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都沉默了。
世界在這一刻宛若墜入真空。
隻有葉舒城,仿佛事不關己,繼續冷靜地瞎扯淡:
“隻是我的猜測。但是,以她的條件,讓我入贅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葉正欽感覺自己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他在瞎說什麼?是他腦子壞了還是我耳朵壞了?
葉正欽極其難以置信地看了老婆一眼,想與她交換一下“兒子是不是瘋了”的這個認知。
誰知,顧夕的反應比他的瘋二兒更離譜。
隻見她垂眸思索了一下,面露難色,片刻後,又緩緩嘆了口氣,悠悠地說:
“如果真是這樣......未來的路很難走,但媽媽會支持你的。”
葉正欽:???
媽媽的好大兒緊隨其後:“哥哥也是。”
第61章
有那麼幾秒鍾的時間, 餐廳裡仿佛上演一場默劇,所有人話音落下,徒留各色精彩的表情在臉上, 隨秒針走動, 緩慢地凝固住。
葉正欽儼然被雷劈過的樣子,臉部肌肉僵得幾乎牽不動, 愣看著顧夕, 喃喃說:
“這......這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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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夕伸手撫了撫他的背, 一臉的體諒,轉頭卻對葉舒城說:
“舒城,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哪有入贅不入贅的。我猜,人家姑娘的要求, 可能隻是孩子未來要和她姓, 聽她管教,然後我們這些男方家長沒事的時候不要去打擾他們就行了。”
葉舒城裝作受教的樣子,乖乖點頭。
葉正欽聽得更懵逼了, 仿佛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大的癟:“老婆, 那也不行啊......”
顧夕轉眼睨他:“你兒子快三十了還找不到對象, 你不著急嗎?”
“我著急啊, 可是以咱家這個條件, 憑什麼處處受女方掣肘......”
“爸, 你要搞清楚咱現在的情況。”葉聿洲在一旁協助洗腦, “現在是咱們求著人家。”
葉正欽:“可是......”
顧夕再次打斷他,直接將問題上升:“老公, 我明白了, 你就是覺得女人不能當家做主是吧?你自己封建, 還要求孩子們和你一樣封建......嘶,這麼多年我也是受夠了......”
她抬手扶住額頭,眉心痛苦地顰起,看樣子像是頭疼的毛病又犯了,而且疼得不輕。
這一場戲在此時步入高潮,兩個傻兒子顯然接不上老媽飚的戲了,一個比一個慌,老的那個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三位男士緊張地簇擁著顧夕回到房間,將她攙扶到床上,顧夕仍扶著額,自己掖了掖被角,白著一張臉說她沒什麼事,讓老公和舒城出去吃飯,聿洲留下來陪她一會兒就行。
直到此時,葉舒城才稍稍放下心來,為母親高超的演技折服。
對比次子的心平氣和,被老婆趕出來的葉正欽顯得坐立不安。
一桌子美味佳餚在他眼中猶如幹稞野草,沒有一樣能咽下去的。
唯一能勉強送入口中的,就是那瓶佐餐酒。
一口入腹,唇齒留香,而葉正欽心裡更憋悶,瞪眼看向葉舒城:
“瞧你給你媽氣的。”
葉舒城接下了這口鍋,默默吃飯,不答話。
葉正欽:“啞巴了?剛才不是挺伶牙俐齒的?”
葉舒城:“我在反省。”
葉正欽:“你是應該反省,連個姑娘都追不到,還被人家牽著鼻子走。”
葉舒城忽然放下筷子,淡淡回視:
“爸,感情中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平等,您可以嘗試換位思考,說不定能理解我。”
“我沒法理解你。”
葉正欽憤憤地移開視線。
須臾,他想到躺在房間裡的妻子。顧夕的性格最是溫柔和順,又因為常年生病的原因,家中大事素來由葉正欽一言堂,她很少插手。但如果顧夕也因為某種原因,想要奪走孩子的管教大權,甚至要求孩子跟她姓......
葉正欽陷入迷茫了。
正如兒子所說,他一旦換位思考,就能發現,為了哄心上人開心,他和舒城一樣,好像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葉舒城敏銳地捕捉到了父親表情的怔松,不禁扯起一絲笑。
他吃到半飽,看了眼表,快七點半了。
“這就準備走了?”葉正欽叫住他,“先去和你媽說聲。”
“知道了。”
他去洗手間漱了口,緩步走進母親的臥室。
葉聿洲見他進來,便說自己要去接哲希回來,起身離開房間。
葉舒城坐到哥哥的位置上,一邊幫母親倒溫水,一邊問:
“您的演技未免太好了,沒有真的頭疼吧?”
“沒有,好著呢。”
顧夕生龍活虎地灌下半杯水,“你在外面和你爸說什麼了?”
