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月緩了好久才爬起來,一雙眼睛瞬間盈滿了淚水。她委屈地搖了搖頭,泫然欲泣的模樣:“陛下,你別聽他胡說,他不是小雨,我才是小雨。與陛下朝夕相對這麼多年,我是何人陛下難道還不知道嗎?陛下不是早就派人去安慶府查過嗎,我就是小雨啊……”
說著,她手一指林澤宇,恨聲辯駁道:“陛下,這個人肯定是外敵派來刺殺你的!他是個男子,我方才親手摸過,就是個男子。此人心思歹毒,喬裝打扮成女子進宮,要說沒有目的肯定不可能!”
“姐姐,我叫你一聲姐姐是給你臉了。”林澤宇就知道她沒那麼容易認命,冷笑一聲:“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我爹好歹養育你多年,你絲毫不顧養育之恩,張口就要我一家人性命。當年之事是我爹娘做得不對,一家子被發賣我也認了。但你冒了我這麼多年,該享受的好日子我也還給你了。如今眼眨不眨地便倒打一耙,你說你叫小宇?當真是不要臉皮!”
顧明月自然不認,兩人你來我往。周曄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不知該信誰。
林澤宇見顧明月不見棺材不掉淚,打算硬撐到底。嘖了一聲:“葉子哥哥,我曾經從你身上拿走了一個玉佩。當時年幼不知輕重,如今想起來方知不妥。不問自取便是偷,是我不懂事。那個玉佩我本想還給你,但九歲那年遺失了……”
那枚玉佩是林澤宇從周曄身上拿走的,並非周曄送的。這個事情隻有周曄跟小雨本人知曉。
隻這一件事,周曄立即知曉眼前此人並非撒謊。他驟然瞪向顧明月。顧明月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周曄的目光在一瞬間陰森了起來,“顧明月,你居然騙我!”
六年前,周曄被顧明月一聲葉子哥哥給叫走。又因一塊玉佩,相信了她是幼年時陪伴他的小雨。在聽顧明月的坎坷身世以後,開始了對她無底線的偏寵和包容。為她撐腰,幫她整治欺辱她的人。這一切的前提是顧明月先是他唯一的摯友,後來才有可能成為他深愛的女子。
結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此‘小宇’非彼‘小雨’,顧明月根本就是拿他當猴兒耍!
“你好大的膽子……”
事實證明,顧明月一點沒看錯周曄。在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以後,周曄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就向著顧明月走來。月光之下,刀刃泛著森寒的光。
顧明月還想狡辯,但她根本沒得狡辯。她此時是真的哭了,想過會被拆穿,卻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拆穿。眼淚一滴一滴地從眼眶落下,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嘭嘭地地磕起了頭求饒。
“放過臣妾吧陛下,放過臣妾。”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開始提起自己的兩個孩子:“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真的知道錯了。就算臣妾並非小雨。但臣妾也是陪了陛下六年的枕邊人不是嗎?臣妾為陛下生了兩個孩子,幼子還在襁褓之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你真的忍心孩子失去母後麼……求陛下繞臣妾一命……”
寒光一閃,周曄的一刀砍在了顧明月的手腕上。顧明月發出一聲尖戾的慘叫聲,眼淚鼻涕瞬間冒出來。鮮紅的鮮血也是刷地一下就冒出來,很快就染紅了地面。
周曄又一次提起佩刀,冷冷地又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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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刀砍在了顧明月的膝蓋上,又是一聲慘叫。
周曄並沒有一刀結果了顧明月,而是這樣一刀一刀地劃在她的身上。周憬琛上輩子廢了不知多少力氣傷不了的人,周曄很輕易就在她身上劃出了四五道口子。周曄似乎沒打算讓她立即死,隻是劃了她十刀以後慢條斯理地收起了佩刀。
他蹲下身,貼著顧明月的耳朵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放心,朕不會讓你就那麼輕易的死了的。”
溫柔好似情人呢喃,顧明月卻瞬間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
林澤宇全程靜默地站在後面看著,園子外面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有一隊人抱著細軟匆匆趕過來。
看到周曄與顧明月的情況之後瞬間跪在地上,面露震驚,一個個瑟瑟發抖。周曄看也沒看這群人。扭頭看向一直看著他動作的林澤宇,微微揚起了一邊的眉頭:“你是個男人?”
林澤宇眨了眨眼睛,扯掉胸前墊的東西,頓了頓才點頭道:“對。”
“小雨是個小子?”
“小子姓林,名喚林澤宇。”
周曄的臉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跟吃了一萬隻死蒼蠅似的。顯然,他也沒有料想到,記憶中唯一的愛人竟然變成了個男人。周曄陰沉地低下頭,周身散發著十分危險的氣息。須臾,他又重新抬起頭看向林澤宇,似乎有幾分勉為其難:“不過看在你的身形和長相上,似乎也並非不能接受。”
男生女相的林澤宇:“???”
