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惱怒到極點,反身揮拳還手。鄭西野眼神驟凜,拽住對方的胳膊一記過肩摔,將其撂倒在地,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幹淨利落。
“操!”搶匪被壓制,掙脫不開,暴躁地怒吼。
先前幾個大學生見狀,連忙圍攏上來,幫忙把搶匪給制住。
目睹全過程的許芳菲已經完全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鄭西野從搶匪手裡奪回挎包,交還到那個年輕媽媽手裡。
“謝謝,謝謝你……”年輕媽媽向鄭西野道謝。
之後,是小女孩哇哇哇的哭聲換回了許芳菲的思緒。她回過神,也跟著走到那對母女跟前。
近了細看,才發現這對母女都十分的瘦弱。尤其是年輕媽媽,兩頰凹陷,雙目無神,衣衫下空空透風,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腳踝皮包骨頭,幾乎找不到任何脂肪組織的痕跡。
女孩哭個不停,年輕媽媽於是蹲下來,把女兒抱入懷中安撫。
“小朋友,不哭了。”許芳菲從校服衣兜裡摸出一顆糖果,彎腰靠近女孩,柔聲哄慰:“你笑一個,我就把這顆糖送給你,好不好?”
小女孩拿小手抹了把鼻涕,終於破涕為笑。
許芳菲把糖放到小女孩手裡,又默默她的腦袋。
年輕媽媽渙散的眼神看向許芳菲,嘴唇蠕動,似乎想說什麼。
許芳菲察覺到,輕聲:“怎麼了?”
“我……”
“你快遲到了,走吧。”鄭西野冷不防出聲,將年輕媽媽的話打斷。說完,他一把握住少女垂在身側的小手,帶著她遠離了人群。
Advertisement
許芳菲回過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小女孩眼巴巴目送她離去,眼神裡盈滿信息,像是無助,又像是求助。
許芳菲收回視線,喃喃地自言自語:“剛才那個孩子看起來好可憐。”
“小姑娘,有時候太善良不是什麼好事。”鄭西野冷淡地說,“心腸硬一些,人會活得輕松很多。”
聽他這麼說,許芳菲忍不住小聲嘀咕:“說我心腸軟,也沒見你的心腸硬到哪裡去嘛。”
鄭西野扭頭看她一眼:“你說什麼?”
許芳菲這才注意到他漂亮的大手還抓著她,霎時小臉一紅,清清嗓子嗫嚅道:“我說……我說你準備什麼時候放開我的手?”
鄭西野聞言,黑眸微沉,包裹少女小手的修長五指不自覺收緊幾分。他直勾勾盯著她俏麗的側顏,輕嗤了聲,說道:“能不放嗎。”
“……”
許芳菲愣住了,懷疑自己是沒有聽清楚:“你剛才說什麼?”
然而隻片刻,他指尖便脫力地一松,放開了掌心攥著的柔軟小手,同時將凝在她臉上的目光轉向別處,“沒什麼,回吧。”
*
鄭西野一路將許芳菲送回了校門口。
剛才的搶劫事件早已在學校周圍傳了個遍,很多學生都趕去了現場看熱鬧,周圍鬧哄哄的,遠遠還能聽見警車的鳴笛聲。
有人議論:“聽說那個搶劫犯兇得很!還拿著刀呢!”
“啊?那有人受傷嗎?”
“沒有吧。好像有個市民見義勇為把搶劫犯制服了。”
“這麼牛?那不得頒個獎啊。”
“頒什麼獎,警察到的時候人家早就走了,做好事不留名,這才叫真英雄。”
“搶匪被抓之後,那被搶的人是不是也跟著進局子啦?”
“這就不知道了。那個女的還帶著娃,警察去了也沒見著人,好像也走了。”
……
揮別鄭西野,許芳菲獨自一人小心翼翼地繞開人潮,走回了學校。楊露瞧見她的身影走進教室,當即滿臉八卦地湊過來,壓低聲神神秘秘地問:“喲,回來啦?約會約得怎麼樣?”
許芳菲臉一紅,嗔道:“約你個頭的會。人家好心來給我送試卷袋的,你想什麼呢!”
“好吧。”楊露失望地癟癟嘴,轉身繼續和幾個同學聊她的韓星韓劇。
就在這時,一個穿校服的瘦高少年又來到了許芳菲的座位牌。他說:“許芳菲,聽楊老師說,你調查表還沒填完?”
許芳菲抬頭,看見男生時明顯愣怔了瞬,很快回過神,回答道:“嗯。我還在思考呢。”
趙書逸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我準備報考南大。”
許芳菲也笑了下,鼓勵說:“以你的成績,一定沒問題。加油。”
趙書逸看著少女嬌俏的臉蛋,沉默半晌,又道:“南大是最早一批九八五院校,有很多專業非常適合女孩子就讀。”
許芳菲表情疑然。
趙書逸:“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一直定不下來目標,不妨也考慮一下南大。”
“嗯,謝謝你的建議。”許芳菲頷首,“我會好好想想。”
*
今天白天發生了不少事,導致許芳菲下午上課時,有點心不在焉。她腦子裡總是反復回憶起,今天那對在小吃街上被搶劫的母女。
而更令許芳菲沒想到的是,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內,她會再次和那位年輕媽媽相遇。
是夜。
許芳菲晚自習後放學回家,剛進單元樓的門洞,便聽見有人聲從高樓層的樓道內傳來,一個女人,聲音細弱,似乎在央求著什麼。
“大姐,我看你是個好人,今天下午還幫我搬了桌子……我和我女兒都還沒吃飯,你能不能借點面條給我?”
