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看到許穎冬“刷”一下就把腳上的拖鞋扔到了垃圾桶裡,她光著腳踩在了地上,兩隻白皙的腳丫互相疊著,顯得有些可憐。
而她本人站立著,仍舊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模樣,卻咬著下唇。
言喻往後面看去,果然看到陸衍和周韻都走了出來。
她不由得一笑,心髒微縮,許穎冬還真是會演戲,還懂得將栽贓的戲碼和自身性格相結合,讓情景看起來更加逼真。
言喻對上了陸衍平靜漆黑的眼眸,心髒極其細微地快速地跳動了下。
陸衍黑眸冷靜,深不可測,瞳孔沉了沉。
周韻一下就擰起了眉頭,她根本就沒多想,看到了垃圾桶裡的那雙拖鞋,又看到許穎冬光著的腳,聲音有些不高興了:“言喻,你這是做什麼,不就是一雙拖鞋?冬兒難得過來一趟,你怎麼這麼小家子氣?!”
言喻不知道怎麼解釋,難得蒼白地說這是許穎冬自導自演的麼?根本就不會有人信。
她冷下了眉眼,什麼也沒說,直接走了出去。
身後許穎冬還在告狀,她的聲音嬌俏又帶著明晃晃的不滿,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她不屑於撒謊:“周姨,你看看她好小氣哦,還扔了拖鞋,我怎麼知道這是她常穿的呀,我也不知道這是和姐夫的情侶拖啊?真是心機頗深……”
她還沒說完,就被陸衍的冷聲打斷了:“好了,冬兒!你要是喜歡,我給你買一打。”
許穎冬不樂意了,不服氣地嘟著嘴:“姐夫……”
不管陸衍用什麼樣的語氣跟許穎冬說話,那話裡,永遠含著一絲無奈和寵溺,仿佛對自家的熊孩子毫無章法。
周韻有些怨:“言喻,你這就走了?別跟孩子計較了,你扔拖鞋也太不尊重了。”
言喻沒等陸衍,就下了電梯,她的胸口起伏著,臉的線條繃得有些緊,卷翹的睫毛顫抖著,忍下了心裡的煩躁。
明明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卻不知為何,像是一根刺,扎進了她柔軟的心裡,拔出來,見血,不拔出來,卻連動一動,都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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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往地鐵站方向走,還沒走一會,就看到一輛勞斯萊斯在她的旁邊跟著,慢慢的,車窗降了下來,陸衍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他下頷的線條流暢,輪廓分明,揚了揚下巴:“言喻,上車。”
言喻心裡有氣,她不想上車。
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就冷淡道:“不必了,我自己坐地鐵就好了。”
陸衍俊朗的眉頭微微蹙起,他薄唇抿成了直線,聲音仍舊淡淡漠漠的:“坐地鐵你會遲到的。”
遲到就遲到吧。
言喻抿著唇,快步地朝著地鐵口走去。
陸衍這人沒什麼耐心,他黑眸閃過不耐,一言不發,合上了車窗,就開走了。
言喻胸口的鬱氣一點點積累著,連呼吸都有些疼,人倒霉起來,什麼事情都會一塊來,她隻是想看下時間,卻一下沒注意到腳下。
高跟鞋一下就卡在了下水道的蓋子上,幸好,及時地收住腳步。
她抿緊了唇角,垂眸,動了動腳踝,卻怎麼也拔不出鞋跟,她原本想蹲下,但她又穿了短裙,周圍已經有不少人看了過來。
言喻有些尷尬,正在想要怎麼辦?
一陣陰影壓了下來,遮擋在了她的面前,言喻看著突然出現的黑色皮鞋,心髒緩慢地停頓了一秒,她下意識地抬眸,西裝筆挺的男人淡漠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他菲薄的唇沒有一點點弧度,顯得有些冷情。
漆黑的眼眸波瀾不驚,毫無感情。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忽然彎下了腰,蹲在了言喻的面前,他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了言喻的腳踝。
掌心粗粝,有些酥酥麻麻的氧。
言喻不好意思地瑟縮了下,陸衍淡聲:“別動。”
言喻垂眸,抿了抿唇,臉頰有些燙,她白皙的腳踝,被捏在了他的掌心裡,膚色相差的對比。
沒過一會,陸衍就把鞋跟拔了出來。
他的眼眸裡倒是毫無溫度的冰涼,直接對言喻道:“走吧,上車。”
經歷了這件事,言喻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她跟著上了車,隻是腳踝處的皮膚,仍舊是滾燙的,像是被灼燒過了一般。
陸衍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語氣平淡:“言喻,許穎冬年紀小,她從小被家裡寵壞,所以有些公主脾氣,你不要跟她計較。”
這一句話明明沒有什麼問題,卻讓言喻產生了莫名的悲哀感。
她垂下了眼睑,抿緊了唇角,忍不住嘲諷地想要質問陸衍,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來替許穎冬道歉?可是她不敢,因為這個答案再明顯不過了,他是因為許穎夏而愛屋及烏,因為愛著許穎夏,所以連許穎夏的妹妹都會照料。
她有些煩躁,手指攥緊又松開。
是啊,許穎冬年紀小,可是陸衍是不是忘記了她也隻比許穎夏大了一歲而已。
是啊,許穎夏從小被家裡寵愛,她有公主脾氣,而她言喻出身貧寒,無父無母,讀書都是靠著別人資助,就該早成熟,早當家,早懂事,就該忍耐。
陸衍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言喻的表情,皺了皺眉,補充道:“我知道拖鞋是許穎冬扔的,不是你扔的。”
就是因為他知道真相,所以才讓人覺得諷刺。
暗流洶湧。
所有的偏心不都是這樣麼?
