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然後我就昏昏欲睡了——不能怪我,我實在是扛不住這本書的重複人名的精神折磨。
等到連重樓喊我,我腦袋都開始一點一點的了。
他抽走了我手裏的書:「我下次換點別的書,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文學醫學生物學都行。」然後我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連先生,您這是已經做好準備我時常出現在您的辦公室了麼?」
他不置可否,帶著我出了門,臨走時看了一眼桌上的玫瑰花。
「你喜歡?那我下個月再送你一束。」
他有點奇怪:「下個月?」
「嗯啊。」我點點頭,一邊按電梯一邊道,「我這個月的實驗室補助已經花完了,所以隻能辛苦你忍忍了。」
出了電梯,他帶著我走向停車庫:「你也會缺錢?」
「追男朋友嘛,用家裏的錢算什麼。」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安慰一下他,「你放心,雖然我們實驗室補助不高,但我有個橫向課題快結項了,回頭天天給你買花。」
「那你好厲害。」是真心的祝賀。
我聽到還挺開心。
當車子停在一家家常菜館的時候,我還挺驚訝,以我多年看小說的經驗,霸道總裁們不是去高檔餐廳就是去高檔餐廳,還有這麼接地氣的霸總麼?
哦,老沈和我爸不算霸總,敢不回家吃飯一個會被沈大少爺和沈小姐無情鞭策;另一個會被我媽雲女士罰睡客房。
「你哥說你喜歡排骨,這家店的排骨很不錯。」連重樓幫我拉開椅子。
一聽這個開場,我就知道有事情。果然,長得好看還事業有成的男人心眼子都有大於等於八百個,虧我還覺得我第一次約會很成功。
Advertisement
我撐著下巴,拿起菜單把排骨類菜品全打了勾,一邊打勾一邊問:「所以你今天是準備發揮你的談判專長,給你朋友答疑解惑一下嗎?」
他接過我點好的菜單,又勾勾畫畫了幾下,在服務員出去之後才道:「也不算,隻是明奚說你雖然回了沈家,但離你發自內心地接納大家還有一段距離。」
我直視他的眼睛,等待著他的下文。
「明奚說,你過去的二十餘年中生活優渥,並不能抵消他們在你的成長中自始至終的缺席,是以,他能理解你心中的彆扭與不悅。」
菜很快上齊,我看了一眼多出來的幾個不是排骨的菜——很明顯,連重樓喜歡清淡的。
沈家一家都是聰明人,自然也能察覺到我透漏出的不適,儘管我並沒有打算掩飾。
我夾了一筷子排骨。
「你說得對,我確實短時間內難以百分之百地接受這樣一個現實。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重視他們,相反,我很珍視這份親情,所以我會花時間去認真思考我該怎樣去接納大家,如果我的所作所為讓他們感到了焦慮和不安,我會認真處理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或許會覺得老越和雲女士對我的偏愛會讓我不會全身心地去接納沈家。但我想說的是,回到沈家,是我們共同商議,最後由我自己拍板的決定,所以不存在會有我多相對比的情況。」
連重樓突然笑了。
「我能不能,問個題外話。」
「嗯?」
「你當初見我第一面的時候,為什麼就覺得我一定是單身呢?」
關於我為什麼確定連重樓是單身這個問題,其實很好猜。一個宴會,如果有女朋友,大半情況會帶女伴,即便有女伴有事不能到場的情況,也會有一些細微的痕跡;再者,在我說出要追求一個人的時候,有點理智和良知的人都會明確告訴對方自己非單身;最後,那就是我在挑果汁的時候聽到了別人的八卦——明晨科技的連總,至今單身。
當然,這些肯定不是我的回答,事實上,當時我隻回復了他兩個字:「你猜。」
我想我確實該修正一下和沈家相處的模式了,正巧我實驗室的補貼下來了,於是我給沈瑤溪買了一條手鏈——我某次不經意一瞟,看見她加了購物車,當時還感歎了一下原來豪門大小姐也用淘寶;給沈明奚的是個領帶夾;老沈最好打發,一條我用織圍巾神器織的醜了吧唧的圍巾。
最後,我用所剩不多的錢了一束花,快遞到了連重樓公司,哦對了,我還用的到付。
問我為什麼?當然是……實驗室補貼本來就不多啊!錢得省著用。
雖然老越和老沈給的卡裏有幾個零我還沒數過。
為了擺脫這種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日子,我幾乎泡在了實驗室。
每次出實驗室基本上都是晚上十點以後了,不過即便我再晚,沈明奚也會開車來接我。
「你白天還要上班,以後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你說得對,我如果加班可能沒時間來接你。」
「那……為什麼我很少見您加班呢?哥?」如今,這聲哥我已經喊得比之前順口很多了。
「哦,我跟你還沒追到的男朋友不一樣,我不愛加班。」
潛臺詞就是連重樓愛加班咯。
「不過,這段時間瑤瑤考駕照去了。」
我一聽這話,心裏有個比較大膽的猜測……果然,在放雷這種事情上,沈明奚同志從不讓人失望。
「瑤瑤準備學完駕照開車來接你。」
「好的,我決定最近抓緊時間做完這個橫向,努力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有道是,沈家有兩大殺器,分別是我做飯,以及沈瑤溪開車….
