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對我大魏皇家不滿,卻隻敢對女眷動手,不過是一群宵小之輩,本宮今日便要在這佛門重地狠狠地教訓你們。」
為首的沙彌獰笑:「那便看看公主有多大的能耐了。」
侍衛與我拼死抵抗,但終究寡不敵眾,直到梁昀帶人前來,方才轉危為安。
我的小臂被劍劃傷,梁昀皺眉:「皇家寺廟,竟還有人能混進來。」
太子妃嫂嫂受驚,小腹疼痛,回到宮內才知,她已有兩月身孕。
父皇和皇兄震怒,下令徹查。
9
那群梭羅族人終究被抓了回來。
他們不說主謀。
我卻也有辦法令其開口。
我與皇兄坐在高座上,瞧著那群人:「大魏西部的梭羅部落,被當年的鎮國公陸榮收復,前些時日似乎又被我們的徵西大將軍陸晟給收拾了一通,你們不去陸家,偏偏能盯著我皇家的舉動,一招聲東擊西玩得真是絕妙,就是不知道陸晟那位夫人和你們是什麼關系?」
那男人瞪大了眼睛不發一言。
我並未對他們用刑,反倒是指著窗戶說道:「沒關系,時候還未到,等你們的神女誕下孩子,等她生下陸家的血脈,我再讓她親自來看著你們死。」
那些人在我背後罵我毒如蛇蠍。
卻還是問我:「你為何會察覺?」
我冷笑:「我是我父皇的左膀右臂,執掌麒麟閣多年,朝中大臣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陸晟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我自有方法查個底朝天,陸晟會被迷住,會被陷阱迷了雙眼,我魏寧不會。」
Advertisement
皇兄與我從看押犯人的地方出來。
他替我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寧兒……這出戲,恐怕要唱罷了。」
我淡淡開口:「陸家徵西多年,盤根錯節,虎符自然要交到我們的手裡我才會放心,至於陸晟,他既難過美人關,便再讓他舒心幾日吧,待他喜得麟兒,待他那位好父親攻入皇城的時候,我們甕中捉鱉,豈不是更有意思。」
10
梁昀日日邀我到外頭去。
前些時日賭坊設下的賭約已經落幕,大梁三皇子對我沒什麼心思,反倒是對我那交好的摯友李無憂頗有興趣。
梁昀邀我賞梅,我小臂的傷還未痊愈,下馬車時,他竟抱我下車,惹我紅了臉。
梅園之中,他結結巴巴地說:「你可知道京裡的賭局?我押了自己贏……沒想到我三哥對你並不中意,我贏了一大筆錢,而且還沒人和我爭了。」
我「噗嗤」一聲將口中的茶噴了出來。
回頭竟看見了陸晟和無雙,無雙的小腹微微隆起,陸晟攬著無雙卻還是開口:「公主殿下還未成婚,如今倒是和他國皇子摟摟抱抱了,若是陛下知道……」
我擺了擺手:「陸晟,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他摟著無雙離開,梁昀眨眨眼:「你在激他。」
我喝了一口茶:「負心人不可留,負國者隻有死路一條。」
梁昀認真地看著我:「若我入贅在大魏,也不是不可行。」
我噴了他一臉茶……
11
梁昀回大梁那天,陸府添了小公子。
無雙為陸晟誕下麟兒。
我與梁昀分別那天,他趁無人悄悄地握了握我的手:「信我。」
我與父皇故意將守衛宮城的禁軍削減了一半。
靜靜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那日我正在寢殿梳頭,婢女著急忙慌地前來稟告:「公主……公主殿下,宮城破了,有叛軍。」
我換上鎧甲,前往重陽殿救駕。
陸晟和他的父親滿臉鮮血,已經殺紅了眼,嚷嚷著要清君側。
見我擋在門前,陸晟卻頓了頓:「寧兒,今日我父若為王,我便是未來的太子,我與無雙本就是一場交易,我利用她的部落徵西,她利用我來鞏固自己的部落地位,寧兒,到我身邊來,若我成了太子,你便是我的太子妃。」
陸榮皺著眉頭:「魏寧,你父皇是不是在殿內?如今宮城已被我包圍,我勸你們還是束手就擒,我還能饒他狗命一條。」
我冷笑:「陸晟,你也配?」
我一聲令下,煙花漫天的信號,從不遠處傳來馬蹄的聲音,我瞧著馬上的陸榮和陸晟父子倆甜甜一笑:「你可曾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梁昀策馬而來。
