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幾個兄弟的神色也不大好看,陰沉著臉:“爹,如今咱們該怎麼辦?”
“是啊,”吳家二子隻覺得憤怒,他出去一趟回來就是如此局面,隻覺得要被沒腦子的大哥給害死,“若是世子妃娘娘依舊記恨吳家,咱們總不能束手就擒吧?那麼大的家業……”
吳敏附和道:“就是啊!咱們總得另尋路子……”
吳恩一聽到大兒子說話就心煩:“閉嘴!”
若非他自視甚高地去故意挑釁周家就沒有這麼多事。吳恩背著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心頭仿佛壓下了沉甸甸的大石頭。不過如今怪罪大兒子也於事無補,有些事已成定局,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如何避過周家的厭棄從這場變故中幸存下來當前才是他們首要考慮的事情。
“胖的都好說,怕就怕是周家對吳家積怨很深,事誠之後不願放過我們家……”吳恩頭疼的捏了捏眉心。
若是錢也要,仇也記,那才是滅頂之災。
吳敏眼珠子轉了一圈,悄摸地看了看兩個弟弟。一直沒說話的吳三少的臉色自然也沒有好看到哪裡去。他心裡也在後悔。早知周家有這樣的身份,當初他就不該做小動作。本身香胰子的利潤雖高,卻也沒有比得過胭脂水粉。隻是他們太貪,香胰子的這份錢也不舍得讓出來才會如此被動。但如今後悔也無用,就如父親所說,獲得周家的原諒更重要。
“爹,這樁事情求婦道人家到底不如直接求到世子爺跟前更穩妥。婦道人家做事不分輕重,意氣用事。還是男子更能拎得清輕重緩急。”吳三少覺得這事兒還有轉圜的餘地,畢竟財帛動人心,“再說世子妃娘娘也沒有把話說絕,估計還是要跟世子爺商議商議的。”
“世子爺是那麼好見的?”吳敏還學不會乖,趁機插嘴,“你瞧見世子爺一年有幾日是在東鄉鎮的?我看啊,這事兒求人不如靠己,得另尋出路。”
“大哥何出此言?”
“尋五姨娘。”吳敏還惦記著都護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都護府再沒落也還是北庭最大的世家。”
吳三少以為大哥能說出什麼好主意,說半天腦筋還沒轉過來,頓時噎住。
吳恩則懶得再搭理大兒子。隻看了一眼三兒子,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也隻能等著了。”
“等什麼等!等到頭來隻能自家送命又喪財。”
吳敏想到葉嘉的那張倨傲的臉,心裡就覺得堵著一口惡氣,“若是咱們將周家在北庭都護府的作為上報朝廷,指不定還能獲得大功一件。他們堂而皇之地佔了北庭都護府,這是反賊行徑,這就是在造反!咱們若是能借朝廷的手來除掉這家人,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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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倒美!”吳恩是沒想過這種可能麼?
事實上,吳恩早就想過投靠朝廷,把周家在西北搞得這些事給捅出去。借朝廷之手收拾周憬琛一家,他們不僅能保住家產,還能從中立個功。但這樁事實施成功的可能有多大?他們一家子人被困在北庭,周遭都被戍邊的兵丁給封鎖了。周憬琛那幫人正死死盯著這塊地界呢!一旦吳家誰有個風吹草動,指不定那群兵丁就衝進他們家把吳家一家子都給宰了!
“……你曉得西北到燕京的路程是多遠麼?知道周家暗地裡有沒有人盯著吳家麼?若是想做什些什麼,估計人還沒出北庭都護府,咱們吳家就已經被周家給滅了。”這個險他們根本就冒不起!
吳敏不服氣地犟:“怎麼能這麼說?他周憬琛就算出身高貴,那也是個落草的鳳凰……”
吳恩要被他氣死,衝上來硬生生給了他兩錘。
“其實也並非不可行。”吳三少思索了片刻,道,“若是咱們舍棄東鄉鎮這邊的祖業和家產,隻攜帶金絲細軟一個個借著經商的理由先逃出去。北庭都護府雖說離得遠,但隻要聯絡上冀州的州牧,邕州的州牧也可。讓他們將消息傳到燕京去,後頭的事情就好說了。”
“你想的倒是輕松,你以為消息是那麼好傳的?你知道誰是能信的誰又不能信?”吳恩反問他,“你以為外頭的達官貴人是那麼好見的麼?”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隻能任由周家宰割嗎!”吳敏沉不住氣道。
吳恩看也懶得看長子一眼,隻沉著臉一言不發。
外頭的形勢其實比東鄉鎮要差上許多。吳恩常年在外走商,就是因為太清楚內情才不敢輕舉妄動。外頭看似繁華,實則藏在皮下的有些東西早就爛透了的。那些個身居高位的官員個個吃得腦滿腸肥,真正在做實事的就沒有幾個。
再說他們這等西北商賈,沒有足夠的孝敬,連高官的門檻都翻不過去。更何況吳恩總覺得沒到那個程度,他們跟周家的矛盾也沒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周家至今還沒有動他們就是證明一件事,至少他們不去招惹周家,周家也沒真的要將他們置於死地的意思……
