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松開了手。
又拿出了一份文件,離婚協議書,陸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意:“隻要你籤下,你就是自由身了。”
言喻瞥到了條款的撫養權那裡,她死死地盯著他:“不可能。”眼眶裡有了些泛紅,“你到底為什麼想要小星星,這一年來,你跟她相處的日子又有多少,你自己想想,你是個合格的父親嗎?”
陸衍懶得跟她再說什麼了。
當他決定狠下心的時候,再無情不過了。
他直接讓司機停車,不顧這是開往城郊別墅的路上,沒有什麼人煙,也沒有路過的車,冷淡道:“下車。”
郊區的溫度更加低,言喻下車的時候繃直了後背的線條,從後面看上去,有些蕭瑟的悽冷。
陸衍的車毫不留情地消失在了視野裡。
周圍都是荒涼的,枯樹成堆,寒風呼嘯。
秦讓來接言喻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了路邊,她裹著厚厚的圍巾,隻露出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可憐。
秦讓下了車,站在了言喻的面前。
言喻的視線裡看到了一雙白皙修長的手,骨節分明,耳畔裡傳來了男人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這麼可憐,走吧,我帶你回去。”
言喻抬起眼眸。
男人背著光站立,天色漸暗,雪花紛飛,他就在霧氣蒙蒙的天色下,柔和了眉眼,對著她伸出了手,對她道:“帶你回家。”
言喻眸光怔怔,站起來的時候,因為蹲久了,腳步不穩,踉跄了下,幸好秦讓伸手扶住了她。
秦讓笑,開玩笑道:“別亂投懷送抱,我們現在是律師和當事人的關系,要是關系不正當,我會被人舉報到律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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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影的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車子去而復返,停在了那裡。
車廂內,男人高大的身影落成了剪影,鍍上了寒霜,他的眼眸沉沉,手指攥緊,青筋突兀,骨節泛白。
“走吧。”陸衍忍住了胸口的怒意,卻忍不住揮落了一旁的東西。
坐在副駕駛座的特助猶豫了下,還是報告道:“太太已經找到了暫時租住的房子,是秦律師幫忙找的,她明天應該就會搬出了公寓。”
陸衍盯著言喻上了秦讓的車子,臉色冰冷:“就現在,讓人去公寓把小星星送到我媽那邊,老宅那邊安排人,不許言喻再進去了,還有派人盯著言喻,別讓她有太大的動靜。”
*
即便法院多次傳喚,陸衍就是不理會,這種民事案子,法官也不能強制陸衍上庭。
陸衍除了自身的意願不想上庭外,他也很忙,程家那邊要他接手,陸家這邊要辦理轉接。
程家給出繼承人的理由是:程家的二少爺身體不好,前幾年一直瞞著外界,在休養。
陸家給出的理由是:陸衍需要調養身體,暫且由陸承國負責陸氏集團。
由於交接平靜,倒是沒有鬧出多大的風波。
言喻還是第一次直面陸衍強大的實力,他現在手握著兩家的權勢,想藏起一個小孩子再容易不過了。
言喻整整一個月沒見到小星星。
這一個月裡,她消瘦了不少,卻為了生計,不得不繼續在律所工作,每天出差、上庭,卻有些精神衰弱。
陸衍去了英國,他不肯離婚,死死地拖著這段婚姻,法院受上頭壓力,拿他沒辦法,言喻隻能等著分居兩年自動離婚。
可是小星星該怎麼辦?
她不是沒想過向媒體爆料威脅,但往往她爆料出去的消息,最終都無疾而終,沒有媒體願意刊登。
陸衍託人給她送了一句話——別玩那些把戲了,言言。
言喻咬著下唇,眼眶泛紅,將紙條撕了個粉碎。
秦讓手裡的案子也受到了不少的阻力,他前段時間被指定了為黑社會老大辯護的案子,他推脫了好幾次,不想接下這樣爭議性太大、贏率太小的案子。
但那個老大的下屬卻百般威脅,甚至拿秦南風和言喻做威脅。
秦讓冷哼一聲,沒有接下案子,隻是找了保鏢保護秦南風。
但他去接秦南風的時候,卻發現秦南風不見了,當他找得焦頭爛額的時候,黑社會大佬的下屬又把南風送了回來。
這樣往返了幾次之後,秦南風顯然被嚇到了。
半夜發起了高燒,燒得迷迷糊糊。
言喻被他的哭聲吵醒,她睜開了眼,垂眸看,秦南風閉著眼睛,睫毛顫抖著,小小的臉蛋發紅,眼淚不停地滾落。
言喻伸手摸了摸,被他的溫度灼到了手心。
她連忙抱起了他,親了親他的額頭,低聲道:“別怕,阿姨帶你去看醫生。”
