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樺好像變化, 又好像沒變。他依然不善言辭,屬於實際行動派,隻是現在行動類型讓人受不住。
楚月怡被他折騰完,她懶精無神地裹著毯子, 重新縮回沙發角落裡, 早將之前的電影劇情忘得一幹二淨,整個人還有點迷迷糊糊, 看上去懵懵的。
時光樺督促她喝完一整杯溫水, 又隨手扯過一張便籤紙,對照著各類銀行卡開始寫密碼。他寫完內容, 檢查完一遍,將便籤紙遞給她:“這應該是全部。”
“你要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他眉眼平和, “包括日程都行。”
她以前從來沒有問過他的事, 他就認為她或許不想知道。
因為她的工作真的很忙, 又總是運籌帷幄的模樣, 所以他誤以為她對自己的生活不感興趣。兩人會在聊天中提及日常, 但她都沒有連番追問,給予他極大的空間及自由度。
這樣平時倒還好, 但她進組拍攝時, 雙方沒法見面, 他就略感失落。他確實容易患得患失,唯恐她在離別後遺忘,這可能也是他在《和春住》時期亂舞的潛在緣由。
但現在看來,她哪裡是忙碌中遺忘, 根本是認定他翻不出她手掌心,私底下早將他盯得清清楚楚, 表面卻還裝寬容大度、雲淡風輕。
果不其然,楚月怡盯著眼前的便籤紙,她將頭扭到一邊,頗有骨氣道:“不用,我可以自己扒。”
時光樺茫然道:“……但我直接告訴你不是更快?”
楚月怡挑眉,她振振有詞:“萬一你撒謊呢?你告訴我,我也要扒,這樣才能隨時核對,以防你故意糊弄我。”
時光樺:“……”人和人之間能不能有點信任?
時光樺若有所思地點頭:“好吧,尊重你的愛好,圈裡人喜歡偷偷摸摸。”連她都不例外。
時光樺對她的查崗行為無異議,反正他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說實話,她將自己盯那麼緊,他反而會放心很多。
楚月怡捕捉到他眼底的笑意,大為不滿地反擊:“你才偷偷摸摸!”
時光樺忽略她別扭地遮掩,他將便籤紙放她懷裡,好脾氣道:“這個留給你對答案,你想自己扒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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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怡見他如此好說話,她莫名也沒有底氣十足的樣子,喏喏道:“你不會感覺抵觸麼?”
她就是怕他感覺不舒服,這才沒透露關注他的事。她確實改不掉自己的小毛病,一旦對任何人或事上心,就會瘋狂地搜集資料,然後從各個方面展開分析,妄圖全面地掌控局勢。
這種方式用在工作上很有效,但放在周圍人的身上,沒準會被對方排斥。她一直以來就很克制,不想向他施加出壓力。
時光樺瞥她一眼,淡然道:“還好,畢竟有過囚禁,這也不算什麼。”
楚月怡沉吟數秒,她面露懷疑:“……你絕對有些奇怪屬性。”
他完全不抗拒她的監控或囚禁行為,令人嚴重懷疑他有隱藏的嗜好。
次日,楚月怡依舊延續反偵察的小習慣,她看時光樺出門時隨手取過自己放在桌上的未開封口罩,連忙制止道:“用你自己的。”
時光樺:“小氣。”
楚月怡:“我們用的口罩不一樣,你突然換掉會被懷疑!”
時光樺一邊去拿自己口罩,一邊心平氣和地點評:“你堅持下去,我都要懷疑。”
楚月怡一愣:“懷疑什麼?”
時光樺目光幽幽:“你城堡裡是不是還關別人。”不然為何那麼小心謹慎,似乎生怕他會暴露私情。
楚月怡:“?”
楚月怡撕開口罩包裝,她索性主動給他戴上,破罐破摔道:“來來來,用這個,戴口罩還堵不上你的嘴,我幹脆直接給你在口罩上籤名……”
時光樺:“……”
兩人在門口小學生式地推搡一陣,時光樺將兩個口罩都帶走,楚月怡也不知他最後用哪個。
當然,楚月怡持續不斷的戒糖行為相當有效,最近數月將月光科學家餓得嗷嗷叫,隻想吼著讓時光樺出來亂舞。楚月怡活動在熒幕前,但她根本不露分毫,偏偏時光樺徹底轉幕後,現在完全不露面。
月光科學家一度調侃時光樺沒有良心,怕不是感情穩定後就不關注外界,不然就是真被楚月怡關在城堡裡。
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就到年底。
楚月怡一年間的收獲很多,年底更是活動連軸轉,要參加數不清的盛典。這類活動的現場執行常常混亂,然而不去又不行,隻能硬著頭皮過來。
盛典後臺,明星休息室嚴重不足,連過道裡都擠滿不知名藝人。楚月怡無奈地跟隨工作人員穿過人群,她好不容易鑽進空蕩的休息室,還沒有喘過氣來,又聽休息室門被人推開。
晚會工作人員正要領著白依漾進屋,他望著屋內的楚月怡一愣,頓時尷尬地停住腳,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啊……”
白依漾看到楚月怡同樣發懵,她瞬間有點不知所措,又在外人面前強作鎮定,手指骨節都捏得發白。