心亂成一團,吳家一家子最終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周家。
北庭算是周憬琛的主要據點,且不說本身地理位置就十分重要,就說基於本身處境,周憬琛等人也絕對不會允許北庭出亂子。早在周憬琛準備起勢之前,周憬琛就已經控制了北庭都護府各個地方的驛站和官道。隻要有外出去流往關內的都會被攔截搜查,無論是人還是信件都會仔細嚴查。尤其是東鄉鎮,不敢說五步一衛十步一崗,但也差不了多少。
換言之,此處早已戒嚴,並非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周憬琛做這些事情必然是安排得滴水不漏的,自然不需要葉嘉過多的擔心。
葉嘉主要擔心的,是有人會渾水摸魚。她手裡頭的產業太多,有不少已經擴張到北庭以外。她手下的那批人大多數是半路到她這裡來做事的,時常進出北庭。葉嘉主要擔心有人會借著她生意之便,行不軌之事。正是因為擔憂,葉嘉這段時日才不敢盲目的添加人。
事實上,吳恩帶全家來找周家投誠是做了一件正確的決定。周家的人其實早就在暗中盯著他們。不管吳家有沒有成功投靠朝廷,一旦表露出這個傾向,必定會被斬草除根。
吳家人走後,葉嘉去了一封信去安西都護府。
如今外面正亂著,不曉得一封信何時能寄到。葉嘉思索了片刻,去了駐地。
吳家跟周家的瓜葛外人不知,巴扎圖多少知道一點。葉嘉來此地的目的與他一說,他立即就表示會盯緊了吳家。並讓他吩咐下去,往後對周家出入的貨物也務必一視同仁。
無法完全掌控手下的人,就從根源上杜絕特殊待遇。
巴扎圖立即就懂了:“主子且放心,屬下明白。”
巴扎圖雖說是個粗人,但也粗中有細。他被周憬琛留在東鄉鎮就是因為能力出眾。等這些事情料理清楚,葉嘉才著手又忙起了另一樁事。先前說過的養殖牲畜並非是口頭說說的,葉嘉是真的在考慮將這件事落實。從根源上解決食物短缺的問題。
貧窮隻有挨打的份。當然是一刻不停歇地搞錢。
事實上,北庭都護府本身就是擁有大片的草地,適合放養牲畜的。農田作物隻佔一部分,真正西北的支柱產業是畜牧業。葉嘉原先把主要精力放在種植作物上,是因為西北糧食產量不如中原,糧食十分金貴。她出於一個賺錢和養家糊口的考慮才如此行事。如今糧食足夠,自然是因地制宜地發揮長處。
說到畜牧業,這又是一個葉嘉不熟悉的領域。
她本身對養殖牲畜隻停留在養狼這一淺薄的經驗上。具體要怎麼操作還得請教當地的百姓。不過東鄉鎮是沒有牧場的,這邊農田要多一些。李北鎮靠北邊的村子倒是有大片牧場的。那邊的大部分村民都是以養殖為生。在那邊養殖估計會更劃算一些。
畢竟李北鎮西北面,與突厥接壤的地方有一個非常曠闊的草場。
隻不過這片草原目前被用來關押流放而來的罪犯。大部分罪犯在此地開墾,周憬琛也在此地挖過三年土,也就是俗稱西場。
西場那邊的氣候十分適合牛羊生存。草場肥沃,土地遼闊。牛羊在此地,能長得膘肥體壯。
隻有兩個問題,一來這裡與突厥接壤,離突厥太近了,經常會發生搶掠事件。且羊群都是活物,若是看管不好是會跑丟的。若是有人蓄意偷盜,這些一損失也挺大的。二來便是如何合理放牧。
眾所周知,這裡是公地。雖說原先這些流放之人受北庭都護府的管轄,如今理所應當由周憬琛接手。但周憬琛如今人不在北庭。葉嘉畢竟不是周憬琛,她一個女流之輩能不能服眾,難說。周憬琛畢竟才起勢不久,根基並不算很穩,若是下面人有什麼異心。她動作太多,可能會被人當出頭鳥給打掉。
心裡盤算著,葉嘉決定事先打聽清楚再做動作。
說起來,西場在李北鎮與碎葉鎮的交匯處,屬於兩邊都管又兩邊都不管的狀態。巧合的是,李北鎮如今是孫玉山和葉青山在鎮守,碎葉鎮這邊是烏古斯。
烏古斯如今算是投了周憬琛的門下,蘇勒圖一死,他反而比先前更自如。
葉嘉命人來找他談此事時,他沒有表現出堅決反對的意思。
烏古斯雖說是個倔頭子,但也十分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蘇勒圖並沒有多賞識他,他沒必要拼著一條命去為蘇勒圖送死。不想受牽連自然是投誠,但有些事情並非說起來那麼簡單,其實軍中內部的關系也是錯綜復雜。
烏古斯隻給了一個解釋:“這些事情隻要殿下沒異議,屬下必定謹遵吩咐。”
葉嘉當然是能理解。北庭的現狀不敢說百廢待興,但也差不多是那麼個意思。這裡地廣人稀,常年徵戰,處於大雁朝廷不樂意管的地方。當權者又都是自掃門前雪的大老粗,沒有正經的謀生支柱,更沒有因地制宜的好好建設過。要想富裕起來,得一步一步來。
先給烏古斯打了招呼,葉嘉便又著手起另一樁事——囤積足夠的藥材,並招納經驗豐富的大夫。
藥材和大夫是非常關鍵的,關系到重傷以後能不能保住性命。仗一旦打起來,刀劍不長眼。這年頭沒有特效藥,許多人都是死在重傷之後。尤其是天熱以後,細菌滋生容易造成病變,重傷之人很多時候就缺那麼一口藥便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