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手握刀柄,撩起竇家小輩其中一人的發絲,刀落發斷,她輕笑:“舅舅賞給我的匕首,果然鋒利,不知砍在人脖子上,會有怎樣一番趣味。”
竇家公子姑娘們面色蒼白,哀嚎聲此起彼伏湧向竇大老爺。
竇大老爺倒向椅中。
還能怎樣?
她端的是郡主之名,拿的是御賜之物,行的是討伐之事,手段幹淨利落,肆無忌憚,毫不膽怯。
鄭家養的姑娘,比男子還要狠辣。
廳堂嗚咽聲泣泣,竇大老爺閉上眼,嫌他們丟人。同樣是小輩,別人家的小輩,敢拿刀闖龍潭,他家的小輩,隻會跪在地上哭泣。
家族興亡,往後堪憂。
“哭什麼!都給我閉嘴!”
眾人噤聲。
竇大老爺發話:“去城西別館請五少爺回府,就說家中有大事要與他商議。”
竇四夫妻倆大驚失色,竇四老爺:“大哥!你這是作甚!”
竇大老爺長籲一口氣,無可奈何。
為一個五郎,連累竇家其他小輩,不值當。
今夜的事,並非三言兩語能夠解決。他早就看出來,這位宸陽郡主,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半個時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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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出現在竇府門口。
竇五郎攙扶一位嬌麗的女子,女子肚子高高隆起,伏在他肩膀撒嬌:“五郎,一月後的洞房花燭夜,你必須留在我屋裡,不許去別人屋裡,哪怕她是正房夫人,你也不能讓她踩到我頭上。”
竇五郎笑:“當然。玉娘,你我相遇在前,我娶她,隻為了迎你入府,她性情嫻靜,絕不會欺負你。”
玉娘委屈:“今晚大老爺找你商議大事,說不定就是為她。”
竇五郎捏她一把:“我說你為何非要跟著來,原來是吃味。”
府內死寂一般的寂靜,從府門一路走過來,不見守夜侍衛,就連婢子小廝也沒影。
竇五郎疑惑,問管事:“家裡人都到哪裡去了,莊子上又鬧事了?”
管事低頭不語。
竇五郎不悅,“我問你話!”
此時他們已經走過白石甬道,至正堂前的抱廈月臺。
“他們都在屋裡等你呢。”女子清亮的聲音落下。
竇五郎循聲望去,臺階上一人負手而立,身影纖細,衣裙翩然。
背著光,他看不清她的模樣,隻覺此女子身輕如燕,融融月光籠在她身側,猶如古畫仙子。
竇五郎眼睛發光,“小娘子是——”
屋內三顆石子同時彈出,分別擊中他的膝蓋,腹部,額頭。
竇五郎沒站穩,彎身倒在臺階上。
一隻芊芊素手捏住他下巴,月光下女子玉面淡拂,巧笑倩兮,喚:“竇五郎,還認得我嗎?”
竇五郎怔住。
宸陽郡主?
正堂。
令窈懶洋洋坐在交椅裡,地上跪了一地的竇家人,唯一一個沒跪的竇大老爺在她身側氣得跺腳:“人已經帶來了,你還想怎樣,為何不放其他人。”
他說話激動,唾沫差點噴到令窈臉上,飛南及時拿出巾帕擋住。
鄭府武功最好的三座銅牆鐵壁擋在跟前,再加一個隨時準備賞人耳光的鬢鴉,竇大老爺即便想要對令窈做些什麼,也不能夠。
“大老爺,坐吧。”
竇大老爺被三七請到圈椅裡,竇大老爺看著他:“我見過你,你是穆家的人?”
鬢鴉:“管他是誰的人,今天都是我家郡主的人。”
山陽三五下就將竇五郎和玉娘綁好,壞心思地將兩人困在一根繩子上,拍拍灰走回去向令窈復命:“好了。”
令窈答竇大老爺剛才的話:“貴府家風頹靡,家中小輩德行有失,大老爺身為竇家當家人,管教不嚴,才造成今日局面,舅舅常說,我身為皇家貴女,憂國憂民乃是分內之事,大老爺家有禍事,我怎能置之不顧?就由我來替大老爺分憂罷。”
竇大老爺:“你要做什麼?”
令窈撫掌,命人掰起竇府一眾子孫的腦袋,迫使他們朝向正前方:“我要讓竇家其他人睜大眼看清楚,欺辱我鄭家的姑娘,會有怎樣的下場。”
地上,竇五郎驚慌失措。
當初在鄭府下定時,他就留意過這個宸陽郡主。
雪膚花貌,仙姿玉色,真真是百年難一遇的美人,就是年紀小了些,本想等娶了鄭令佳後,幾年後召這位堂妹來竇府做客,到時候再一親芳澤。
哪想得到,她現在就來竇家了,不但來了,而且還將竇家攪得天翻地。
竇五郎不可思議地環視四周,全是鄭府的人。
一時間,他竟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在鄭府,還是在竇府。
玉娘哭得梨花帶雨:“五郎,你要娶的女子,是她嗎?你騙人!她根本就不良賢淑靜!”