負責楚月怡的工作人員望著不速之客,她當即想對同事發怒算賬,又礙於明星在場不好發作,壓低聲音道:“這間有人了。”
這種活動盛典經常安排混亂,說實話楚月怡能進休息室,完全是她最近風頭正盛,以前也常會跟人共用化妝室。
關系好的明星偶爾暫用一間休息室沒事,偏偏楚月怡和白依漾明顯不合適。引導楚月怡的小姑娘頓時惱火起來,她感覺男同事是公然踩雷,導致雙方工作都搞砸。
男生此刻焦灼得滿腦門汗,主要他沒法解決休息室不足的問題,猶豫地徵求白依漾意見:“不然……我再帶您換個位置……”
明星們在臺前光鮮靚麗,但不凡脾氣暴躁之輩,誰也不知白依漾本性。男生要引導白依漾離開,有一種向楚月怡退讓的狀態,一是楚月怡確實先來,二是屋裡人現在更紅。
現實就是很殘酷,當紅明星跟普通藝人待遇絕不同,就像外面走廊裡還擠滿娛樂圈底層人物,他們跟楚月怡、白依漾更是不一樣。
如果休息室裡是其他藝人,白依漾會有不被尊重的感覺,認定主辦方踩高捧低,但她看見楚月怡就氣弱,小聲道:“好。”
楚月怡早就習慣白依漾躲著不見自己的態度,反正雙方友誼破裂也是由於對方回避。隻是現在外面亂七八糟,白依漾退出去還得被闲話,加上她今年確實發展不順,說不定又要鬧出些事端。
楚月怡思及此,她隨意地瞥向一邊,漫不經心道:“別出去換了,也沒有多久。”
她們就是在後臺落腳,很快又要前往會場,倒沒必要反復折騰。
白依漾聞言微微睜大眼。
工作人員都是一愣,沒料到楚月怡挺好說話,加上休息室外確實混亂,便安排白依漾及其助理們留下。
兩人帶著團隊各自駐扎在一邊,靜靜地完成上場前籌備,全程都沒有契機交流。休息室內的空氣尷尬而凝滯,正主都不發話,工作人員也不知如何跟對家的人交流。
楚月怡有時都不懂白依漾面對自己夾著尾巴做人的態度,她不理解對方的閃躲,不理解對方的惶恐,不理解對方對自己發自內心的畏懼。
但她多年後逐漸領悟,或許自己完美面具下的小陰暗面,僅僅是身邊最親近的人才能感受到,隻是時光樺堅信她不會傷害他,但白依漾並沒有這份信心,加上確實曾做錯過事。
她可能習慣將人看得過透,以至於讓對方感到害怕。
盛典活動就要開始,工作人員通知前往會場。
白依漾離門較近,她都站起身來,又見楚月怡過來,趕忙轉身避讓,打算等對方先出去。
白依漾等候片刻,聽到休息室開門的聲音,這才適時地轉回頭來,卻發現楚月怡竟然沒走。
楚月怡靜靜地站在原地,她剛剛是握著門柄虛晃一下,其實根本就沒有開門,全程注視白依漾手忙腳亂的狀態。
雙方忽然對視,場面瞬間僵住。
白依漾背後發毛,莫名就很不自信。她對別人能夠高高在上,但在楚月怡面前,卻依舊是在校時怯懦的自己,仍然無法抽腿走出來。
楚月怡看出她的緊張,冷不丁道:“給我道歉。”
白依漾一怔。
楚月怡:“快點。”
白依漾睫毛微顫,她下意識道:“……對不起。”
“這一句來得真夠晚。”楚月怡輕笑一聲,她悠然地拉開門柄,率先離開休息室,“我現在放過你了,你也放過自己吧。”
不管最後結局如何,她們都曾走過愉快的校園時光,淚水及痛苦都被時光衝淡,而未來是溫暖的無限曙光,倒沒必要再耿耿於懷。
休息室的門扉關上,擋去楚月怡的身影。
白依漾原本不懂她突如其來的要求,現在卻當場眼紅鼻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隻能低頭借機掩飾。
她曾無數次去想,楚月怡是否後悔認識自己,殊不知對方從開始到結束都是不悔的人,跟畏縮逃避自己截然不同。
楚月怡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既像是卸下多年的擔子,又像是為一件事畫上句號,就如同在高空展翅的飛鳥,隻餘對世事變遷的感慨。
她有在成長,也有在變好,遇到更理解自己的人。
楚月怡的好情緒甚至延續到時光樺來接自己,她參加完盛典回公司休整,最後一襲便裝地抵達地下停車場。
她現在偶爾對時光樺很有傾訴欲,雖然他說得話不多,但會耐心地傾聽,兩人連一點小事都能聊好久,甚至有時候像是在講相聲。
楚月怡剛剛上車,她看到車內的時光樺,便迫不及待地分享:“我今天遇到白依漾了。”
時光樺眉頭微跳,他眼神微妙:“?”我專門來接你,第一句是這個?
楚月怡沒察覺他的冷淡,她思索起如何措辭,決定從頭講起:“我跟她原來是大學室友……”
時光樺:“嗯。”
楚月怡面露狐疑:“你怎麼有點敷衍的感覺?”
時光樺耐著性子道:“我知道。”
他其實能推測出楚月怡和白依漾的過往糾葛,所以實在沒法展露第一回 聽到的態度。
楚月怡詫異道:“你怎麼會知道?”
時光樺:“……就是知道。”
楚月怡心道他該不會是聽過對家傳聞,她試探地開口:“我跟她由於一部叫《卷宮簾》的戲……”
時光樺平靜地點頭:“知道。”
所以他不想聽白依漾,他就覺得那人不對勁。
楚月怡:“……”
楚月怡原本興致勃勃地講故事,現在卻有種被當場劇透的煩悶。她總覺得時光樺過於應付人,大為惱火道:“我倆以前在校關系特好,就連玩遊戲都綁情侶,這你也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