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也沒用。”瞿瑤把她的手丟開,“你沒看見剛才葉舒城看我那眼神?明明之前有求於我的時候溫和得像我親爸,現在呢?活像我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盛卉:“有嗎?”
瞿瑤:“......其實沒那麼明顯,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對瞿瑤這個名字挺應激的,畢竟像個傻子一樣被咱倆騙了那麼多年。”
盛卉:......
最後,盛卉隻好獨自一人起身,穿過主樓前方柔軟的草坪,於夜色中輕輕敲響副樓的門。
葉舒城為她開了門。
黃阿姨把客廳的空間完整讓給他們父女倆,自己上樓睡覺去了。
這間廳子的面積不大,裝潢也比較樸素,由於養了三隻貓,放眼望去幾乎看不見易落易碎物,是獨屬於貓咪們的小天堂。
盛卉人還沒踏進室內,先聽見了女兒咯咯大笑的聲音:
“哈哈哈,小白,好樣的!”
大黑和二黃兩隻老貓懶散地趴在貓爬架上,小杏站在廳子中間,手拿一隻紅外線指示筆亂畫亂轉,指揮小白沒命似的瘋跑。
眼見小白像個失控的子彈一般從自己臉蛋前面飛過去,盛卉嚇了一跳,腳步一閃躲到葉舒城身後,免得被那兩個小不點誤傷。
小杏回頭問他倆小白厲不厲害,盛卉不答,而葉舒城捧場地鼓起了掌:
“小杏和小白都很厲害。”
他此言一出,小杏玩得更歡了,紅外線滿屋子亂飛,小白也滿屋子亂飛,留下一道道雪白的殘影。
忽然間,耳邊傳來“嗒”的一聲輕響,伴隨貓咪凌空落地的聲音,屋子裡的照明突然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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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小杏不小心指到了開關那兒,貓咪飛撲紅點的時候意外關掉了開關。
室內霎時陷入黑暗,窗戶拉著簾子,透不進一絲室外的光。
小杏丟下筆,害怕地呼喚道:“媽媽!”
她邁著小小的步子摸黑往前衝,盛卉隱約聽見聲響,大步往女兒所在的方向趕。
她的夜視力很一般,對黃阿姨屋子裡的結構也不熟悉,走著走著,腳底下踢到了什麼東西,貌似是貓,她連忙一驚一乍地閃開。
三兩步步伐不穩,她暈頭轉向地又撞到了什麼堅硬的物事。
這回的觸感很清晰,堅實寬闊又有彈性,貌似是......男人的胸膛。
盛卉一怔,鼻腔內瞬間湧入來自於異性的極淡的香水味道,還有他那鋪天蓋地的雄性荷爾蒙,裹挾著淡淡的熱意,不講道理般的將她完全籠罩。
這些氣息,盛卉其實並不陌生。
但是在黑暗的催化下,她的感官無限放大,心尖莫名震顫起來,下意識地抵觸所有異性氣息的入侵。
盛卉像碰到什麼帶刺的東西一樣彈開了。
她接連後退幾步,下一瞬,她的手腕突然被人鉗制住了。
那人的力道大得出奇,牢牢制止住了她後退的動作。
盛卉腦中猛然劃過一道蒼白的閃電,可怖的記憶隨著那道電光湧入腦海。
十五年前,某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她被室外的響雷吵得睡不著覺,於是抱著枕頭爬下床,一邊揉眼睛,一邊離開臥室找媽媽。
臥室門外一片漆黑。
盛卉光著腳,一步一步走向爸爸媽媽所在的房間。
恍惚間,她聽到一聲奇怪的悶響,掩蓋在雷聲轟鳴中,顯得很不真切。
盛卉拐出廊道。
洞窗外的天幕忽然被閃電撕開。
在這短暫的光亮中,她震驚地看見媽媽正跪坐在前方不遠的茶幾旁邊,身前還有另一道熟悉而高大的黑影。
盛卉緊張地忘記了呼吸。
絕美的女人,慘白的面容,發抖的身體,額角的劉海不知被什麼暗色的液體粘在了一起......
“別碰我!”
盛卉突然失聲尖叫起來,瘋了似的掙開男人的束縛,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
葉舒城心下一顫。
他知道她不喜歡接觸陌生人,也知道她有點怕黑,那些個纏綿顛倒的夜晚,她總要點一盞暖燈,事後裹緊被子轉身睡去,絕不會多碰他一下。
那道沉穩而炙熱的雄性氣息並沒有就此撤開。
盛卉感覺腦後撞上了什麼東西,有彈性的,並不痛,讓她不得不止步。
是葉舒城的手掌。
控制住她的身體不再後退之後,他立刻撤開手,不再碰到她一分一毫。
下一秒,眼前終於有光源亮起。
葉舒城舉著手機手電筒,示意她看一下身後。
盛卉回過頭,望見離她後腦勺不到五釐米的、鋒利的壁櫃邊沿,登時嚇出了一身汗。
難怪他非要抓住她,不讓她亂動。
小杏牢牢抱著葉叔叔的長腿,抬頭呆愣地望著媽媽。
盛卉驀地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了下。
在這道刺眼而蒼白的光亮中,她望見葉舒城沉黑的眼睛,猶如深海般穩定、溫和。
男人薄唇輕啟,低磁的嗓音從她耳畔一路通達心髒:
“盛卉,別怕。”
第17章
這貌似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盛卉怔了怔, 隨著客廳內的照明再次亮起,她臉上驚恐的神色漸漸褪去,然而雙頰仍殘留著一抹異樣的蒼白。
左手邊正好有一張布藝木椅, 盛卉斜坐上去, 緩緩平復呼吸。
很久沒有這樣真實地回溯到那天的場景了。
在那天之前,她度過了十二年公主般無憂無慮的生活, 自以為家庭和睦, 父母恩愛, 誰曾想,母親總說自己畏寒, 夏季都穿著長袖長褲, 卻是因為身上新傷覆蓋舊痕,怕嚇到年幼的女兒。
......