葉舒城:“他快要接受了。今天全靠您。”
顧夕笑彎了眼,眼尾褶出幾道細紋:“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過幾天吧,趁他心情好的時候,再把小杏的事情告訴他。有了今天的鋪墊,他應該更容易接受了。”
顧夕提議:“能不能直接讓他見見小杏?”
她的想法是,如果隻口頭轉告,老頭肯定會大發雷霆怪他隱瞞,但如果把奶呼呼的小娃娃往他面前一放,是個人見到小杏那麼可愛的娃娃,心都會化成一灘水,更別提葉正欽這樣嘴硬心軟的親爺爺了,屆時說不定連一句硬話都擠不出來。
葉舒城斂了斂眸:“再說吧,我得先問過盛卉。”
顧夕:“別把小卉想得那麼如狼似虎,我最近時不時和她聊天,她待我還是很親切的。”
葉舒城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她和您聊天?什麼時候?”
“經常呀,剛才晚飯前還在聊。”
“晚飯前?”
晚飯前他也和她聊天,他發一條,她總要隔很久才回,沒聊幾句,就給他來了個【886】終止對話了。
原來那時候她在和別人聊天,那個別人就是他親媽。
葉舒城裝作不經意問:“她和您聊什麼了?”
“聊公事,行為分析相關的,她需要測試某些核心員工的心理問題和忠誠度。你知道這回事嗎?”
葉舒城:“我知道。盛世酒廠的核心員工可能遭到滲透,快一個月了還沒找到是誰,她應該挺著急的。”
顧夕笑起來:“別擔心,你媽退休前搞這個是專業的,別的本事沒有,就會洞察人心。”
葉舒城挑眉:“寶刀未老?”
顧夕:“要不要給你展示一下?我現在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在吃你老媽的醋,因為小卉和我多說了幾句話,卻不怎麼搭理你,對不對?”
葉舒城:.....
“咳咳。”他清了清嗓,從座位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您別忘了吃飯。”
顧夕繼續分析:“被我猜中心思了?走那麼急幹什麼?是不是和小卉約好了幾點回家?......”
可怕,太可怕了。
葉舒城第一次不那麼禮貌地快步走出媽媽的房間。
轎車停在別墅花園正門外,司機已經在車上等他。
葉舒城坐上後座。
這裡離盛家並不太遠,半個小時以內的車程。
他拿出手機,看到晚飯前的聊天記錄,自己和盛卉約好八點回家。
現在出發,應該能準點到達。
目光落在她那句“不用和我報備”,葉舒城嘆了口氣,還是沒忍住,又給她發消息:
【我回來了,預計二十分鍾之後到】
五分鍾過去,沒收到回復。
他繼續發:【小杏睡了嗎?】
對方終於回復:【還沒】
就兩個字。
或許在忙?
幸好回程的路途很短,他在車上打了一通工作電話,轉眼就開到周園別苑花園裡。
他走到別墅門口,松了松領帶,開門進去。
一樓燈火通明,母女倆都在客廳裡。
看到盛卉果然“在忙”,葉舒城心情驀地紓解多了。
客廳東北角,靠牆位置,小杏的專屬小動物園附近。
盛卉抱著沙發靠枕站在離女兒兩三米左右的位置。
看見葉舒城走過來,盛卉主動朝他挪了過去。
柔軟的靠枕夾在兩人身體中間,葉舒城二話不說將靠枕抽出來,隨手丟在一旁,然後牽引著她的手掛到自己腰上。
盛卉沒有拒絕。
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葉舒城聽見她緊張得咽口水的聲音:
“這樣......真的不會嚇到其他小朋友嗎?”
葉舒城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小動物園新豎起的一道玻璃屏障內,兩隻守宮,一黃一白,正趴在假山造景的小橋旁邊,以極其詭異的姿態借助造景的硬物摩擦它們的身體。
葉舒城忍不住嘆氣:“問你了,你為什麼非要給她買這個?”
盛卉:“我......我覺得至少比蟲子好點......”
葉舒城牽著她,緩慢靠近女兒,低聲問:
“寶寶在幹嘛呢?”
小杏身穿一身藕黃色睡衣,看起來已經洗過澡澡。
她兩手貼在玻璃上,轉頭看向爸爸,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旁邊隱約冒出兩個小渦:
“我在觀察棒棒冰和冰冰棒蛻皮呢!”
棒棒冰和冰冰棒是那兩隻守宮的名字。
小杏:“每蛻一次皮,它們就會長大一點。”
葉舒城看向玻璃缸裡的那兩隻小玩意。它們已經是守宮隊伍裡最美貌的兩隻小家伙了,一隻通體雪白,幹幹淨淨,還有一隻大半截身體是嫩黃色的,隻有微微鼓起的尾部是白色,仿佛一隻長了棉花糖尾巴的香蕉,絕對算得上可愛。
葉舒城將藏在他身後的女人緩慢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