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澤問好,一雙探究的目光落到穆辰良身上。
穆辰良不敢在人群中久呆,怕露餡。
她說過,鳴秋之宴結束後,他們去城東的白氏酒肆聽曲吃灌包。隻要他能助她奪得頭籌,她便請他吃一百個灌包。
他隻想早點打完馬球賽,然後和她一起離開。
令窈察覺到穆辰良的不自在,以為他初次參宴,難免緊張。她和南康澤沒說上幾句,便帶著穆辰良往鄭家的席位上走。
才剛轉身,身後就傳來眾人的非議。
“空青?這是什麼破名字?”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窮小子,南世子,你怎麼能讓這種人入宴?”
“是啊,南世子,且不提他是否有資格入宴,就單單說他戴面具這事,也太失禮了吧。”
南康澤早前接到令窈書信,信中言明她要另帶一個人參宴,少年容貌有損,無法以真面目示人,望他能周全。
鳴秋之宴參宴名額千金難求,普通百姓根本無法參宴,因著是她的請求,所以他一口應下。
“來者是客,他是郡主的賓客,亦是我的賓客。”
南康澤發話,其他人雖有不滿,也不再大聲抱怨,轉而小聲嘀咕。
令窈聽見那些人說的話,安撫穆辰良:“別理他們,我們玩我們的。”
穆辰良壓根不在意別人說了些什麼,一本正經地問:“他們說什麼了,我怎麼沒聽見?”
令窈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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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沒有看錯他。
若他真的在意那些闲言碎語,隻怕他們倆也無法再往來。
令窈本以為外面的人說說也就算了,不曾想,鄭家的人也會說三道四。
頭一個就是鄭令清:“四姐姐,你帶的是什麼人?莫不是醜八怪?快讓他取下面具讓我們瞧瞧。”
鄭令清伸手就要上前,令窈擋在穆辰良面前,兇狠的眼神擲向鄭令清,一字一字,清晰響亮:“何時輪到你對我的客人指手畫腳?”
鄭令清畏縮後退:“四姐姐欺負人,作甚為一個外人兇我?”
令窈:“我欺負你?”她輕笑,眉梢微挑:“你再多嘴,我今日定會欺負得你死去活來。”
鄭令清跑開。
身後。
穆辰良一雙手緊攥袖角,呼吸灼熱。
她好兇。尤其是放狠話嚇唬人的時候,恨不得將人生剝活吞。
她這個樣子——
真是太可愛了。
比她扮鬼嚇他時,還要可愛一百倍。
一想到她為了維護他,穆辰良就更激動。
令窈回身,聲音溫軟:“傻子,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入座。”
穆辰良太過興奮,以至於同手同腳,走起路來格外怪異。
男賓的席位上,鄭嘉辭將剛才的動靜收入眼底,饒有玩味同旁邊鄭嘉和說:“二哥,你瞧,四妹妹這心,是越來越野了。”
他意有所指,鄭嘉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令窈正同面具少年說笑,神情愉悅。
鄭嘉和撇開視線:“卿卿與人往來,自有分寸,無需三弟操心。”
鄭嘉辭聲音冷幽:“二哥平日對四妹妹愛護有加,我還以為二哥多在乎四妹妹,原來不過如此,竟連她往來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鄭嘉和身形一滯,不動聲色地問:“我不知道,難道三弟知道?”
鄭嘉辭:“二哥知道,我便知道,二哥不知道,我便不知道。”
鄭嘉和含笑:“沒想到三弟竟如此關心卿卿。”
鄭嘉辭低眸轉動手中扳指:“自己家裡的人,自然要關心著,萬一闖了大禍,也能及時閃避,你說是不是,二哥?”
鄭嘉和笑而不答。
半個時辰後。
飛南出現。
鄭嘉和神色淡然,推著輪椅來至角落。
四處無人,他問:“怎麼樣了?”