陸榮被一箭射死,陸晟眼裡滿是恨意,他持劍傷我,卻被我的九節鞭打落。
鞭子甩在他臉上,滲出了血印,他怒吼:「魏寧,魏寧,這都是你的圈套。」
梁昀將我護在身後,侍衛將陸晟拉入地牢。
一夜之間,山雨欲來,我率麒麟閣的手下將魏都所有響應陸家的臣子,全部收押。
整個魏都被蒙上了一層詭譎的陰影。
直到第二日,旭日東升,陸府被圍,無雙抱著稚子出府,見我身騎白馬一身鎧甲,她突然蒼涼一笑:「魏寧,從前陸晟告訴我,你聰明絕頂,舉世無雙,我還不信,你在佛寺的三年不過是韜光養晦吧,倒不知是陸晟無心還是你也無意了。」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與陸晟青梅竹馬,我從不悔過去那些年的相伴,隻可惜皇族之內,先君臣後父子,江山社稷先於兒女情長,從你到他身邊的第一天,我與他便是死局。」
她瞪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他身邊有了旁人?」
12
我瞧著她滿眼疲憊,也深知她對陸晟動了真情。
我看著她最終說出了那句令她不堪重負的一句話。
「我與你最大的不同,便是從不會依附男人。」
她頹坐在地上,開始崩潰大哭。
陸府覆滅,挖出陸府這顆毒瘤後,帶出了許多其他曾被視為肱骨重臣的世家,看來魏都要好一陣子才能回歸平靜了。
即便整個大魏需要刮骨療毒,我也在所不惜,病根不除,後患無窮。
梁昀在宮門口等我。
他身著素衣,如同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與昨日殺伐果斷的馬上少年大相徑庭。
我從馬上下來,他看著我的眼睛,眼含笑意:「寧兒,你勝了。」
我微微頷首:「應該多謝你了,若不是你答應助我,恐怕也不能如此順利,饒是陸榮那隻老狐貍,也想不到我會和大梁聯手。」
他卻玩笑道:「誰讓清泉寺下,兩隻狐貍相遇,總也要做出點成效,才不枉相遇一場。」
13
皇嫂的孩子出生在陸府覆滅的第二天。
魏都回歸平靜,即便暗潮湧動,也在我的牢牢把控之中。
皇兄的病愈加嚴重。
即便是初夏,也需裹好幾層衣服。
那日父皇召我。
皇兄坐在父皇身側,朝我微笑:「寧兒,今日便是履行你對兄長的諾言之時了。」
父皇起身從勤政殿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陣群鳥飛過,他才回頭緩緩開口:「寧兒,若父皇將這江山交予你手上,你能否還整個大魏一片海晏河清?」
我不敢言語,皇兄此時又拖著病體強撐著站起來:「寧兒,你從小便抱負遠大,若非有兄長在,或許你早就不是寧安公主,而是大魏最璀璨的皇太女。」
我跪下應承:「若父皇放心,兒臣定當為整個大魏撐起這片天下。」
那日,風和日麗,我被下詔封為大魏的皇太女,皇兄的孩子一並冊封為皇太孫。
皇兄帶著皇嫂出宮雲遊四海,治病療傷。
東宮成了我的天下。
14
太監傳話來說,陸晟死前想再見我一面。
我身著明黃色衫裙。
來到地牢,看他一臉不可置信:「你……你竟成了皇太女?」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直到身邊的太監踢了他一腳:「大膽罪臣,見了皇太女不行禮,竟敢出言不遜!」
他開始大笑,笑著笑著便顫抖起來:「魏寧,我滿心滿眼都是你,為何落得如此結局,若我清君側成功,我便是皇太子,你做我的太子妃有何不好,若你願意攝政,我甚至願意和你一起治這大好江山,魏寧,你心裡從來都沒有我,是不是?」
我語氣平淡:「陸晟,我對你少時陪伴,甚是感激,但你不願意做我的駙馬,因為駙馬不能掌權,不能有無上軍功,更不能滿足你對權力的渴望,所以你在徵西之時和梭羅部的神女勾結在一起,我不想深究你們互相利用之中到底有幾分真情假意,但你們有了一個孩子不是嗎?」
陸晟的眼神開始閃爍,他愣了愣:「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
