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也搞不懂,她是不舍得小星星?還是不舍得那張和程辭相似的臉,亦或是就隻是不舍得陸衍這個人……
南北懂得言喻的糾結,她能做的就隻是做言喻背後的靠山,“阿喻,不管你是決定離婚還是繼續這段婚姻,我都支持你,你慢慢想,有我陪著你。”
言喻心髒糾成了一團,思緒也亂成了一團。
陸衍和許穎夏的糾纏畫面、陸衍為了許穎夏可以放棄一切的決絕、小星星的臉、周韻的刁難,還有她疼得難受的胸腔。
南北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等等,你說,陸衍和程辭是親兄弟對嗎?那程管家回國一定是去帶陸衍回去繼承程家,程家不可能把偌大的家業讓旁支繼承,程管家知道你和程辭的關系,不管怎麼樣,他一定不會放任你和陸衍繼續這段婚姻的,最好的破壞婚姻的方式,就是把你和程辭的關系告訴陸衍。”
南北頓了頓,深呼吸:“陸衍這樣驕傲的人,他說不定會報復你,拖著不讓你離婚,或者幹脆逼迫你離婚,卻將小星星和你分開。”
言喻想過這個可能性。
現在被南北一語道破,又像是一股寒流在她的四肢百骸裡蹿過。
她抿緊了唇角。
全身的血液都是冰涼的,指尖冷得隱隱作疼。
南北建議道:“還不如快刀斬亂麻,最大可能性地減輕傷害,趁著現在許穎夏和陸衍打得火熱,陸衍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你主動提出離婚,把位置讓給許穎夏。如果陸衍真的還喜歡許穎夏,他要和許穎夏在一起,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會放棄小星星的撫養權。”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電話裡一時隻有細微的電流聲。
言喻的喉嚨仿佛被沉重的石頭壓著,得了失語症一般。
女人真的矛盾的生物。
如果陸衍不放棄小星星的撫養權,她會難過;如果陸衍真的選擇放棄,她一樣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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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的聲音一點一滴地鑽入了言喻的耳蝸裡。
“阿喻,如果你們不離婚,我最害怕的是你會愛上陸衍,然後再也抽身不了。你知道的,陸衍這樣的男人什麼都好,家世好,顏值好,身材好,事業好,人品也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他……可能不會愛你。”
言喻的下唇都快被她自己咬出了血。
她松開了下唇,扯出了淺淡的弧度,有些涼薄:“那就離婚吧,反正……陸衍也當不了一輩子,程辭的替身。”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眼都凌厲似刀劍,就是不知道刺的鮮血淋漓的會是誰的心。
拐角的另一邊。
醫院的廊燈刺眼,白熾燈直直地射了下去,將整條走廊都照得有些明晃晃的慘白。
一個身影高大的男人,就靠在了牆壁上,修長的雙腿隨意地交疊著。
他微微垂著頭,短發跟著落下,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燈光投射下,形成了明明滅滅的光影,透著深深的陰翳。
男人全身上下都透著壓抑,他在克制情緒。
垂在身側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地攥起,骨節泛出了蒼白色,手背上青筋起伏分明。
他慢慢地抬起頭,黑眸直直地盯著刺眼的燈光,危險地眯了眯眼眸。
英俊的臉孔露在了燈光之下。
眉眼陰鸷,太陽穴兩側的經絡隱約跳動著,他繃緊了兩腮的線條,薄唇抿成了鋒利的直線。
他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冷氣,讓人不寒而慄。
漆黑的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剛剛言喻說——反正,陸衍也當不了一輩子,程辭的替身。
☆、056
陸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耐下去的。
他掌心都被指甲磕出了重重的痕跡,疼痛尖銳,胸口的怒意翻湧著,漆黑的眼底也是浪潮翻湧,落滿冰雪。
但卻在他低頭的瞬間,眼睫垂下,黑發跟著落下,在陰影裡,看不清他的神色。
卻隱隱約約地透出了一閃而逝的,難言的,悲傷和落寞。
陸衍站直了身體,面無表情,很快,他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盡頭,他往病房走去。
拐角的另一邊,言喻蹲著,眼裡幾乎沒有了亮光,慢慢地有些哽咽,壓抑的嗚咽聲隱隱傳來,她的心髒疼得仿佛被人重重地凌遲著。
*
陸衍回到了病房中,小星星已經睡著了,安靜地躺在了床上,睫毛纖長,睡顏恬靜。
陸衍拿起了一旁的手機,手指一點點地攥緊。
他漆黑的眼眸盯著小星星的臉看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什麼,眉目間的陰翳卻有些深。
他抿緊了薄唇,臉頰的線條冷硬,轉身,走出了病房。
林姨看到了,輕聲地帶了點疑惑,問:“先生,這麼晚您要去哪裡?回公寓嗎?”
