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淵一聽,眼睛當即就亮起來,臉上的笑怎麼都掩飾不住,倒是顯得有些孩子氣。
“當真?”楚少淵問。
淨塵法師道:“應當沒有錯。”
楚少淵長舒口氣:“那就好,那真是太好了。”
淨塵法師見他如此,不由也略有些笑意:“陛下,老衲且問你,若安嫔娘娘不是鳳星,又待如何?”
楚少淵微微一愣,卻是想也不想便道:“朕原本就沒有鳳星,也是那等孤寡命格,原想著便是不能封後害她,也要叫她位同皇後,一絲一毫都不叫她受委屈。”
淨塵法師點點頭:“正是如此,所以老衲才不會猜錯。”
“安嫔娘娘能當鳳後,不是因為她天命如此,而是因為陛下於她有情有義,心裡願力過深,無論如何也割舍不開。即便您命犯孤寡,不宜立後,在您心裡,她也是您的正妻,也是您的皇後。”
“是也不是?”
楚少淵堅定地點點頭:“是。”
淨塵法師若有所思道:“鳳星乍現,一來那一日發生之事肯定改變了陛下命格,二來也是因陛下認知堅定,從無動搖。”
從喜歡上她的那一刻起,楚少淵就堅定地想讓蘇輕窈做他的皇後,這一願望,從來都沒改變過。
而那一日究竟改變了什麼,淨塵法師無法看透,楚少淵自也看不穿。
可那又如何呢?
楚少淵笑著說:“朕終於可以立後了,想了許久。”
淨塵法師卻沒恭喜他,隻搖了搖頭:“還不行,陛下切記不能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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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淵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消散下去。
“大師此言怎講?”
淨塵法師嘆了口氣,說:“那一日鳳星乍現,確實天生異象,可到了第二日,鳳星就又隱藏起來,隻偶爾微微閃耀出光華。”
“陛下,鳳星雖已出世,可您的孤寡命格卻依舊沒有破,得等命格破後才能立後,也才真正改變大梁國祚。”
話說到這裡,楚少淵自是收起那些許稚氣,重歸嚴肅。
他低頭深思良久,終於屏退眾人,對淨塵法師說了實話。
“大師,不滿您說,朕從小到大一直不能……不能人道,”楚少淵低聲道,“以前朕並未有意中人,能與不能都不甚在意,但如今……卻是怎麼也不能再平淡視之。”
“大師可否幫朕看看,是否有什麼破解之法?”楚少淵問。
他以為自己問出之後,淨塵法師會推算一番,可抬頭看去,卻之間他呆在當場,顯得分外吃驚。
楚少淵頗有些不解:“大師這是怎麼?朕這般孤寡命格,難道不是天生就被國運影響,無法誕下皇嗣?”
淨塵法師認真看著他的面相,又讓他把手紋給自己仔細端詳,末了堅定地對楚少淵搖搖頭:“陛下此言差矣,天道隻管國運,這些微末小事,天道又如何會去注意?”
淨塵法師越說越心驚,語速不由快起來:“陛下命犯孤寡,卻並非不能敦倫,但子嗣艱難卻是真的,您本就是慎帝命格中的一線生機,在您身上,天道也不會一意封死,總是有轉機的。”
楚少淵一聽這話,頓時大驚:“可朕是真的……不能。”
淨塵法師面色越發難看起來,他盯著楚少淵的面相不錯眼,堅定道:“命格不會影響這些,陛下的身體康健,氣血充盈,應當是精力旺盛才是,絕不可能力有不及。”
“除非……”淨塵法師道,“除非此事非命格影響,實乃人為。”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安嫔娘娘:可憐孩子,講吧。
陛下:@¥#……%¥&…
第125章
楚少淵上輩子看過多少大師、神醫,又有欽天監給他批命, 怎麼都想不到此事居然不是天定, 而是讓人無法理解的人為。
若是天命,楚少淵除了認命, 也想不出什麼破解之法。但若是人為, 意義則大不一樣。
讓一個皇帝不能敦倫,可是事關國體,事關皇嗣,絕不能等闲視之。這其中的險惡用心,昭然若揭。
淨塵法師也是頗為驚訝。
他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 楚少淵經歷的這些,比他以為的還要不堪。倒是難為他一直平常心待之,並未因這些而心生惡意,也並為因這些而癲狂成魔, 一個皇帝若是心魔叢生, 那大梁百姓就全沒了指望。
“陛下,老衲可否給您診脈?”淨塵法師問。
楚少淵伸手,讓他隻管看, 反正太醫天天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淨塵法師不是大夫,卻也精通醫術, 他診脈看的是氣韻,看的是脈象,治病倒是次要的。
給楚少淵診脈, 淨塵法師特別專注,雙手輪換診過兩次,方才松開手。
結束之後,他垂眸深思起來。
楚少淵現在心情欠佳,便也沒有催,隻耐心等他的結論。
淨塵法師掐算良久,才長舒口氣:“陛下,是老衲糊塗了。”
楚少淵定定看著他,道:“大師毋須擔憂,實話實說即可,無論結果如何,朕都受得住。”
“陛下應當也知道自己身體康健,實際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對嗎?”淨塵法師問。
這是自然的,宮中那麼多太醫,陛下若是身體微恙都要調理,更何況是無法敦倫這樣的大事。
故而楚少淵點頭道:“太醫皆言朕身強體壯,氣血充盈,並非病弱無力的脈象。”
淨塵法師點點頭,繼續說:“陛下的身體沒有大礙,剛老衲給陛下診脈,也是這般結果。按理說,陛下並非不能敦倫,相反,以陛下的身體和年紀,恐怕還會很……”
後面的話淨塵法師一個出家人不好說出口,楚少淵卻也聽懂,點頭道:“朕明白。”
淨塵法師又道:“既然不是命格,不是身體,那隻有一種可能。”
他看著楚少淵,沉聲道:“陛下被人巫咒,無法敦倫隻是其中一個結果。”
楚少淵緊緊皺起眉頭,腦中一瞬間思緒萬千,他真的沒想到,也從來沒人看透,他兩世幾十年,卻是一直活在別人都巫咒之中。
至於旁人為何巫咒他,這原因根本不用深思。
“既然如此,為何一直都未曾算出?”不管是兩位大師,便是欽天監都未算出這一層,實在很是令人費解。
淨塵法師繼續道:“陛下,若您不說,老衲根本不會往這邊想。此巫咒也不是老衲觀測而出,隻稍加推敲而已。”
楚少淵道:“這是何意?”