知道他在乎的人做錯了,卻不忍心去怪罪,而是選擇讓另一個人承擔。
言喻淡淡地勾了勾唇。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對話了,言喻看向窗外,眼底倒影著迅速後退的樓層,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
言喻到了公司,就把私人的情緒先拋到了一旁,她開始工作,組長出來,敲了敲她的辦公桌,說:“下午兩點半,去18層開會。”
18層是公司高層的會議辦公室。
組長繼續道:“你等會帶上你起草的籤約合同模板,還有,今天有幾個公司董事來了,居然想取消法務部,想直接把所有工作外包。”
言喻聞言,擰了擰眉。
還沒到開會的時候,組長又腳步匆匆地路過言喻,忽然叫住了她:“言喻,對了,你跑一趟18樓,把這份文件交給陸總。”
言喻微怔,看了文件一會,組長回頭看她還愣著,有些急:“你愣著做什麼?陸總還在等著這份文件。”
言喻還是第一次上來18層。
和下面的工作環境相比,18層顯得空曠了許多,她出來後,就看到一個總裁直達電梯,但她沒有權限乘坐。
她看了下指路牌,找到了總裁辦。
所有人都在忙碌著,陸衍的私人助理看到言喻的時候,有些驚訝,眉頭一擰,下意識以為言喻是來找陸衍的,他走近了點:“您怎麼來了,陸總在忙,這時候不方便見你。”
言喻瞳眸冷靜:“我是來工作的,組長讓我把這份文件交給陸總。”
私人助理一愣:“好的,我交給陸總吧。”
結果,言喻還沒走,就看到私人助理又急急地出來叫住了言喻:“夫人,陸總讓您進去。”
言喻有些驚訝。
她剛推開總裁辦的門,就聽到了裡面的砸東西聲以及怒吼聲:“陸衍,你就是一個毛頭小子,你爸在的時候,還不敢這麼對我!!”
言喻差點被東西砸到,險險地避開,連忙合上了辦公室門。
她抬眸。
陸衍正斯文優雅地坐在了辦公桌後,他鼻梁上架著眼鏡,遮住了眼底的戾氣,顯得冷靜又冷漠,他黑眸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幾人在發飆。
他修長的手指轉著筆,慢慢的,臉色有些陰沉:“幾位董事,我敬你們是元老,所以才沒有明說,現在我們是以商討的態度來討論的,你們想讓自己親戚的律師事務所和集團合作,沒有問題,隻要對方能夠達到公司的標準,價格適中就好,但是,你們要廢除法務部,法務部是公司的重要部門,無法隨意廢除。”
對面的董事氣得臉紅脖子粗:“都有了外包律所,何必要浪費一大筆錢養法務部的人?一整個部門運營下來,一個月要都好幾百萬出入,而外包給律所,一年也就上千萬。”
陸衍眉眼陰沉,眯了眯眼眸,瞥向了門口站立著的言喻。
他薄唇扯出了弧度,應該也是沒想到,法務部來的人是言喻,剛剛急急忙忙就隨便把人喊進來。
但現在也隻能這樣了。
陸衍眸光冷冷,對著董事們:“幾位董事,你們也到時間退休了,你們對公司的管理已經落後了,不如你們來聽聽法務部組員的看法?”
言喻心髒一縮。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她抿唇,也明白了現在的情況,無非是公司新老勢力的對抗,而她隻能站在陸衍的一側,她慢慢地想著,要怎麼跟董事解釋。
董事看到言喻,冷笑了下:“陸衍,這是你塞進來的人?還是一個黃毛丫頭,看起來除了年輕好看,是個花瓶,別無是處了。”
幾個董事們都笑了起來,看著陸衍的目光極盡諷刺。
陸衍攥緊了手指,菲薄的唇動了動:“幾位元老或許連律師和法務的區別都不明白吧?”
董事臉紅脖子粗:“法務能做的律師都能做!”
言喻接在了董事的後面,聲音清潤,不緊不慢:“其實律師和法務都是公司不可或缺的部分,但對於公司來說,法務比律師更重要一些,因為律師主要協助實現需求,而法務則是正確理解公司的正式需求,提示風險、並提供解決方案,更何況,律師無法專攻集團所需要的業務,但法務不僅僅對法律精懂,同時也對集團業務很了解,隻有這樣,才能提供最好的法律服務。”
她眸子一瞬不瞬,看著也不懼怕,直直地對著董事:“最重要的是,律師沒辦法提供及時法律服務,比方公司臨時需要有人陪同出差籤署合同,律所的律師沒辦法及時跟上,但是法務就可以隨叫隨到。”
言喻已經盡力地將所有話都簡單講了。
但是董事根本就聽不進去:“你個毛頭丫頭懂個什麼!”
陸衍也早已經不耐煩了,他忽然站了起來,身影高大,肩膀寬闊,雙腿修長,眼皮抬了起來,眸光大冷,整個人的氣息顯得逼仄。
聲音也陰冷了些,稜角分明的輪廓冷漠至極:“法務部不會撤,外包的律所,我會讓法務部的去接洽,能解釋的都解釋了,該說清楚的也都說清楚了,如果還不明白的話,你們最好應該提前退休了。”
這些話裡的威脅意味已經很濃了。
陸衍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