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們是這支樂隊的老粉了。
喬黛簡單翻譯了一下歌名:“快沒時間了,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好可怕,這難道就是IT公司卷生卷死的企業文化嗎!”
盛卉:......
漆黑一片的晚會大廳突然亮起兩盞射燈,那一瞬間的尖叫震得盛卉的腦袋天旋地轉,她伸手捂住小杏的耳朵,然後聽見這娃娃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
“爸——爸——!!!”
月光般清冷的射燈照亮臺上四個身高腿長的男人,仿佛漆黑夜幕中從天而降。
她們身旁的女人聽見小杏的叫嚷聲,震驚極了,因為臺上四個人裡面隻有一位內部職工,準確的說,是內部大boss。
盛卉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預期——搖滾嘛,就是這群大佬夢回大學時代發瘋的活動——但她沒想到能這麼瘋。
葉舒城站在主唱右手邊的位置,穿一身寬松不規則黑色襯衫,上衣領口解開幾顆,露出一片若隱若現的胸膛,半截衣擺隨意地扎進牛仔褲腰,顯得腿長到逆天。
頭發似乎也做過造型,利落地梳到額上,三分凌亂,七分瀟灑,舞美燈光繚亂又狂野地閃爍在他們臉上,隨著歌曲進入高潮,他們在舞臺上隨意行走,面對面屈膝,快速地滑弦搖把,制造令人震撼的顫音。
盛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能猜到,他肯定微眯著眼,目光隻盯著他那把泛著暗光的藍色貝斯,一臉冷酷,完全不看臺下。
或許偶爾抬一抬眼,順便笑一笑,有點壞的那種,勾得前排小姐姐們喉嚨著火、小哥哥們短暫懷疑性取向。
又一遍副歌即將來臨。
盛卉看到葉舒城湊近他面前的話筒,跟著合了一句歌詞——
“You will suck the life out of me.”
你將會噬奪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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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髒像被什麼重物撞擊了一下。
臺下的觀眾在奔放的副歌中全部站了起來,跟著動感十足的音樂搖擺。其中搖得最瘋的那個,莫過於小杏同學。
她聽到周圍有年輕阿姨對葉舒城激情表白,立刻朝著人群激動地大聲嚷嚷道:
“那是我爸爸!爸爸隻愛媽媽!”
盛卉哭笑不得地來到她身邊,趁著一曲停歇,抓緊時間給她喂水,擔心她把嗓子喊啞了。
搖滾演唱會還未結束,很快進入下一曲。
這一首比上一首還瘋。
歌詞不多,從一開始就是瘋狂的、爆炸性十足的炫技。
吉他手和貝斯手身體向後仰去,雙手在樂器上翻飛成幻影,張狂又放肆,像一群今晚發泄完,明天就將死去的癮君子。
迷亂的射燈讓觀眾們幾乎分不清是光在照著他們,還是他們自己在閃爍。
聲浪推向又一個高潮,周圍所有人都在尖叫,包括盛卉在內。
她看見他們默契十足地跪下又站直,琴弦撥到要起火,甚至掰過話筒面對面地嘶吼。
盛卉有記憶裡,自己從未喝醉過。這一刻的感覺卻像爛醉,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魅力值衝破天際的男人,在歌曲最高潮時,空出一隻手朝她和小杏這邊送了一個飛吻。
搖滾的力量足以擊碎一切桎梏,在場的幾乎全是白領精英,所有人為他們瘋狂,盛卉感覺自己心裡也有一塊堅硬的東西被擊穿,然後四分五裂。
觀眾們一浪接一浪地喊“encore”,葉舒城把貝斯轉到身後,獨自留在臺上,拿起話筒,用微啞的聲音沉沉地說了句:
“明天還要加班。”
全場再度沸騰,每個人都聲嘶力竭,尤其是程序員們,“感動”得哭著嗷嗷叫。
喬黛也哭了,是激動榨出的眼淚,一邊用指背擦眼角,一邊對盛卉說:
“領導,我可以胡說八道幾句嗎?”
盛卉:“今晚隨意。”
喬黛:“好他媽帥!我腿軟地都要走不動路了!”
喬黛:“領導!你今晚回去必須辦了他!狠狠地辦了!”
盛卉:......
她拿起身旁的水壺猛灌了一口水。全世界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分開了,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
按照盛卉原本的計劃,她現在應該溜了。
小杏纏抱在她身上,吵著要去見爸爸,盛卉不方便直接給葉舒城發消息,便讓喬黛聯系他。
不等喬黛編輯完信息,葉舒城主動找了她。
【小喬,方便的話幫我把小杏帶到東區1號休息室,謝謝】
喬黛對盛卉說:“葉總好像還不知道您來了,您要不要現在過去給他一個驚喜?”
如果放在一個小時前,她一定會拒絕,那樣也太掉份了。
可是現在,盛卉被蠱惑得不輕,思來想去,竟然點了點頭:“也不是不行。”
她牽起小杏的手,穿過擁擠的會場觀眾席,走進安靜的後臺區域。
寶寶的嗓子真的喊成了小煙嗓:“媽媽要去找爸爸表白嗎!”
盛卉一驚:“什麼?”