淨塵法師唱誦一聲佛偈,道:“下咒之人心思巧妙,他把咒言全部隱藏在天道之下,讓天道掩蓋了咒言之力,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楚少淵皺起眉頭,卻是沒有說話。
淨塵法師繼續道:“陛下您是天生帝命,咱們大梁國運雖然已是頹勢,卻依然是天朝上國,是旁人所不能企及的大國,您的帝命絕非常人可以巫咒,也絕不可能隨便什麼人都能改逆。是以,老衲與清心法師、欽天監監正才無法算出這更深的一層巫咒。”
淨塵法師一邊說,一邊沉下臉色:“若一意孤行鼎力為之,恐怕用了常人所無法想象的代價,才從巫神之中尋求到了機緣,而陛下你的今日,就是這個巫咒的結果。”
“他成功了。”
楚少淵緊緊皺著眉頭,臉色異常難看,無數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最終卻如滿天繁星,閃爍不定。
到底是誰,對他有如此大的恨意?或者說,對大梁有這麼深的怨恨?這麼一想,楚少淵腦中立即浮現一個名字。
羅孚!
楚少淵深吸口氣,道:“大師,朕想知道他們所付出的代價。”
淨塵法師看著他,見他竟沒有暴怒,不由嘆了口氣:“阿彌陀佛,怕是獻祭數百人牲,才能有陛下身上微末的果。”
其實楚少淵命中本就無子,便是他能行敦倫,宮妃能孕育皇嗣,多半也生不下來,生下來也都會夭折。
巫咒之人此舉看似多此一舉,實際上也不過是順應天道,他們或許根本就無法算出天道為何。
天道是那麼好改的嗎?實則不然。
淨塵法師對楚少淵道:“以此成事,早晚要遭天道反噬,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這一句本是為安慰楚少淵,卻令楚少淵有更深的體會,他道:“大師可否尋到這人?”
淨塵法師沒有言語,隻是低頭繼續掐算。
約莫一刻之後,淨塵法師才嘆了口氣:“不能,天道強勢,掩蓋了他的一切動向,老衲如何推算都失敗了。”
楚少淵卻並未放棄,他道:“大師曾說隻要鳳星乍現,朕的帝命就可更改,大梁國祚也有一線生機,若是有一天鳳星長明,那朕的帝命是否就可以扭轉,這巫咒是否也能破除?”
淨塵法師道:“陛下,有因就有果,有果也有因,因果相依,福禍一體,帝命改則鳳星現與鳳星現則帝命改並不矛盾,破一便可破二。至於這巫咒,待您改命的那一日,天道會給他最重的反噬。”
楚少淵險些被他繞暈,好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淨塵法師卻兀自掐算,道:“陛下,因鳳星乍現,您的帝命也有了變動。所以老衲以為,順其自然便很好,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大師說得對,”楚少淵長嘆口氣,“是朕太過心急。”
淨塵法師搖了搖頭:“事關己身,無人能置身事外,也無人會淡然處之,若是老衲遇到這樣的事,也不可能保持一顆平心待之。陛下能如此,已非常人所不能及。”
楚少淵道:“大師,朕知曉南方部族有巫蠱之術的高人,可否請來一談?”
淨塵法師深思片刻,卻還是說:“陛下,南方部族常年封閉而生,不問世事,無論語言和文化皆與中原文明不同,便是真能請來人,也不一定能算出什麼,倒是可以派官差帶厚禮過去詢問。”
“便是沒有結果,也算拉近關系不是?”
別看老和尚看破紅塵,一派世外高人仙風道骨,卻對方圓之內了然於心,就沒他看不明白的事。也正是如此,他看同樣仿佛看破紅塵的楚少淵,才覺得孺子可教。
有些話他也敢說,楚少淵也願意聽。
大事說完,兩人便又談了一會兒佛法,楚少淵才親自把淨塵法師送出宮去。
臨走時,淨塵法師還對楚少淵道:“陛下放心,老衲也會尋訪故友,詢問破解巫咒之法,若有變故,再上京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