情,待上元節那日, 本宮看看要不要在御花園開個燈會,好讓你們熱鬧一番。”
雖說隻是口頭安慰, 但小宮女們卻異常高興, 一個個笑紅了臉,忙著給蘇輕窈行禮:“多謝娘娘仁慈。”
桃蕊趕她們走,轉身進了書房,道:“娘娘, 禮服和頭冠都送來了,尚宮局還特地送了一雙厚底皮靴,待娘娘出門也好穿。”
蘇輕窈道:“尚宮局倒是懂事,知道提前給安排妥當。”
宮中有什麼動向,最早知道的就是尚宮局, 陛下娘娘們要出門,要提前準備車輦行李,衣食住行都不能耽誤,她們就會提前收到吩咐,以便貴人出行。
這一次大概也是如此。
楚少淵本就不想瞞著人,弄得越熱鬧越好,蘇輕窈午歇起來去慈寧宮,太後還在說這事:“昨兒我勸他,讓他不要帶你出宮,他還不肯聽,多危險吶。”
這會兒殿中無人,隻她們娘兩,蘇輕窈便笑著給太後倒茶:“陛下說沒什麼大妨礙,若是我不去,還怕別人不當真呢。”
太後見她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還有點期待,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們自己注意著些,可千萬別出意外,”太後道,“宮中事你也不用擔心,順嫔和嫔那有我在,她們哪裡都去不了。”
蘇輕窈點點頭:“明上午臣妾去給趙婕妤挪宮,待趙婕妤離開荷風宮,就要封住荷風宮所有宮門,無論瑜王後日動不動手,陛下都不打算再留順嫔。”
太後嘆了口氣:“趙婕妤如何了?”
“太醫道病得很重,一直腹瀉不止,”蘇輕窈淡淡道,“應當是嚇的,她知道順嫔不少事,現在突然不允許外出,自然害怕。”
自從見親之後,荷風宮便被不允許進出,宮門卻一直開著,看起來還算正常。當時的理由是趙婕妤重病,不宜見客,旁人便也都沒多想。
趙婕妤心裡害怕,從那時候起倒當真病倒,上吐下瀉吃藥不止,熬了這麼多天也不見好,太醫也跟蘇輕窈說了實話。
“心病難愈。”
趙婕妤是生生嚇病的。
太後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太後又嘆了口氣:“瑜王……瑜王何苦如此?先帝對他還不夠好嗎?他都出了三服,襲爵時先帝還是給了正一品親王爵,足見對他的重視。不管瑜王妃那人如何,給他挑的這個王妃,出身也是一頂一的好,算是為他盡心盡力。”
先帝比瑜王大上四五歲,自己又沒親兄弟,隻把瑜王做兄弟,對他可謂是關懷有加,從不薄待。
到頭來,瑜王還是生了二心,時刻想要弄死他唯一的兒子,做夢都想自己當皇帝。
想到這,太後心裡越發不痛快。
“當皇帝就那麼好嗎?他現在做個闲散王爺,光享榮華富貴,日子還不夠舒心?”
說起瑜王,太後怎麼也意難平,總覺得先帝一片真心錯付,白白為他盡心盡力。
蘇輕窈今天特地走這一趟,就是過來安慰太後的。楚少淵道早年他父皇對瑜王十分關懷,太後作為長嫂,對這個堂弟也很關照,如今卻被反咬一口,怎麼可能不難過。
不過太後的胸襟很寬廣,蘇輕窈隻安靜聽了會兒她的念叨,她就自己轉過彎來,不再為這事糾結。
“算了,說這麼多又有何用,他不知好歹,一意孤行,就不要怪咱們不留情面。”太後冷聲道。
蘇輕窈看著太後沉下來的臉,微微松了口氣:“娘娘放心,陛下都已準備妥當,不會讓他們得逞。”
太後點點頭,不再言語。
這幾日蘇輕窈很忙,楚少淵更忙,晚上便也沒多說什麼,次日清晨蘇輕窈早早起來,迷迷糊糊要伺候楚少淵穿朝服。
楚少淵怕她摔著自己,讓柳沁趕緊扶著她坐下:“你再睡一會兒,哪裡用你操心這個。”
蘇輕窈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要早些去荷風宮,趙婕妤還沒挪出來。”
楚少淵道:“讓柳沁去就是了,你親自去這一趟做什麼,多晦氣。”
柳沁端過來溫茶,讓蘇輕窈潤口,蘇輕窈一碗都喝下去,這才清醒些:“不行,趙婕妤知道的事不少,不能出亂子。”
楚少淵根本勸不住她,聞言隻能道:“那你自己小心些,不要跟她有太多接觸。”
蘇輕窈點點頭,兩人洗漱更衣之後,一起坐下用完早膳,一個出後宮去上早朝,另一個則坐上步輦,靜悄悄去了荷風宮。
此時的天色還未大明,許多宮妃也尚未起身,西六宮並不熱鬧。
一路靜悄悄來到荷風宮門口,就見門口守著兩個高大的宮女,正一臉嚴肅看著前方的路。
荷風宮沒有封宮,卻有人把守宮門,不許人隨意進出。再加上整日有太醫往來,西六宮的人便都當趙婕妤重病,人人都很擔憂,怕趙婕妤是什麼不好的病症,帶出來會傳染旁人。
這些時候,她們就出行都不會往荷風宮前路過,很是有些人人自危。
步輦在荷風宮門口停下,春花姑姑快步從裡面出來,跟在蘇輕窈身邊:“娘娘,趙婕妤怕是不好了。”
蘇輕窈道:“你放心,她這樣的人是舍不得死的,她肯定要撐著一口氣等我來。”
春花點點頭,陪著她一路往趙婕妤所住的西偏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