接著便是喬慧蘭的聲音,連聲應著:“好好好。你先等等,我給你拿!”
許芳菲皺了下眉,心頭疑惑和驚訝交織。上樓一看,發現站在她家門口的身影瘦弱伶仃,穿著件深藍色的長裙,竟然是早上那個被搶劫的女人。
她臉色看起來十分窘迫,正在向喬慧蘭借面條。
喬慧蘭從廚房快步走出來,直接遞了一大把雞蛋掛面給她,說:“來,拿著。”
年輕女人朝喬慧蘭說了句謝謝,接著便低下頭轉身離去。
和許芳菲白天見到的差不多,女人看上去懵懵的,精神狀態依然恍惚,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前面有人,走沒兩步,差點和許芳菲迎頭撞到一塊兒。
好在許芳菲反應快,忙忙側身,這才讓女人順利從她身邊走過去。
對方依舊沒抬頭,看都沒看許芳菲一眼,瘦弱身影渾渾噩噩地下行,最終幽魂般消失於樓道。
許芳菲邊繼續上樓,邊好奇地問:“媽,這是誰呀?”
“哦,一樓新搬來的鄰居。”喬慧蘭有些同情地搖搖頭,“單親媽媽,沒工作還帶著個五歲的孩子,怪可憐的。喏,這麼晚了,連飯都沒著落,孩子也跟著餓肚子。”
許芳菲微訝:“我們這棟的一樓?”
喬慧蘭回答:“對呀。老房子一樓比較潮,租金比其它樓層更便宜。”
許芳菲點了下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
晚上十點左右,許芳菲寫完作業洗完澡,換好睡衣鑽進被窩。剛閉上眼睛,枕側的手機忽然“叮叮”一聲,提示收到了新消息。
許芳菲重新睜開眼睛,有點茫然地想:這麼晚給她發消息,會是誰?
等她摸起手機一瞧,眸子瞬間蹭蹭一亮。
—鄭西野:睡了沒。
許芳菲有點小雀躍,又有點小驚喜,手指敲打屏幕,回復道:沒有。怎麼啦?
—鄭西野:開窗。
看著對話框裡的新回復,許芳菲不由心生困惑。來不及多問,她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踩著拖鞋便跑到了窗邊。
打開窗戶,探頭往下瞧。
一層之隔,鄭西野整個人懶洋洋側坐在與她房間下一層相鄰的窗臺上,拿著罐可樂,左邊那條長腿隨意屈起,另一條則朝外蕩著,也正微仰脖頸看她。
眸光清淺,格外的黑而亮。
許芳菲眨眨眼,好奇得很:“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嗎?”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輕輕耳語的音量也被烘託得清晰無比。
鄭西野說:“睡不著,忽然就想看看你。”
聞言,許芳菲臉蛋升溫,驟然間便燒得灼燙,隻當他又拿她尋開心,對此不予理睬。靜默幾秒後,她想起什麼,又說:“今天那對被搶劫的母女,你還記得嗎?”
鄭西野:“嗯。”
“她們就住一樓。”許芳菲感慨,“多神奇的緣分吶。”
鄭西野喝了一口汽水,隨口答她:“回來的時候注意到了,是挺巧。”
許芳菲轉眸,望向這片潦倒困窘的老院:“整個凌城,這裡是租金最便宜的地方,看她們條件不寬裕,搬來這裡也不稀奇。”
鄭西野冷淡地說:“吸毒的人,哪個不是家徒四壁。”
聽了這話,許芳菲瞬間愕然:“什麼意思?你是說那個小女孩的媽媽吸毒?”
鄭西野:“對。”
“你怎麼知道?”
“消瘦,萎靡,精神恍惚,瞳孔微擴,左手手臂上還有針眼。”鄭西野面無表情,沒有過多的憐憫和同情味,“看第一眼我就知道,應該吸挺長日子了。”
說的人言辭麻木,仿佛司空見慣,聽的人卻遍體生涼。
吸食毒品的人,許芳菲以前也聽大人說過不少,但當這類人群如此鮮活地出現在眼前,她仍大為驚駭。更何況,那個年輕女人還是一個母親,還有一個年僅五歲的女兒。
許芳菲心情重幾分,食指摳了下木頭窗框,恍然:“難怪今天她們在警察來之前就偷偷走了。”
半晌,鄭西野轉換話題,跟她說起別的。
他朝她抬抬下巴:“還是沒想好報哪個學校?”
“嗯。”小姑娘上半身輕輕伏在窗臺上,單手託腮,眺望天際,小小的臉蛋堆起苦惱,“我同學給我推薦了南大,我還沒有詳細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