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冷靜地勸說陳越:
「我比盛嘉寶值錢多了,對吧?
「你帶我走,還可以跟沈家繼續要錢。」
陳越低頭把玩著刀子,明顯是在猶豫。
畢竟我體格小,不容易反抗。
沈敬是值錢多了,可從體型來說,也危險多了。
最後陳越哼笑一聲。
「我拒絕。
「沈敬,你都願意拿自己換她了。
「我怎麼覺著,盛嘉寶也挺值錢的呢?」
沈敬的臉瞬間黑了。
陳越有些得意地把刀放在桌上,準備背包跑路。
畢竟他和沈敬中間,還隔了很遠的距離,而我又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一時間,陳越要帶我離開這件事,似乎已成定局。
結果。
這份寂靜還是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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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看清,我到底是怎樣掙脫繩子的。
等得意揚揚的陳越注意到我站起身時。
我已經舉起身下那把金屬扶手椅,用力往他身上砸了上去。
「艸!」
陳越吃痛地罵。
可我在他倒地的時間裡,已經奔向了沈敬。
同一時刻,警察破窗而入,看著廠房裡的景象,有些懵。
「啊?」
……
後來做筆錄的時候他們問我。
「你怎麼掙脫繩子的?」
我有些面紅地坦白。
那根繩子,還是陳越曾經讓我買的……小道具。
設計師為了確保安全,在繩子上留了個暗扣。
所以被綁的人,在某個微妙的角度,是可以掙脫的。
隻能說還好,陳越是個不愛看產品介紹的蠢蛋。
而我又被他逼著。
在這個領域內,短時間從入門,走到了精通。
……
後來沈敬又問我。
半天沒吃飯,到底哪來的力氣,能舉起那麼沉的椅子。
我想了想。
「因為我看見,陳越偷吃了我買的那份牛腩腸粉。」
而且連一口都沒給我留。
那一瞬間,我怒火中燒。
比吃了十罐菠菜還有力氣。
24
從警局出來,回家路上。
我和沈敬之間,忽然有些尷尬。
身邊的這個男人,還算是我的男朋友嗎?
我對他……又真的了解嗎?
沈敬目光閃爍,找了個話題。
「嘉寶,剛剛那個破地方,居然收了我十塊錢停車費你敢信?」
結果,沉默。
我回頭看了看後排那一個個手提箱。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面好像,裝了一個億現金吧?
警察告訴我,原本他們的計劃,是先用贖金換了我出來再說。
沈敬早就做好了這筆錢有可能追不回來的準備。
可現在,他怎麼還跟我聊這十塊錢的停車費呢?
面前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摸了摸鼻尖。
後來車停在路邊,沈敬攥著方向盤的指尖發白。
「嘉寶,你都知道了對不對?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他說,他不是有意要裝窮的。
隻是小時候南城有些亂,他有過一次被綁架的經歷。
自此,家裡就習慣了低調行事。
先是從市中心的江景別墅,搬到了老城區的沈家老宅。
然後又把家裡的邁巴赫鎖在了車庫裡(沒錯就是盛清雨坐的那輛)。
每天讓司機開著灰撲撲的凌志出門接送。
至於那些奢侈品的包包鞋子,沈家人本來就興趣不大。
要麼專挑沒logo的買,要麼幹脆找設計師定制。
甚至有段時間,沈阿姨還沉迷於某手工匠人做的粗布麻衣。
友情價99一套,她一口氣買了二十套,每天換著顏色穿。
總而言之。
一家人講究一個大隱隱於市。
這些,我都能理解。
畢竟我也覺得,後媽買回來的那些鱷魚皮,就挺沒用的。
我寧願花錢多吃幾次涼拌魚皮。
「可是,你為什麼一直不說呢……」
難道真像陳越說的,沈敬在防著我嗎?
一整夜未眠的腦子亂哄哄的。
維持體面的表情,對我來說都有些勉強。
沈敬的臉色一僵,「嘉寶,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
「你最討厭有錢人了?
「我怕和你坦白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本來想一點點鋪墊的……」
我想起沈敬突然的升職加薪,還有那些從天而降的拆遷款。
他好像,真的不是想瞞著我……
難道這一場烏龍,真的是因我而起……?