陸衍面無表情,繃緊了唇線,什麼也沒說。
他腿長步子大,沒過一會,身影就消失在了林姨的視線裡。
林姨的眉間浮起了幾分擔憂。
言喻回來的時候,往四周看了眼,沒看到陸衍的身影,她抿著唇,淡淡地道:“陸衍呢?”
林姨下意識地撒了個謊:“先生說公司要開會,可能是國際會議,所以有時差,他先回公寓了。”
言喻也沒戳穿她,她彎唇笑了笑,唇畔卻有幾分淺淺薄薄的譏諷。
*
陸衍坐在了駕駛座裡,他啟動了車子,就安靜地坐著,耳畔充斥的都是隱約的馬達聲。
他攥緊了拳頭,撥打出了一個號碼。
聲音陰沉得仿佛是從喉間擠出去的一般,戾氣隱約深重:“立馬幫我查一下,言喻和程辭的關系。”他頓了頓,骨節泛白,咬緊牙關,“我給你們指引個方向,你們要查的就隻有,程辭和言喻是不是曾是戀人關系。”
最後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陸衍忽然覺得自己的手心裡一陣冷汗。
明明就坐在車廂裡,溫度適宜,但他卻覺得像是一瞬間落入了冰窟之中。
還沒查清楚,他的心裡卻早已經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你不是都聽清楚了嗎?言喻的意思就是她把你當做程辭的替身……
程辭。
他眉眼堆砌霜雪,薄唇是鋒利的刀刃。
言喻對他撒謊了,言喻這個女人謊話連篇,她曾經說過,她不認識程辭,她沒見過程辭。
陸衍胸腔氣血翻湧,他覺得喉嚨口仿佛有了隱約的血腥氣。
他最討厭別人欺騙他,可是言喻偏偏欺騙了他。
他討厭別人把他當做替身,可是言喻毫無顧忌地將他當做替身。
他從小開始,就被程家舍棄,雖然有陸承國的疼愛,但他還是無法釋懷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程辭偏偏得到了程家的偏愛。
他承認,他嫉妒過程辭,但他也不屑程辭。
可是現在,言喻把他陸衍當作了程辭的替身!
陸衍心底深處翻滾著的情緒,讓他的全身都疼痛了起來,他繃緊了兩腮,忽然收緊了拳頭,“砰”一聲,重重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方向盤上。
他攥緊方向盤,踩下剎車,降下了車窗,車速很快,夜晚的冷風吹來,帶著凜冽的氣息,刮在了他的臉上。
他沒回他和言喻居住的公寓,也不能回老宅,原本是想去他的單身公寓,卻忽然想起,他還不知道夏夏在不在……
他現在誰也不想見。
陸衍直接開著車去了酒店,城內的多家酒店都有專門為他設立的套房,侍者引著他,進去了房間。
陸衍沒有開燈,隻是隨便地將外套脫了,扔在了一旁的床上,他拉開了窗簾,窗外冷冷的月光傾瀉了進來,帶了點寒涼。
總統套房裡,提供的東西很齊全。
陸衍瞥了眼桌面,看到了一瓶伏特加酒,他胸口起伏了下,走了過去,慢條斯理地開了酒瓶,拿起一旁的酒杯,倒了進去。
自從生病了之後,他很少喝酒了。
可是現在,那種對酒精的渴望卻一再地吞噬著他。
陸衍仰頭,伏特加烈烈地從食道裡灌了進去,灼燒著他的胃,一陣又一陣地刺疼,這樣的疼,卻遠遠不及他剛剛聽到“替身”二字的難受。
黑暗裡,陸衍的身影,隻剩下一片冷硬的剪影。
他拿起了一包煙,抽了一根出來,夾在了指間,幽蘭色的火苗跳躍著,吞噬了煙頭。
陸衍狠狠地吸了一口,尼古丁一瞬間麻木神經。
他的背影挺直,如同暗夜裡的枯樹,周身都籠罩著陰翳,卻又透著深深的孤寂。
陸衍幾乎是靜坐了一夜,天色漸漸亮起,緩緩地透了光進來。
他深陷在沙發裡,眼窩下風霜滿雪,他面前的茶幾上,有著一個盛滿了煙頭的煙灰缸。
言喻還想跟他離婚是麼?
可是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
她想結婚,她就用盡了各種辦法和他結了婚。
她想生孩子,她就騙了夏夏,選擇了代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