之前阿姨不在,我又因為泡實驗室泡到淩晨,起得就晚,餓得發蒙,進了廚房……後續是沈家重修了整個廚房,以及將「廚房重地,雲菘藍不得入內」貼在了廚房大門上。
而沈瑤溪開車……據老沈某次醉酒之後交代,沈瑤溪沈大小姐,從大學開始學車,直到念完博士再到如今擁有自己的服裝品牌,她終於成功地……把駕校熬倒閉了。
為了不見到沈瑤溪同志開車的畫面,我泡實驗室的時間更久了。這天出來已經是淩晨兩點,在此之前我特意打電話給了老沈和沈明奚,勒令他們不許來接我。
於是我很滿意地沒有在門口見到熟悉的車牌。
但是見到了另一輛不是很熟悉但我一定見過的車…..
車窗搖下來,我見到了連重樓那張有資格做學術嫪毒的臉——但凡他用這張臉問我我的論文缺不缺二作,我十有八九會因美色昏了頭把自己的一作都給讓出去。
美色誤人,古人誠不欺我也。
「我跟你哥說了,今天我來接你。」
我從善如流上了車。
「連總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接我?您不是日理萬機麼?」
「剛下班,順道過來接你。」
好傢伙,我直呼好傢伙,不愧是能把產業做大做強的男人,加班加到淩晨,然後「順路」順個二十公裡來接我…..
是誰給我的勇氣,說出「他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掙錢養家」的話的…
許是我一直在發呆,在等紅燈的間隙,連重樓問我:「在想什麼?」
「在想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掙錢養……」完了!我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果然加班費腦子。
我能感受到連重樓在很努力地壓制笑意。
「雲小姐,我好像……還沒答應做你男朋友吧。」
我看紅燈還有二十秒,索性狠一狠心咬一咬牙跺一跺腳,抬起了連·學術嫪毒·重樓的下巴:「美人兒,你遲早是我的!」
然後火速坐回副駕駛,非常嚴肅地告訴他:「綠燈了。」
雖然我看起來很鎮定,但我想我紅透了的耳朵應該是被發現了。
到沈家別墅的時候,我開門下車,準備公式化地道個謝時,連重樓也下車了。
我把疑惑寫在了臉上:「你明天不用上班的嗎?」
「我剛剛想了一路。」
「既然我遲早是你的。」
「那麼,我覺得,早一點也沒關係。」
「雲菘藍小姐,你願意讓我成為你的男朋友嗎?」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覺得加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了,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於是我聽到自己說:「你的榮幸~」
於是在第二天,我在飯桌上鄭重宣佈,我有男朋友了。
我爹:「唉,可惜了。」
我:???