沈敬原本整齊的背頭,落下幾縷凌亂的頭發。
他英俊的臉上露出幾分委屈,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嘉寶,別和我分手好不好?
「我也不是很有錢的。
「你別嫌棄我。」
25
後來的日子裡,我沒和沈敬分手。
我沒法把他和我爸放在一個緯度上看待。
畢竟我爸到現在,也記不住我不愛吃香菜。
他堅信君子遠庖廚,我長這麼大,他連碗粥都沒給我做過。
我爸的愛,淺薄得就剩下一個錢字。
可最後,他連錢都不願意給我花。
所以一切的根源,是我爸不愛我。
而不是他曾經很有錢的錯。
於是我和沈敬還住在一起。
他總是暗戳戳地,和我一點點滲透他身上剩下的那些秘密。
比如他其實不是什麼酒樓廚子。
去北城開的,也不是什麼中華炒鍋交流會。
但他確實是想從事餐飲業的,目標是煥新沈氏旗下的餐廳品牌。所以才會每日在家做美食研究,看味道如何更上一層樓。
去北城的那些日子,其實也是在參加餐飲行業的線下峰會。
又比如廚房的那些鍋碗瓢盆,要麼是祖傳的窯器,要麼是米其林大廚級別的專業用具。
再加上農莊新鮮的食材,不好吃才有鬼。
……
哦,還有我手上的那條綠寶石手鏈。
還真是他在歐洲拍賣會上拍回來的。
陳越說得沒錯,不多不少,八百萬美金。
我好像,經常戴著那根手鏈擠地鐵來著?
沈敬還在面色淡淡地繼續。
他說,客廳的那套紅木沙發,也是沈氏祖傳的。
按照南城人的傳統,紅木沙發的材質和做工,直接和這家人的臉面掛鉤。
「不過也是老人家的說法了,嘉寶,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就捐掉好了。」
我還以為是捐給什麼敬老院之類的地方。
結果沈敬說:「去年南城博物館上門問過能不能捐贈來著。」
「博,博物館?」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啊,他們想放在展廳中心……做核心展示文物。」
說實話,被沈敬轟炸了這麼多天,我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
可那一瞬間。
我還是被沈敬說的話,給震撼暈了。
他的有錢,和我爸的有錢。
好像完全不在一個緯度。
……
後來我還見了沈阿姨。
她真的是個很神奇的人。
告訴我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就愛看霸總文學。
所以才讓沈敬從小學著做飯。
「畢竟十個總裁九個都有胃病。
「他總得學會養活他自己。」
那天回去,我看起了沈阿姨推薦的小說:「京圈佛子和十八線白蓮花之虐戀帶球跑」。
忽然扭頭問沈敬:「你粵圈佛子的傳說,是怎麼回事?」
他面色一滯,露出苦笑。
「在英國的那三年,忙得沒空做飯,外面的食物又難吃得生無可戀。
「你懂一個南城人,來到美食荒漠的感覺嗎?
「總之回國的時候,我瘦了一大圈。
「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外面就傳起了我失戀暴瘦的謠言。再加上回國後我想從事餐飲業,演變到最後……就變成我為愛看破紅塵,放棄家業遁入空門了。」
哦。
果然我就說。
比起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佛子。
粵圈還是更適合誕生擅長顛鍋的廚子。
26
又過了三年。
我在沈氏的戰略部,升職做了主管。
沈阿姨很喜歡我,但沒給我開後門。
公司裡沒人知道我和沈敬的關系。
大家隻知道盛嘉寶業務能力很強,還有個很會做飯的男朋友,每天都會變著花樣帶不同飯盒來上班。
偶爾,我和沈敬會在工作場合相見。
比如今天的餐飲業交流晚宴。
沈敬因為已經藏不住沈氏太子爺的身份,被一群人簇擁在中心。
我則在邊上悠閑地吃著自助點心。
比不上沈敬做的,但好歹能填肚子。
忽然就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
「盛嘉寶,你怎麼還穿得這麼磕磣啊?」
盛清雨依舊一身小香風,精致而甜美。
我則穿著一身極簡的通勤裝,材質精良,絕對對得起我現在的身份。
可能在她的審美看來,簡約就是貧窮吧。
盛清雨再次向我展示著指間的鉆戒,「顧氏太子爺送我的,怎麼樣?