我蹲下來與他平視,捏著他滿是胡碴兒的下巴,語氣添了幾分冷意:「自然是我在佛寺為你祈福的半年,便知道了。」
「為何你不當時就發作,為何你從不質問我!」
「陸晟,在你眼裡,我從來都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唯一的願望便是等你勝仗歸來,好嫁給你為妻是嗎?若你真這麼想,才是看低了我。我是大魏唯一的寧安公主,我骨子裡流著的是大魏皇族的血液,我身上肩負的責任遠比你想的要多。」
陸晟蹲在墻角,看著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什麼樣的怪物。
他最後仍小聲開口詢問:「你可曾喜歡過我?」
我嘆了口氣:「陸晟,當年自請為你去佛寺祈福的時候,我當真是喜歡你,無時無刻希望你平安歸來。可惜,我手上的麒麟閣握著許多重臣的秘密,作為執掌者,我無法不在徵西的軍隊裡安插自己的人。陸晟,從你和你的無雙勾結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們便是死局,你現在說那些情愛,不可笑嗎?」
我從地牢裡走出去,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陸晟還在瘋了一樣地叫喊:「寧兒,我是心悅你的!寧兒!」
跟著我的嬤嬤小聲道:「殿下,他這般叫喊,恐連累殿下名聲……」
「留他全屍,賜毒酒吧。」
15
陸晟死了。
朝堂之上已無佞臣,或許未來還會有,但我並不覺得可怕。
一切都會在我的掌握之中。
不過幾月的時間,滄海桑田,父皇有意讓我監國,他整日陪母後在後宮中養養花草,逗逗我那小侄兒。
我與梁昀,從我被封為皇太女那天,便再沒有見過。
隻聽說他回了大梁。
想起他時,我偶有心酸,總是想起那日他策馬來援我的模樣。
皇太女的夫君,注定無法是別國有望繼承大統的皇子。
我收起女兒家的心思,整日埋頭政事。
直到那天。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皇太女殿下,別來無恙。」
我看著殿外的身影,竟不自覺紅了眼眶,屏退婢女太監,我才敢問出那句:「你怎麼來了?」
梁昀笑笑:「如今我已不再是大梁的七殿下,我自請退出皇室,連皇室玉牒都沒了我的姓名,我不再是梁昀,我隻是梁普玄。」
我眼圈發紅:「你……」
他笑著朝我張開懷抱:「寧寧,我從不在意江山,若不是因為想有配得上你的身份,我根本不會回大梁的,當初我在佛祖座下動了春心,便罰我丟了名姓,丟了皇室身份,我不再是梁昀,就讓我隻做你一人的梁普玄吧。」
我再也沒有後顧之憂地奔波進他懷中。
16
皇太女娶夫的事情,傳遍了魏都的大街小巷。
皇兄聽說之後,帶著嫂嫂一路奔波,趕回宮中。
梁昀那年邁的父皇感嘆自己有個情種兒子,雖然大梁皇室去了他的名姓,可到底還是疼他,命人送了一車又一車的稀世珍寶,當他的嫁妝。
母後和嫂嫂為我操持婚事,火紅的嫁衣繡著龍紋,我坐在寢殿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嬤嬤小心翼翼地教我為人妻的一些事情,更是讓我紅了臉。
她笑說:「許久未曾見過殿下這樣了,京裡都說殿下雷厲風行,雷霆手腕,可到底還是一個小姑娘。」
我笑了笑,讓嬤嬤先退下。
我驀地想起當年,清泉寺內。
我手握麒麟閣送來的密報,渾身顫抖淚如雨下。
寺裡的亭廊之中唯有我在啜泣,伴隨秋風瑟瑟,一個好聽的男聲出言相勸:「殿下,心靜方能思慮周全,莫要哭了,佛渡正緣,殿下所求,或許不是殿下命裡既定,也算好事一樁。」
那日開始,我跟在普玄身邊抄了許多經書。
每日晨起和他一同誦經祈福。
他知曉我掌握麒麟閣,也看過我給陸晟寫過一封又一封滿是怒氣的書信。
他手握青燈,眉眼柔和:「殿下可知以不變應萬變的道理,你隻需和從前一般,旁人隻會看見平靜的湖面,而不會知曉湖面下的暗流湧動,殿下如今要做的事情,是那湖面下漩渦的操縱者。」
我當著他的面,將那些還未寄出的書信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