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嘉領著女兒坐在觀眾席。看到女兒頭上的櫻花發卡,納悶道:“哪來的發卡?”
許意林:“小杏送的!”語氣還挺興奮。
姚嘉用手指撥了撥粉色水晶,觸感堅硬有分量。她心內低“哼”一聲:仿得還不錯。
旁邊座位,雨歌媽媽直接把雨歌頭上的發卡扯下來丟到地上,動作很不溫柔。
“這種破爛你也戴?”她早上的氣還沒消,越想越覺得抹不開面。
誰會把價值三萬的胸針別在玩偶身上?一定是假貨,還好意思叫她道歉,臉可真大。
老師召集小朋友上臺唱歌了。小二班的合唱曲目是《郵遞馬車》,旋律十分歡快,童聲清脆又整齊,臺下的家長們手都快拍麻了。
唱完歌,小朋友排隊下舞臺,小杏走在隊伍最後,像個形單影隻的小可憐。
許多家長跑到舞臺下面迎接孩子。小杏在人群中尋找媽媽的身影,走著走著,眼前突然冒出一大捧黃豔豔的向日葵。
“小杏唱得太棒啦!”瞿瑤彎腰抱起她,鮮花映笑臉,高調得不行,“快點親瑤瑤阿姨一口。”
小杏激動壞了,湊過去用力“啵”了下瞿瑤的臉,然後緊緊抱住她的脖子:“瑤瑤阿姨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給小杏寶貝加油的。”
瞿瑤今天身穿一件設計感極強的藍色風衣,內搭深灰連衣裙,長靴過膝,氣場十分強大。
她的座位靠裡,但她不往人少的地方繞,非要抱著小杏從其它家長跟前擠進去。
雨歌媽媽皺著眉收腿讓路,無意間看見瞿瑤的臉,目光不由得一怔。
身旁的姚嘉湊過來,語氣詫異不已:“那個該不會是瞿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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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牌首席設計師,時尚大典常駐風雲人物,普通人可能不認得她,但是她們這些自詡時尚達人的精英女士,對瞿瑤這張臉不可謂印象不深。
“真的是她!”姚嘉甚至打開瞿瑤的微博確認了一遍,“我的天吶......”
雨歌媽媽望著瞿瑤的背影,眼皮狠狠跳了跳。
她想起那枚向日葵寶石胸針,就是T牌珠寶線的產品。
而T牌首席設計師瞿瑤今天特意帶一束向日葵來幼兒園為小杏應援,用意不言而喻。
人家哪裡用得著買假貨?真貨說不定都不要錢。
雨歌媽媽心梗似的癱坐下來,餘光瞥見瞿瑤抱著小杏走到座位旁邊,似是才想起什麼,又原路折返,一路氣場全開,徑直停在她面前。
“您是雨歌的媽媽吧?”
瞿瑤抱著小杏,溫涼目光垂下來,“聽說您懷疑小杏拿了您家的東西?”
雨歌媽媽嚇了一跳,連忙說:“隻是誤會罷了。”
瞿瑤移開目光,捏了捏小杏的手:“四五歲的小朋友,尚且知道做了錯事要道歉。您都這麼大了,還需要別人教您怎麼道歉嗎?”
眾目睽睽之下,雨歌媽媽無言辯駁,臉色霎時變得灰白。
同時變了臉色的還有周圍的其他幾個家長。那天沒搞清楚事情真相就指責小杏的所有人,此刻都難辭其咎。
雨歌媽媽被逼無奈,咬牙說了句“對不起”。
瞿瑤仍不滿意。
和誰道歉呢,主語都沒有嗎?反省和感悟也沒有嗎?高中語文老師聽到會吐血吧。
瞿瑤委婉地將以上要求陳述一遍。
直到雨歌媽媽用那氣若遊絲的聲音,對小杏重新道了一次歉,並且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瞿瑤才勾起一抹“孺子可教也”的微笑,問小杏接不接受雨歌媽媽的道歉。
小杏眨巴眼睛,嫩聲說:“老師說了,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瞿瑤哈哈笑起來,一眼都不看周圍的人,帶著小杏揚長而去。
圍觀全程的家長們受驚不小,有人單純被瞿瑤的直白震撼到,也有人心有餘悸,感嘆幸好刀子沒落到他們身上。姚嘉是其中之一。
她不斷偸覷瞿瑤離開的方向,看見盛卉和她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像一對熟識多年的老友,親密極了。
姚嘉沒忘記假酒那件事,看盛卉極其不順眼。
她不甘心地想,誰還沒有個厲害的名人朋友?我初中同學在娛樂圈身價上億,我老公的兄弟還是聯合國官員呢。
午後日光斜照下來,將小杏頭上的發卡映照得熠熠生輝。
瞿瑤摸了摸小杏的腦袋,轉頭,觍著臉向盛卉邀功:“盛老板,我今天的表現怎麼樣?”