「都說了,死讀書是不行的啦。」
她趾高氣揚地笑笑,然後轉身離開。
可我怎麼記得,顧氏太子爺,好像不是單身呢?
盛清雨怎麼,偏偏就好這一口啊?
我搖搖頭。
印象裡她好像一直沒回去讀書。不斷地輾轉在幾個豪門少爺之間,等待一個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就像她媽媽當年一樣。
哦,說來也好笑。
還記得故事最開始的那個有錢老頭嗎?
後來我爸真就破產了,後媽毅然決然和他離了婚。
扭頭就自己嫁給了那個有錢老頭,沒過兩年就把人熬走了。
本來也算是個求仁得仁的結局。
可人家家屬也很精明,老頭兒早年間就立下了遺囑,遺產不分外人。
所以子女才會四處替他徵婚,希望找個能幫忙照顧老頭的後媽。
總之到最後,我的「前—後媽」,還是什麼都沒撈著。
……
宴會過半,忽然一個威嚴的女聲響起。
「姓盛的,就是你勾引我老公對吧!」
顧太太拿了張照片比對了一下。
然後狠狠拽住了盛清雨的頭發,往她臉上倒了杯紅酒。
身旁幾個保鏢按著盛清雨,不讓她起來。
場面一時間,有些難看。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去找保安的時候,盛清雨忽然指著我喊:
「不是我,是她!
「她叫盛嘉寶,這裡姓盛的,又不止我一個……
「你搞錯了,你真的搞錯了……」
盛清雨哭得楚楚可憐,很有幾分梨花帶雨的味道。
似乎真就像是……顧太太搞錯了。
尤其我和盛清雨,長得還真的有點像。
一時間,整個宴會上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眾人議論紛紛。
「長得挺正經的,看不出來啊……
「現在的女人,都是見錢眼開的啦……」
我嘆口氣,準備走過去解釋清楚。
沈敬卻不知什麼時候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十分自然地牽我的手,低頭溫聲問我:
「嘉寶,怎麼了嗎?」
狗男人,最近一直纏著我公開。
這會兒簡直是順桿爬,聞著味道就來了。
手緊得我甩都甩不掉。
於是會場裡的話題,很快從我是不是顧少爺的出軌對象,變成了我和沈敬的秘密戀情。
說實話,他牽著我從盛清雨旁邊離開的時候,是挺爽的。
可第二天看到【粵圈佛子為愛破戒!】的媒體標題。
我真的,還是挺無助的。
……
我爸很快打了電話過來。
「嘉寶,你男朋友好像是那個粵圈子爺是吧?」
「你看你們也快談婚論嫁了,是不是可以提前聊聊彩禮的事情……」
他這幾年破產後過得不太好。
妻子離婚了,朋友也不愛搭理他了。
可在此之前,他一次電話也沒打給過我。
就好像,我這個女兒,根本不存在一樣。
所以我隻是平靜地反問:「你是哪位?」
「嘉寶,我是爸爸呀……」
「是嗎?」
「可是我爸早就在我媽孕期出軌的那一年……」
「死掉了呀。」
電話那頭是無盡的沉默。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
後媽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戀,盛清雨是他的親女兒。
畢竟年輕時的他,長得就像是男版的盛清雨。
可能他是真的挺愛後媽的,才會容忍她揮霍無度。
但說到底,我媽當年也是和他自由戀愛結婚的呀。
我們母女倆,就活該得不到一點偏愛嗎?
總之這種腦子有病的男人。
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沒救的。
……
掛完電話後,沈敬見我心情不好。
往我嘴裡喂了勺楊枝甘露。
很甜,很新鮮。
我知道,他剛剛剝柚子就剝了半小時。
結果沒想到,吃到最後,我在甜品的碗底,看見了一枚鉆戒。
我驚訝地抬頭。
沈敬緊張得像是快要昏過去了,直接端著碗單膝跪地。
他說:「嘉寶,嫁給我好不好?」
那一瞬,我人生的陰霾一掃而空。
我又哭又笑地點頭。
想要戴上那枚戒指,又發現它黏得無從下手。
於是我忍不住捶面前的男人。
「沈敬,你求婚的方式,怎麼這麼神經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