令窈拿刀抵上她臉蛋:“你就是竇五郎的愛妾?”
玉娘顫巍巍嚷:“我不是他的愛妾,我是他唯一的心上人。即便你嫁進來,也分不到五郎的愛。”
令窈輕笑,刀尖隔空順著玉娘的臉蛋往下,一路滑至她凸起的肚子:“你的五郎,連為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玉娘頓時明白,眼前這位,不是鄭家大姑娘。
“你姐姐呢?讓你姐姐自己來!她要搶我的五郎,還叫妹妹來威脅人,你今日來此,是不是想讓五郎趕走我?我告訴你,絕不可能!”
竇五郎:“玉娘,莫要再哭,小心傷著身子。”
玉娘哭得更厲害。
竇五郎看向令窈:“四姑娘,我與玉娘真心相愛,這段舊情,我未曾告訴過令佳,令佳惱我,理所應當,但是惱歸惱,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何必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一家人?”令窈挑眉,水靈眼眸滿是嘲諷:“你以為我今日來,是為了什麼?”
竇五郎:“不就是為了玉娘的事?”
“你覺得我阿姊還肯嫁你?”
竇五郎一怔,“她嫁進來是原配正妻,為何不肯?”
令窈嗤笑。
抬手一揮,匕首自竇五郎面龐劃過。
鮮血橫飛。
玉娘尖叫:“你做什麼!”
令窈幽冷眼眸無情無緒:“他既不要臉,還留著這張臉作甚?”
竇五郎嚇傻,臉頰溫熱的血跡順著下巴滴到地上。
流血的痛楚讓他瞬間回過神,眼前這個冰肌玉膚的小姑娘,並非來竇家鬧事,她是來要命的。
玉娘哭喊:“你別碰他,要殺就殺我,五郎都是為了我,我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竇五郎出聲:“郡主,我是真心愛慕令佳想要娶她為妻,是玉娘唆使我隱瞞舊情!也是她唆使我在成親之日同時抬她入府做貴妾,她肚子裡有我的孩子,我不得不受她脅迫,你且回去告訴令佳,待玉娘生下孩子,我立馬就將她趕出去!”
玉娘愣住:“五郎——”
竇五郎見令窈不為所動,生死關頭,他隻得豁出去:“她肚子裡的孩子我也不要了,你若不信,我現在就讓人灌她毒藥!”
玉娘臉色慘淡鐵青,呆滯呢喃:“五郎,你怎能如此待我?”
令窈瞧見地上一灘水,轉過眸子掃玉娘幾眼,旋即吩咐:“她要生了,抬進屋,給她找個穩婆罷。”
玉娘被人抬下去,悽慘的聲音依舊盤旋:“竇五郎!你個孬種!你負我!你怎敢負我!”
竇大老爺松口氣。
本以為宸陽郡主一怒之下,會殺掉玉娘,不曾想,她竟留有善意。
竇大老爺認為事情已經結束:“郡主——”
令窈知道他要說什麼:“她肚子裡的孩子無辜,她也不曾傷害過我阿姊,她遇人不淑,所以我不動她。”
竇大老爺聽出蹊蹺:“你——”
令窈看向竇五郎:“他才是傷害我阿姊的元兇。”
竇五郎聽見這話,後背一寒,額間涔出冷汗,驚恐地看著重新朝他而來的小姑娘。
“郡主,求求你,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放過我。”
令窈停在他身側:“真知道錯了?”
竇五郎猛點頭:“真的。”
“晚了。”
她朝後看,眼神在山陽,飛南,和三七之間遊蕩,問:“你們誰的刀功更勝一籌?”
三個人同時搶答:“我。”
令窈沉思半晌,道:“你們猜拳定輸贏。”
山陽勝出。
贏了猜拳的山陽興致高漲:“吩咐吧,要我作甚?”
令窈將手裡的匕首扔過去,指指竇五郎:“閹了他。”
眾人瞠目結舌。
竇家廳堂。
竇五郎悽厲的慘叫聲響起,與內院玉娘分娩的痛罵聲一同飄蕩在竇府上空。
令窈走下臺階,鬢鴉跟過去。
鬢鴉問:“今夜去哪歇息?”
令窈抬頭望月。
今晚月色皎潔如雪,真漂亮。
她伸個懶腰:“回家。”
鬢鴉以為自己聽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