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可她隻是個商戶之女。商家女命賤,姐姐被搶走的第二天便死在了小侯爺府中。為給姐姐審冤,爹爹被打到吐血,大火燒了沈家一天一夜。
娘親眼角撕裂,血淚「汩汩」而下:「灼灼,你一定要逃出去,為你爹你姐姐報仇雪恨!」
1
姐姐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美人,但我爹爹卻隻是上京城中一個小小的酒樓老板。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為低賤,上京多達官貴人,隨便地砸下一個也是我家得罪不起的。
爹爹向來心思謹慎,姐姐美貌漸露之後,便不再允許我們姐妹倆在外露面。
可姐姐年歲漸長,貌若西施的名聲到底還是傳了出去。
爹爹愛女如命,他隻希望我和姐姐嫁個平常人家,平平安安,一輩子幸福就好。
眼見爹爹愁眉不展,鬢上白發都多了幾許。
姐姐羞愧不已。
爹爹卻安慰姐姐,美貌不是罪,隻是他怕自己無能護不住我們姐妹倆。
他把酒樓一半的利益捐獻出來,每年用來資助資質上佳的讀書人。
他想得很清楚,既然沈家作為商戶護不了我們姐妹倆周全,那他便親自為我們捧出個能護住我們的讀書郎來。
姐姐即將及笄,為了不惹麻煩,她的及笄禮隻能往簡單了去辦。
可即便如此低調,姐姐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聲還是傳了出去。
姐姐及笄第二天,侯府派人送來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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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語調散漫,帶著輕蔑地跟我爹說,小侯爺看中我姐姐了,此番來便是抬回府中做侍妾的。
小侯爺是當今太後的嫡親侄子,承恩侯府的世子,因承恩侯隻有一個兒子,所以也稱小侯爺,以驕奢淫欲聞名,抬進候府的女子無一不是傷痕累累,最後曝屍亂葬崗。
我爹怎敢讓姐姐踏進那虎狼之地,他拱腰賠笑著說姐姐早已有婚配在身,配不上高貴的侯爺。
可一介商賈,怎敵得過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太後的心頭肉。
姐姐被強行帶走了,爹爹也被侯府的侍衛打成重傷,娘親摟著我淚流不止。
爹爹艱難地爬起來,踉蹌著往侯府的方向走去,可還未靠近便被守衛的護衛亂棍趕走了。
他們指著我爹娘議論,當著我爹娘的面下注姐姐能在府中撐過幾日。
爹爹被氣得吐了血,可怎麼也找不到門路救回姐姐。
不過三天,姐姐便被侯府的人送了回來。
去時那般鮮麗美艷的女兒郎,回來時卻變成了一具了無生氣、渾身青紫、傷痕累累的可憐兒。
「還以為是多貞潔烈女呢,最後還不是趴在了小侯爺的胯下!」
來人不屑地丟下一句話,便走了。
娘親不敢置信地跪在地上抱著姐姐的屍首,發出悽厲的悲慟聲。
爹爹額頭滿是血跡,嘴角溢出血絲,盯著國舅府的方向,悲痛欲絕。
他心有不甘地抱起姐姐的屍首,踉踉蹌蹌地往京兆府走去。
擊鼓鳴冤,爹爹狀告小侯爺強搶民女,跪求京兆伊還我姐姐公道。
可京兆伊卻說,姐姐既已身為國舅府妾室,自然可由國舅府隨意杖殺。
站在爹爹對面的侯府老管家冷哼一聲:「不過一介賤妾,竟也敢勞動京兆伊大人,你當我們承恩侯府是擺設嗎!」
爹爹狀告侯爺一事早已引起京中部分百姓的關注,若不是京兆伊看在太後的面上壓下此事,承恩侯府必定又要被多管閑事的御史參上一回。
他冷笑:「區區賤商,竟也膽敢忤逆侯爺!」
爹爹皮開肉綻地被抬回府中,半夜時分,刀光劍影,血染紅了整個沈家。
阿娘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我藏進府裡的逃生密道。
眼角崩裂開來,血淚一滴一滴地滾下:「灼灼,你要逃出去,要活著為你爹、你姐姐報仇雪恨!」
長刀劃過阿娘纖細的脖子,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氣息漸無地躺在了阿爹和姐姐身邊。
府裡各處被澆了油,火折子一丟,火勢沖天,頃刻間便吞噬了一半的府邸。
我站在巷子角,空洞地看著沈家府邸上空的濃煙,指甲深陷皮肉卻不知疼。
大火燒到了第二天。
京兆府姍姍來遲,大火燒幹凈了所有的痕跡,沈家從此消失在了京城之中。
我掐緊手心,端端正正地朝著沈府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爹,灼灼怕是要違背你的意願了。
你生前不願我和姐姐做妾,可隻有做了天下最尊貴人的妾,我才能為你、為娘親、為枉死的姐姐報仇雪恨!
才能讓承恩侯以及整個侯府的人付出相應的代價!