“媽媽?”
盛卉長籲一口氣, 轉眼看向小杏, 朝她溫和地笑笑:
“媽媽沒事,就是有點怕黑。”
話音落下,小杏已經一頭扎進她懷裡, 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不怕, 小杏長大了保護你!”
盛卉眼眶一熱, 心底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好呀, 媽媽等著小杏長大保護我。”
說完, 她牽著小杏想站起來, 誰知左腿肚子莫名軟了下, 她身體微微一晃,沒起成。
正尷尬著, 身前忽然斜伸過來一條修長的手臂。
知道她不喜歡肢體接觸, 所以他沒有伸手拉她, 而是把自己的臂膀遞過來,如果她需要,可以拉著他的衣袖站起來。
盛卉下意識說:“不用。”
葉舒城於是收回手。
那隻骨節分明的右手垂在身側。幾分鍾前,就是這隻手阻止了她把自己撞成腦震蕩。
盛卉移開視線,清了清嗓,改口道:“謝謝。”
她很快抓住對方手臂,借力拉起自己,站穩後,腿就一點也不軟了。
窗外的夜色愈發濃重。快到小杏洗澡睡覺的時間了。
月明星稀的夜,園中遍地清輝。三人離開副樓,穿行在花園內的鵝卵石小徑上。
盛卉牽著小杏走在前頭,葉舒城緩步跟在她們身後。
一邊走,他一邊細細觀察這座恍若避世的院落。
英式洋房優雅而壯觀,花園的景致也很好,周圍茂密的紅豆杉牆融進夜色中,仿佛一眼看不見盡頭。
據劉師傅說說,他們現在腳踩的地底下,有一個塞滿豪車的大車庫,還有一個更大的酒窖。
莫名其妙給人家送一輛豪車,確實莽撞了。
他心底對盛卉的家世已經有了判斷,不過他不會胡亂臆測,一切都應該以尊重對方為前提。
盛卉心裡也裝著事。
她打了一肚子腹稿,準備應付葉舒城的問題,可他什麼都沒有問,好似對她的家庭和過去經歷一點也不關心。
或者,雖然關心,但禮貌地保持沉默。
盛卉忽然覺得,和葉舒城這樣的人交往還是挺舒服的。
回到別墅,瞿瑤早已經溜之大吉。盛卉讓孫阿姨帶小杏去洗漱,然後轉頭看了一眼葉舒城,眼中含義很明顯——您還待著幹嘛?
葉舒城走到她身旁,維持一定距離,垂眸溫聲說:
“有件事和你商量下。我住的地方在江對面,離這裡有十幾公裡,來來回回不是很方便。所以我想在附近買一套房子。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帶小杏過去,以後還是在你家見小杏。”
盛卉曾在新聞上聽說,眼前這個男人是個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周至少一半的時間都住在公司,可能連自己家在哪都記不牢。
想必他也沒有太多闲工夫在她面前晃。
況且,這附近適合他住的高檔公寓都在一公裡以外,就算他買了房住在附近,他們也不至於抬頭不見低頭見。
反正一周見兩次,多了也沒有。
“我無所謂。”盛卉聳了聳肩。
不論他抱有怎樣的心思,是不是步步為營,至少他對她和小杏真的沒話說,小杏也非常喜歡他。這對盛卉而言,已經是很不錯的境遇了。
破天荒地,她突然想對他說點真話。
盛卉深吸一口氣,音色是難得的柔和而輕快:
“葉舒城,我對男性有很深的心理陰影。”
第一句先強調自己的獨身意志。
“但我覺得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顧小杏,因為你人還不錯。”
更準確點,在她所認識的男性範疇裡,已經算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
她掀起眼簾,平靜地看著他。
客廳角落亮著一盞落地燈,暖橘色光亮漫散過來,在男人英俊的臉上投下淺淺陰影。
不得不說,他長了一張會令所有女孩心動的面孔。
隻要是美商正常的人,多盯著這張臉看幾秒,心情都會變好,盛卉也不例外。
這一回,他沒有再說什麼盛小姐不必擔心我會對你動心這樣的話。
他回答說“謝謝”。
仿佛盛卉誇他“人還不錯”這樣有點敷衍的評價,是一句多麼讓人感激的贊賞。
翌日,市場部全員晨會。
企劃部的下一季度廣告方案在全員會上進行了展示,主講人是桑曉。
她匯報做得很棒,受到了總監誇獎,說他們的廣告方案有獲獎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