她給秦讓打了個電話,秦讓不得已接下了那個案子,還在律所加班,他今晚擔心兒子,就讓言喻先去他的公寓,幫忙照顧一下秦南風。
言喻抱著秦南風,顯得有些吃力,她最近瘦得骨頭都有些突兀了,站在風中,仿佛輕飄飄地就會被風刮走。
秦讓下了車,眉目擰著,薄唇冷冷,先從言喻的手中抱過了秦南風。
他垂眸看著言喻,眼裡的色澤深邃得仿佛要將言喻吞噬:“你先上車。”
一路奔馳到了醫院,言喻抱著秦南風坐著,秦讓跑上跑下地忙碌,直到後半夜,秦南風的熱度才退了下去。
秦南風很依賴言喻,緊緊地靠著言喻,小手一動不動地攥著言喻的手。
言喻低眸看著他,心裡一陣酸澀,她很疲勞,但還是輕輕地哄著秦南風,腦海裡想的卻都是她的小星星,一個月沒見,她不知道小星星怎麼樣了,不知道她變得怎麼樣了。
言喻的心裡充滿了隱隱約約的恨意。
她抬起頭,忍住了眼淚。
小星星是不是也在想她?以前小星星也喜歡這樣拉著媽媽的手。
這樣無望的折磨。
秦讓坐在了言喻的身邊,秦南風雖然在睡夢中,卻也不讓他抱,他一抱,南風就哭。
秦讓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言喻,那雙眼裡有太多的情緒了,這一個月來,他看著言喻撐著過來,也看著言喻瘦成現在這樣。
腰細得,仿佛一折就會斷。
秦讓喉結滾動,嗓音低沉:“言喻,想跟我去英國嗎,不是倫敦,是利茲市。”他頓了頓,“其實,我來中國本來就是外派一段時間,也兩年多了,差不多要回英國了,你畢業自英國,接受英國的法學教育,其實很適合留在英國工作。而且你現在還拿到了中國的律師資格證,也可以從事中國法和英國法交叉業務。”
言喻抿著唇,側過臉,看他,她睫毛翕動了下,嘴巴微張,剛要說什麼,秦讓就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小星星……但現在陸家不肯讓你們見面,陸衍又不出面……”
言喻打斷了他的話,她彎起唇角:“我……暫時不想離開。”
“你去了英國,或許還能見到陸衍,等見到陸衍了,或許他還會惦念著舊情,讓你見到小星星。”
言喻笑意很淡:“不會。”
因為她和陸衍之間,早就沒有什麼舊情了。
沉默許久,秦讓的聲音有了幾分艱澀:“但我要去英國了,你現在還沒轉正,你要再選一個新師父帶你了。我本來想帶你去英國的律所……南風這樣,我也擔心,我父親也希望我早日回到英國,他和我母親年紀都大了。”
言喻垂下了睫毛,笑了笑,咽了咽嗓子,胸膛起伏:“……秦讓,一路平安。”
她說著,抱緊了懷中的秦南風。
即便秦南風睡著了,她還是慢慢地逡巡著他的眉眼,輕聲道:“小南風,你也是。”
兩人都沒再說話,言喻慢慢地靠在牆壁上,閉眼睡覺。
秦讓一瞬不瞬地盯著言喻,燈光在他的身上落了一片薄薄的光影,他的輪廓顯得越發深邃,眉眼幹淨。
他敞開了雙手,將睡著的言喻和秦南風,摟到了自己的懷中。
秦讓抿著唇,沒忍住,低頭,俯身吻在了言喻的唇上。
他和言喻終究差了點什麼。
而這樣相處的畫面,卻幾乎在同一時間,傳到了陸衍的手機上,他才完成工作,眉目疲倦,冷著臉垂眸看著,臉色越來越沉,仿佛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漆黑的眼眸裡有火光跳躍,灼燒著他的心,讓他的心肺一陣陣灼痛。
他想也不想,將手機砸了出去。
四分五裂。
傳來消息還有最後一句話——言喻和秦讓最近一段時間都住在一起。
*
大約是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有些疲倦,言喻站起來的時候,有些暈,她覺得眼前迷迷糊糊有些黑,下一秒,她的世界就徹底黑沉了下去。
最後一秒,隱隱約約看到了秦讓驚慌的神情,他快速地過來,摟住了她。
“醫生!”
言喻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懷孕了。
她消化了整整兩天,才徹底將這個消息消化了下去。
她坐在沙發裡,眸光微怔,白皙的雙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平坦,幾乎沒有任何的起伏,更不用說,她最近瘦了那麼多,又那樣忙碌和疲勞,根本就沒注意過,她身體的異狀。
她居然懷孕了,言喻根本沒做好要迎接一個新生命的準備,她自顧不暇,小星星還在陸家,工作不穩定,身體狀況還差成這樣。
醫生的話還歷歷在耳:“你最近的狀態很差,要多多注意身體。”
潛臺詞大概是說她有流產先兆。
言喻有一瞬間想過不要這個孩子,現在這個念頭卻越來越明顯,她不想再和陸衍有更多的交集,就算生下了這個孩子,她拿什麼去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