小杏:“剛才那些阿姨們不停地向爸爸表白,媽媽卻什麼都不說,肯定是因為媽媽要私底下和爸爸說!”
盛卉:......
你這小丫頭想象力未免太豐富。
來到東區1號休息室門口,盛卉和小杏迎面撞上一位來給葉舒城送咖啡的行政小姐姐。
盛卉記得,葉舒城的秘書助理清一色全是男生,但是,現在在臺上貢獻精彩演出的部門,好像正是總裁秘書室。
她正好要進去找他,於是和氣地對行政小姐姐說:“我幫你拿進去吧。”
小姐姐:“您是哪位?”
“我是他朋友。”
“不行哦。”小姐姐好像不信,她看到盛卉沒有戴工牌,盡忠職守地說,“我可以幫你傳話。”
盛卉眨了兩下眼。員工謹慎一點是好事,所以她並沒有生氣。
但她溫和地說了句:“我是他孩子的媽媽。”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小姐姐更是嚇得魂都飛了。
盛卉接過那杯咖啡,隻能先松開小杏的手,敲門,然後擰開門把手。
門打開,她踏進室內,下意識回頭找身後的小豆丁。
就這麼一會兒,小豆丁沒了?
盛卉抬起眼,看到小杏正跑向她們身後的喬黛,然後抱住喬黛的腿,對她說:
“小喬阿姨,我突然不想找爸爸了,我們先去看節目吧!”
話音落下,小杏轉過頭,朝盛卉眨了下右眼。
盛卉:......
現在的小孩心眼未免太多了些!
她僵硬地站在門扉處,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去,然後關上門。
休息室中間擺了兩張旋轉椅,靠牆位置還有一排沙發。
葉舒城坐在旋轉椅上,似乎剛打完電話,手裡捏著手機,轉過來看她。
眼眸深處隱約含著笑,仿佛在奇怪——四歲的女兒怎麼變成媽了?不是在G省嗎,走任意門過來的?
盛卉將那杯咖啡放在前方的梳妝臺上:
“知道你今晚還有很多事,但是剛唱完歌,不要喝咖啡比較好。”
葉舒城:“那就不喝了。”
他的聲音很低,顆粒感清晰,聽得盛卉心底一顫顫。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窘迫過:“G省的行程推遲了。”
可她前不久還在短信裡對他說G省天氣真好——思及此,盛卉頭皮麻了一片。
葉舒城還沒有卸妝,濃眉深眸,發型張揚不羈,無論走下舞臺的本人氣質多麼內斂斯文,瞧著仍有些騷裡騷氣。
他當著盛卉的面緩慢扣上黑色絲質襯衫最上面的幾顆紐扣,盛卉坐在離他最遠的沙發上,臉熱到極致,再不說點話就要爆炸了:
“你們表演得不錯......大學的時候肯定有不少女粉絲吧?”
葉舒城:“還好,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玩。”
盛卉:“我們大學有不少男孩子,經常在學校附近的街道上一邊彈吉他一邊勾搭女生。”
葉舒城:“我記得我們的大學在一個城市?反正,那些人裡面沒有我。”
盛卉想說“誰知道呢”,幸好她最近對自己的陰陽怪氣有所防備,連忙住了嘴,換一句話說:
“怎麼以前都不給我和寶寶展示一下?”
葉舒城:“沒機會。”
其實是因為,他認為她對這些東西肯定不感興趣。
“對了,小杏去哪了?”
“和小喬看節目去了。”
“哦。”
他們的對話一句比一句幹巴,仿佛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被安上了不尬聊就會立刻爆炸的裝置。
盛卉的心情非常混亂。她記得瞿瑤叫她表白,也記得小杏給她創造環境,她自己也有些心潮澎湃,現在已經騎虎難下。
“我......”
“你剛才......”
“你先說。”
“你先吧。”
“還是你先。”盛卉堅持道,“我還沒想好要說什麼。”
葉舒城:......
他抬起右手,修長指尖落到喉間,又把剛剛才扣上的紐扣解開一顆:
“你剛才說我以前沒有給你表演過,那我現在補上。”
話音落下,盛卉呆呆點了兩下頭,莫名感到一陣發燒般的暈眩。
男人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房間角落。他那把華麗的暗藍色貝斯就放在那裡,但他沒有動,而是打開另一個琴包,取出一把木色電吉他。
盛卉咽了口唾沫,主動問:“什麼歌?”
“Athletics樂隊的《IV》,純音樂。”
沒有歌詞。盛卉稍稍有些失落,她覺得葉舒城的聲音也很好聽,雖然沒有顧西辭那麼狂野奔放會裝逼,但是他的聲線更有磁性一些,當主唱也不會比顧西辭差。
男人將吉他掛到身上,重新坐在剛才的位置上。
他溫和地垂下目光,調了調吉他的旋鈕,單手輕撥琴弦,就這麼開始了。
非常平淡和緩的前奏,仿佛凌晨時分沉靜的海面,波瀾不驚。
幾段重復之後,來到清晨,太陽從海平面之下緩緩升起,日光與水霧糾纏交織,被陽光烘熱的海浪一道又一道拍在海岸上,激起耀眼的浪花和水沫。
離開大海的水汽在砂石上蒸騰,上升,最後煙消雲散,湮沒在透明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