飛南湊到鄭嘉和耳邊悄悄說:“一切準備就緒。”
鄭嘉和看向不遠處的鄭嘉辭,鄭嘉辭舉杯對他一笑。
鄭嘉和權當沒看見,背過身繼續吩咐:“點到即止,不得傷人。”
“是。”
場上,馬球比賽即將開始。
令窈騎在馬上,手執月杖,在她身旁,穆辰良緊緊相隨。
剛才第一場賽馬,穆辰良與南康澤同獲頭籌,兩人比分不相上下。因著這個緣故,他一鳴驚人。
他的精湛騎術箭術甚是驚豔,大家紛紛討論這個戴面具的神秘少年到底是何方人士。
令窈偷偷在自己這一隊壓了兩百兩做賭籌,此時坐在馬上,語氣豪邁告知穆辰良:“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穆辰良受寵若驚:“這怎麼能行?贏了我倆一人一半。若是輸了,我百倍賠你。”
令窈嘖一聲:“傻子,我們怎會輸,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穆辰良捂嘴,乖巧道:“恩,再也不說輸這個字。”
第49章
馬場上各隊準備就緒。
除前年的對手外, 今年又添新人, 鄭令清和鄭嘉辭也在場上。
鄭嘉辭極善籠絡人心,臨安城中各家子弟皆樂於同他往來,連帶著各家女眷也對他大為贊揚。
此刻他騎馬上場,四周呼喚“鄭三郎”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多為各府閨秀的小丫鬟,得了自家主人的示意, 站在圍場邊為鄭嘉辭助威。
令窈叮囑穆辰良:“奪球時你小心我三哥。”
穆辰良自信滿滿:“我不怕他。”
在幽州時,但凡馬球賽有他,頭籌非他莫屬。一個鳴秋之宴而已, 難不倒他。
剛才賽馬時穆辰良大展身手,此刻更是成竹在胸,完全忽視周圍蠢蠢欲動的人。
直到一刻鍾後, 他第三次被鄭嘉辭奪去球,穆辰良才回過神,這場比賽,似乎沒有他想得那麼輕松。
怎麼會有人能從他手底三番兩次奪球?
穆辰良一臉驚愣的樣子被人看進眼裡,鄭嘉辭輕笑。
去了表面那層光鮮亮麗的身份,被寵壞的小少爺哪有什麼實力。
連丟三球, 穆辰良不敢再輕敵,嚴陣以待,卯足勁往前衝, 誓要將球奪回。
無奈鄭嘉辭輕而易舉左右全場賽況。
鄭令清沾沾自喜, 手執月杖衝令窈喊:“四姐姐, 這場馬球賽,你趁早認輸罷。”
令窈面無表情,駕馬奔在風裡,全力以赴配合穆辰良奪球。
“空青,右邊!”
穆辰良看都沒看,完全信任令窈的判斷,猛地朝右揮動月杖。
一擊即中。
接下來幾球,兩人配合默契,漸漸將局勢扭轉。
鄭令清著急,衝鄭嘉辭抱怨:“哥哥,你怎能讓他們有機可乘?”
鄭嘉辭神色自若,懶洋洋道:“我已經盡力。”
鄭令清氣惱:“騙子!你根本沒有盡力!”
鄭嘉辭壓根不在意鄭令清說了什麼,眼梢微微上挑,唇邊勾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睨視不遠處並馬前行的面具少年和令窈。
贏了球,兩人格外高興。尤其是小少爺,春風得意,笑聲爽朗。
若不是顧及小少爺記仇,他真想看看小少爺一敗塗地的沮喪模樣。
真是可惜。
鄭嘉辭轉開眼眸,餘光瞥見身前的李家大少爺。
李家家道中落,區區一千兩,就能讓昔日清貴的世家子淪為被人驅使的棋子。
世風日下吶。
鄭嘉辭轉動手中月杖,視線落到前方鄭嘉和所在的帷帳。
他這個二哥,向來深居簡出,與世無爭。難得見他出手做些什麼。
既然今日鄭嘉和有意做一出好戲,他這個當弟弟的,怎能不為他助助興?
一炷香的休憩時間過後,馬場上重新熱鬧起來。
穆辰良向令窈誇下海口:“從現在起,我絕不讓人從我手裡奪球。”
令窈笑他自大:“之前我讓你小心我三哥,你不聽,後來知道他的厲害了吧?”
穆辰良臉羞,喃喃低語:“你三哥雖然厲害,但隻要有你在,再厲害的人,我也能打贏。”
身側無人回應。
穆辰良朝前望,令窈早已鞭馬至前方,野心勃勃地盯著即將出勢的新球。
小姑娘粉黛未施,發髻高高盤在腦後,面上薄薄一層汗珠,仿若日光下一株旺盛的新蓮。
九月天朗風疏好風光,好不過一個卿妹妹。
老天爺待他不薄,賜他遇見她。
穆辰良為自己打氣鼓勁,揚高月杖:“我來了!”
令窈聽到他身後的大喊聲,回眸明媚生笑:“傻子!”
接下來一切順理成章。
南家的人中途退賽,鄭嘉辭又後勁不足,場上無人能與他們這支隊伍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