盛卉:“你,是我的神!必須加雞腿!”
話音落下,兩人齊齊笑出了聲。
露天觀眾席起了一陣微風,盛卉撥開被風撲到臉上的長發。
瞿瑤在風中眯眼打量她,忽然問:“怎麼化妝了?”
她問得簡略。其實盛卉每天上班都化淡妝,但是今天化得很認真。在瞿瑤眼裡這才是化妝,她很久沒看到盛卉認真打扮了。
黑色眼線勾勒婉轉嫵媚的眼型,長睫似鴉羽,淺淺臥蠶如點睛之筆,襯託光華流轉的璀璨美目。上半張臉下了功夫,下半張臉便適當簡略,煙粉色唇膏薄薄上一層,雅致又高級。
“我感覺在場為數不多的男性都在盯著你,噢,還有四五歲的小屁孩們。”瞿瑤憋著笑說,“你不化妝就夠美了,今天簡直豔壓群芳。為什麼突然這麼高調?”
盛卉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等會有家長和孩子拍集體照的環節。我要帶著小杏搶C位。”
不論他們是按照家庭資產還是社會地位排序,她都要打破這種不良風氣。最顯眼的位置理應屬於最美的人。
這麼說有道理嗎?沒有。盛卉單純想展示戰鬥欲。
在娛樂圈,C位之爭意味著腥風血雨,意味著熱搜撕逼滿天飛。瞿瑤算半個圈內人,因此深有感觸,不禁朝閨蜜豎起大拇指:“盛老板牛逼,此去必能大殺四方!”
她們相識十餘年,記憶中,盛卉從來沒有刻意高調過。她隻要站在那兒,就是人群的焦點。直到最近幾年,她連站在人群中都不願意,仿若避世,這才真正低調下來。
盛老板今天把她叫來給小杏撐場面,又特意精心打扮去搶C位,等於釋放了“低調人生到此結束老娘從現在開始就要閃耀主場”的信號。
瞿瑤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突然間,她想到什麼,問:“那葉舒城呢?不躲他了嗎?”
她是世界上唯二知道葉舒城和小杏關系的人。盛卉這些年之所以這麼低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躲這個男人。
盛卉望向小杏。她今天明顯比平常待在學校開朗許多,正在和其他小朋友分享美麗的向日葵,粉雕玉琢的小臉比花兒還要鮮明可愛。
盛卉露出由衷的笑,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從前是我錯了。現在才知道,和我女兒的面子比起來,他算什麼?”
第5章
合唱節進入尾聲,園長上臺發表講話,然後公布了各個班級的評分,小二班獲得了小班組的第二名。
小杏聽到自己班級獲獎了,奮力地鼓掌。
她身旁不遠,小二班本周的輪值班長陳子軒輕“哼”了聲,像個高傲的小大人,轉頭對媽媽說“又不是第一名,有什麼好高興的”。
陳子軒的媽媽盧珊是小二班家委會會長,她和丈夫共同經營一家有名的日化公司,資產過億,在所有家長中地位最高。
別看姚嘉性格張揚,其實她在盧珊身邊頂多算個跟班。盧珊今年三十五,面相貴氣逼人,很有些富豪太太的高傲氣質,她教養的陳子軒簡直和她一個模子刻出來,走哪兒都把下巴昂得老高,氣派十足的樣子。
輪到小二班拍親子合照了。
盛卉牽著小杏走在隊伍最後,低頭輕聲問她:
“小杏,告訴媽媽,你想不想站在中間?”
小杏茫然地眨了眨眼。
盛卉:“媽媽想聽你親口說。你有任何想做的事,想要的東西,都要勇敢地告訴媽媽,好不好?”
小杏不明白媽媽為什麼突然和她說這些。在她眼裡,媽媽是個特別淡定的人,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甚至有點得過且過。小杏就做不到那樣,她對很多事物都感興趣,但她不敢告訴媽媽,怕媽媽覺得她是個奇怪的,要求太多的小孩。
小杏仰起頭,櫻桃似的唇瓣一張一合:“我真的可以說嗎?”
盛卉:“當然可以!”