我爹:「可惜了,小連多好一孩子啊,這顆玉白菜怎麼就被拱了呢?」
「爹,我覺得我大概率不是你親生的,當初的檢測可能有誤差,不如咱們改天再做一次吧。」
「哎哎哎,我說錯了,小連能做我閨女的男朋友,是他的福氣。」
老·雙標·沈。
然後老沈話鋒一轉,槍口對準了正在吃飯的沈明奚:「老大啊,話說你也快三十了,你妹妹都談戀愛了,你還是在蛙田裏咕呱咕呱的單身狗,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沈明奚火速放下筷子,提著包跑了:「我突然想起來公司有個加急檔,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老沈看向了我姐。
沈瑤溪:「我突然想起來我工作室還有點事,我也先走了,妹妹你慢慢吃。」
我:我總是因為自己不夠熱愛工作而顯得和這個家格格不入。
週一的實驗室,總是忙忙碌碌。
下午我去走廊接個水的功夫,聽見隔壁會客室雞飛狗跳的,還有好多人圍在門口竊竊私語。
我拉過了隔壁實驗室的小師妹,問怎麼回事。
「是趙師姐的家裏人找過來了。」小師妹臉上寫滿了憤怒。
小師妹口中的趙師姐我認識,全名趙引,這棟實驗樓數一數二的人物,課題做得很優秀,實驗樓把我和她戲稱為「冷泉港種子選手」,其中自然有誇大的成分,但也能從中看到她的實力。
雖然名義上我們是競爭對手,但我私下裏見過幾次,趙引是個很努力也很優秀的人。
「趙師姐家裏本來就重男輕女,她讀博的學費還是自己兼職好幾份工掙的,師姐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結果她家裏又找來了,說什麼也要她退學回家結婚,原因竟然是她弟弟想結婚湊不出彩禮,就想把師姐賣了!」
聽到這裏,我拳頭已經開始硬了。
會客室裏邊的罵聲越來越難聽,我聽到趙引的導師在想方設法勸說,卻被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蓋過了:「她一個女娃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再說了我可是聽說你們這裏有輻射,萬一有點什麼她將來生不出娃可怎麼整,趁著現在還有人出彩禮要她,趕緊給我回去嫁人!」
然後是一個中年婦女的叫罵聲。
我走回實驗室,隨手拿了一支試劑就返回會客室,一腳踹開了大門。
趙引正被一個看起來是她媽的人拉著訓斥,院長和她導師在一旁著急得不要不要的。
我沖上去,把趙引拉回我身後:「有什麼事情慢慢說,你們太吵,影響我做實驗了。」我一看,好傢伙這是拖家帶口一起來了啊,連那個傳說中的「趙家的命根子」,趙引弟弟都來了。
「你是誰?」那個中年男人問我,看起來是趙引她爸。
「趙引隔壁實驗室的,你們太吵了。」
趙媽還想往我這裏沖,看樣子是想把趙引再拉回去。
我右手拉著趙引後退一步,左手拿著試劑舉到他們跟前:「我勸你們想好了再動,我手裏這隻試劑35萬,但凡有一點損失我都能把你們告進監獄蹲個十年八年。」
果然,一聽到35萬,這一家三口短暫地安靜了幾秒。他們沒再上前,但趙引弟弟眼珠一轉:「姐,你不是說你沒錢嗎,一管東西就這麼貴,你隨便拿一點賣了不就行了。」
一聽這話,院長和趙引導師氣得差點暴走。
我冷笑一聲:「她要是真拿了,蹲監獄的可就是她了,到時候你結婚的錢可就更沒著落了。」不等這一家子說什麼,我看了看因為剛才的慌亂,辦公室倒下的盆栽和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
「誒院長,這顆盆栽不是你之前在拍賣會上50萬買的羅漢松嗎?」我看向院長,並給他使了個眼色。
小老頭心領神會:「可不是嘛,你看看這……這….」說著捂著胸口作勢要倒下,門口離得最近的師弟跑過來扶住了,一邊扶還一邊焦急地喊:「院長你怎麼了你可不能有事啊!院長!」果然,奧斯卡缺這棟樓每人一個小金人。
我又指了指趙引導師那個被砸的保溫杯:「教授,這個杯子是不是上次小韓師兄送你的那個,據說是國外的高科技,小韓師兄花了20萬買的呢。」
很好,老教授也做出了心梗的樣子。
一家子看我還準備數東西,連忙說:「這些可跟我們沒關係!都是這個死妮子幹的!她要是聽話乖乖回去嫁人,還有這些事嗎?!」
我攔住了他們的話頭:「這次實驗樓損失超百萬,如果這筆錢要趙引賠,她得免費為我們實驗樓打工十年;如果是你們賠,那就更好辦了,一個110就能解決的事情。」
我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一家人消失得飛快。
實驗室的事情傳得很快,我姐對這位命運多舛但又自強不息的女孩子很感興趣,讓我找時間把人約了出來。
安靜的包間內,我們仁坐著。
「雲同學,上次的事情,謝謝你。」還是趙引打破了沉默。
「不客氣。」
我姐喝了口咖啡,問趙引:「我聽菘藍說,趙同學你已經拿到了國外知名大學的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