2
我沉默地起身,往五臺山上的甘霖寺走去。
沈家自古出美人,都道沈家出了個京城第一美人的沈淼淼,已經燃盡祖上的高香。
卻無人知曉,沈家除了京城第一美人沈淼淼,還有一個深藏閨中、毫不遜色的沈灼灼。
每年春日,皇帝總要來甘霖寺修行兩個月。
望眼天下,能和承恩候府,和太後對抗的人,隻有皇帝。
微風輕拂,桃花翩飛,我踮起腳尖輕折林中的桃花。
柳葉彎眉,肌膚勝雪,如我所料地入了來修行的皇上的眼。
他不動聲色地靠近,我卻略一福身先快步地離去,隻留下一襲窈窕背影。
太過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過於廉價,不足以讓人馴服。
最好的便是若即若離,才叫人有無限遐想。
第二次見面,是在雨後清晨。
我提著竹籃經過小橋,岸邊的青花石過於圓滑。
我一個不小心之下,差點滑落池塘。
危急時刻,一隻宏厚的大掌攬在我腰間:「怎麼這般不小心?」
我小臉龐紅,悄悄地抬起眼對上那人含笑的雙眼:「謝……謝謝公子。」
皇帝仍舊未放開手,我低頭含羞將手中的荷花送到他手裡,便快步地跑走。
空氣中隻留下一句嬌言糯語:「這,這是謝禮……」
皇帝微愣,良久發出一聲輕笑。
離了小荷塘,我腳步漸漸地慢下來,笑意已無。
憑著皇帝剛剛愉悅的笑意,我便知道,第二步也成功了。
果不其然,皇帝當天便派人查了我的身份。
三頁薄紙上了書桌,皇帝眸色漸深,臉色漆黑如墨。
又過兩天,我領了素齋路過荷塘——皇帝經常駐足停留之地。
「公子……」
話音未落,皇帝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我瞧著他離去的背影,眼裡凝成笑意,一切如我所料。
作為一代帝皇,情緒可不是那般容易起伏的,除非他入了心,動了情。
我忙上前跟在其後:「公子,我要離開甘霖寺了……」
皇帝的腳步驟停。
「什麼時候走?」
皇帝淡淡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片刻後壓抑著情緒地問道。
「明天吧。」
我低聲地回道。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才緩緩地問我:
「你此番前來,不是為了尋你那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嗎?」
我點頭,疑惑地看向他,眼裡是明晃晃的你怎麼知道?
皇帝狠狠地皺眉:「如今人未尋到,你回去如何跟家裡人交代?」
我不好意思道:「我來上京主要是陪哥哥參加科舉,尋未婚夫隻是順路罷了。再說我爹娘早已過世,就算尋到那戶人家也不一定還認得這門親事。
「哥哥的意思是,對方若有意自會來尋,如今我們找不到人,這婚事便就此算了,反正也隻是老人家酒後胡言,沒什麼憑證的。」
皇帝早就調查過我,我如今的身份自然不是酒樓掌櫃的小女兒,而是寒門學子時麟之妹。
時麟自小父母雙亡,幸得貴人相助,才得以養活幼妹,繼續學業。
但皇帝不知道的是,資助時麟的人,是我爹爹。
曾被承恩侯府下令斬草除根的沈家酒樓的掌櫃。
皇帝眉眼放松下來:「那我明日便送你下山,順道與你兄長結識一番。」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皇帝有些不自在,良久憋出一句:
「我,我與讀書人投緣……」
我微微地低頭一笑,卻沒有說出婉拒的話來。
「哥哥學識淵博,在家裡是最受書院的山長看重的,公子定能與哥哥交談甚歡。」
皇帝語氣松快地輕「嗯」了一聲。
我眉眼低垂,唇角微微地上揚,眸子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演了這麼久,可不就是為了等你這一表態嗎?
否則,缺了你下一步計劃可啟動不了呢。
3
第二日一早,馬車早已備好。
我掀開車簾,卻發現裡面還坐了個壯壯的身影。
他微微地輕咳一下,右手握拳抵住下唇。
「沈姑娘,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著涼有點咳嗽,奴才們擔心我,硬是讓我坐上車來……」
我心下無語,面上卻柔柔地一笑:「公子身子重要。」
馬車徐徐,很快便到了城裡。
時麟學富五車,隻是之前被埋沒在了小縣城裡。
若不是我爹,他根本沒辦法繼續讀書,踏上科舉之路。
姐姐十四歲那年,爹爹就已經跟時麟私下約定好了。
等他考上功名,便把姐姐許配給他。
時麟此人性格堅定,重情義,早就把姐姐當成他唯一的妻子看待了。
沈家被燒的第二天,我就找上門了。
沈灼灼這個身份已不存於世,我頂替的是時麟妹妹時灼的身份。
時灼確有其人,但身子病弱,沒熬過去年的冬天。
皇帝和時麟相談甚歡,大到朝廷政事,小到山野農家,時麟都能接上話來。
皇帝掩飾不住臉上的震驚和欣賞。
我和時麟相視一笑,一切計劃都如期實現了,為沈家復仇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九月,科舉揭榜,時麟當之無愧地成了新晉狀元。
皇帝欽點他成為禮部侍郎。
緊接著,皇帝遴選秀女,我身為禮部侍郎之妹,無論想不想進宮,參加選秀是必然的流程。
初選過程中,我發現身邊伺候的嬤嬤和宮女猶為恭敬,明顯地比其他秀女松了不是一星半點。
我便知道,皇帝暗地裡一直都在關注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