大部隊已經走上舞臺,盛卉拉著女兒跟過去,步行間,聽到小杏怯生生地說了句:“我想站在中間......和媽媽一起。”
那聲音像風一樣輕。盛卉聽得不能更清楚了。
舞臺上的隊形十分混亂,班主任顏老師站在一旁,看得出她很想指揮秩序,但是最終忍住了。
前不久安排小朋友的合唱隊形,排好的位置被家長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投訴施壓,要求把自己的孩子往中間放......顏老師的頭直到現在還疼著,所以她十分抗拒指揮這群尊貴的家長們。
隨他們去吧,誰有本事誰站中間。她這樣想。
顏老師的教學能力很出眾,但她太年輕了,今年是她第一次擔任班主任,處理家校關系的能力比其他年長的老師弱很多,這就導致她很容易被厲害的家長牽著鼻子走。
盛卉來到臺前,思考自己應該選哪一級臺階比較好。
到處都隻剩最外圍的位置了。盛卉眯了眯眼,拉起小杏,踩上第二級臺階,朝著雨歌媽媽所在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雨歌媽媽看到她們走近,眼皮一跳,非常自覺地避開了。
雖然惹不起,但她還是躲得起的。
盛卉淡定地從她為自己讓開的路上走了過去。
斜前方是一位稀有的男士,他原本已經帶著孩子站好了自己的位置。看見盛卉緩步走來,我見猶憐般挽了一下長發,他忽然就站不住了,主動往外挪了一步,給盛卉騰出他旁邊的位置。
盛卉瞧都沒瞧他一眼。她的目標可是星辰大海。
接下來的路就沒那麼容易走了,盛卉不得不使用一些物理手段。
她今天穿了一件純黑的法式方領絲絨上衣。她的珠寶商朋友經常把這種顏色質地的衣服當做工作服,這樣,佩戴珠寶的時候,就能夠將寶石最華美的光彩展示出來。
盛卉從頭到腳,隻佩戴了一對方型的祖母綠耳墜,造型很簡約,但是克拉數十分誇張,深邃濃鬱的綠寶石由鑽石鑲邊,在她雪白的肌膚和純黑衣物映襯下,光華流轉,異常華貴奪目。
盛卉便戴著這對耳墜,非常直接地和前方的家長們“硬碰硬”。
硬擠誰不會?可是一旦有人碰到盛卉,馬上就會看見她耳垂上掛的那對寶石脆弱地晃一晃,搖搖欲墜。那一瞬間,他們的心髒也會跟著狠顫一下。
就算外行人看不出這顆寶石是真是假,也絕不會冒著風險再去和盛卉硬碰硬。
終於擠到核心圈位置,前後左右幾乎全是家委會成員。
“她瘋了嗎?拍個合照而已,有必要麼?”
“就是。”
......
是的是的,拍合照搶C位沒必要,那你們聚在中間幹嘛呢?喝西北風?
盛卉在心裡翻著白眼,面上帶著虛偽的微笑,動作卻毫不客氣,硬生生穿插到了姚嘉身後。
姚嘉立時開啟防御姿態,將女兒抱到手上增加自己的噸位,氣沉丹田,免得被姓盛的瘋子無情懟開。
誰知,盛卉直接略過了她。
小杏緊跟在媽媽身邊。終於停下腳步,她抬眼看見身旁的陳子軒,嚇了一大跳。
陳子軒是全班最傲的小孩,愛爭第一,還愛指點江山,小杏有點怕他。
陳子軒斜睨了一眼小杏。
毋庸置疑,小杏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所有男生都承認。可她太土了,不管見到多麼普通的玩具都是一臉新奇的模樣,性格也弱唧唧的,爭吵的時候從來不還口。
這樣頭腦簡單的女孩,四肢卻挺發達,前天搶凳子遊戲竟然奪走了他的第一名。陳子軒想起來就不甘心。
“你是子軒吧?”
陳子軒聽到有人喊他,抬起頭,撞見盛卉那張異常美豔的臉,不禁呆了呆。
身旁,陳子軒的媽媽盧珊始終不動聲色。她的神態高高在上,站在絕對的C位上穩得像一尊佛,絕不是盛卉可以用物理手段擠開的。
盛卉並不打算使用物理手段。
意林過生日的時候,盧珊沒參加,前幾天小杏被汙蔑,盧珊也沒有參與。盛卉和她無仇無怨,但是這個C位她必爭不可。因此,她決定採用溫和的方式智取。
她朝盧珊微微頷首,然後彎下腰,溫柔地摸了摸陳子軒的腦袋,柔聲說:
“子軒你好。我是小杏的媽媽。小杏和我說過,他們班有個名叫子軒的男孩子,特別聰明勇敢。”
小杏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