“小雨,你跟我走。”
說完,周曄冷聲讓跪著的人起來,帶上顧明月和林澤宇從密道離開。
顧明月疼得昏過去,又醒過來。醒來之時,人已經在一個宮人的背上。四周是黑漆漆的密道和一群黑壓壓的人頭。她緩緩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最前方一個明黃色的人,眼中的仇恨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周憬琛已經攻破了宮門,佔下了紫禁城。
城中的禁軍被撤走了一半,剩下死守的人全被戍邊軍控制。周憬琛踏入皇宮之時,宮內早已不見了周曄顧明月等人的身影。宮人們瑟瑟發抖地被趕到宣武門,無人能道出周曄的下落。
“殿下,”李聞竹帶人搜羅了一遍皇宮,各個宮殿都翻遍了,不見周曄顧明月的身影,“未央宮裡兩個孩子並未帶走。”
說著,從人群中推出了抱著孩子的兩個奶嬤嬤。兩個奶嬤嬤踉跄地跪倒在周憬琛的面前,大一點的孩子剛從睡夢中醒來,睜著一雙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周憬琛。小的還在襁褓之中,這麼大的動靜也沒有將孩子驚醒。兩人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請求周憬琛能網開一面。
周憬琛神色冷森地立在高臺之上,逆光讓他本就冷清的面容映襯得更加高不可攀。周曄棄宮而逃,不顧親生骨肉的死活這一點意料之中。他早知周曄這個人冷血且瘋魔,根本沒有舐犢情深這回事。
“讓人堵住各宮出口,”周憬琛手一揮,讓人帶著孩子下去,“封鎖城門,挨家挨戶地搜查。”
皇宮的密道隻有每一任皇帝一人知曉,周憬琛上輩子是攝政王,自然也是知曉的。地道隻能聯通城內,並不能通往城外。周曄不管何時逃離宮廷,此時一定還在燕京城內。
就在周憬琛讓人挨家挨戶地搜查之時,遠在北庭的碎葉鎮,葉嘉遭遇了第一次襲擊。
燒掉糧倉這一舉動激怒了烏桓人。烏桓人連夜包抄了葉嘉所住的小院。
葉嘉睡夢之中被刀槍碰撞的聲音驚醒,那刀劍之聲仿佛就在耳邊。小梨和環佩早已拔出武器,守在門窗的位置。程風不知何時也出現在葉嘉的屋子裡,扯下掛在屏風上的衣裳將葉嘉整個一蓋,嘴裡小聲地嘀咕一句‘得罪了’,而後攔腰抱進了懷裡就要往外撤退。
這一瞬間,葉嘉的大腦極度清醒,並迅速做出了反應:“等等,小梨,帶人將書房的所有圖紙和文書信件裝箱帶走。帶不走的,放火燒掉。”
小梨環佩知曉書房圖紙文書的重要,看了一眼大逆不道的程風,陰沉著臉迅速去辦。她帶人以最快的速度收起書房中所有的圖紙和文書,叫醒所有重要的工匠,全部藏到了小院的底下通道裡。葉嘉窩在程風的懷裡,拿著圖紙指揮著一行人順著地道出了院子,連夜離開小院。
出了院子,葉嘉便被抱上了馬兒。在一聲哨聲後,宛如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她嚇了一跳,但身後的人牢牢地抱住了她,讓她到嘴邊的驚呼又吞了回去。
當烏桓人衝破護衛的阻攔進了院子,踹開葉嘉住的屋子門時,早已經人去樓空。
天色漆黑,萬裡星空之下,一群人架馬疾馳。葉嘉被程風摟在懷中,屁股顛得發麻也沒有回頭看一眼。程風拽著韁繩眼神仿佛空中盤旋的雄鷹,黑暗中不受半點影響,縱馬越過山丘,奔向了未知。兩人一馬的身後,小梨環佩帶著工匠在後面追,漸漸將刀劍之聲落在而後。
不知跑了多久,這一夜仿佛格外的漫長。終於在葉嘉覺得骨頭要散架時,程風拉著韁繩‘籲’地一聲勒住了馬。
此時眼前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一望無際的草原,以及影影綽綽的山峰。
這是一片曠野,程風抱著葉嘉下了馬。而後讓她坐在一處等他片刻,他來回了兩趟。抱了三捆幹草還是柴火之類的東西丟到地上,火折子一吹點燃了篝火。北庭的深夜要比白日冷得多,葉嘉身上隻穿著單衣,策馬狂奔的這一路,臉色不知不覺已經泛了青。
不得不說,當篝火燃起來之後,她的四肢回暖,身體確實舒服了許多。
“你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屋子裡?”溫度回歸,葉嘉的大腦也慢慢恢復了冷靜。嘭嘭亂跳的心髒平息下來,葉嘉深吸一口氣,睜眼看向一屁股坐在身邊的程風。
“我耳朵比較靈敏,因著常年在外走鏢,比較警醒。一裡之外的異動能清晰地聽見。”程風不知從哪兒弄來一隻兔子,匕首三兩下剝了兔子皮。手法極為利索地清除了兔子的內髒,而後拿了根棍子一串,戳在火堆旁邊烤了起來,“聽到馬匹的聲音便摸去了你的院子外面守著。”
葉嘉:“……多謝。”
程風側目掀了一眼葉嘉,咧嘴笑起來:“嘉兒未免小氣,謝我就兩個字啊?”
他話音一落,葉嘉神情一怔。忽然想起了原主跟程風的瓜葛。時間隔得太久,她一時間沒想起來這層關系。頓了頓,葉嘉抿起了嘴角:“那你想要怎樣道謝?”
葉嘉如此正經的回復,程風面上的笑容一僵。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平直了:“嘉兒……”
“我已經嫁人了。”頓了頓,葉嘉嘆息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