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不是那場火災,要不是劉卉出獄了以後又來找他,他都快要忘記劉卉的長相。
五十歲的女人,因為一場牢獄,憔悴了很多,也老了不少,看起來倒是有些楚楚動人。
他不否認他重新接觸劉卉,是因為大男子主義。
這個女人曾經是他的妻子,現在落魄了,他無關痛痒的搭一把手,滿足了很多男性自尊。
直到今天簡南說出來的那些話,他給他的那一疊資料。
他的前妻,叫李珍。
毀了他第一個兒子,又毀掉了他第二個兒子。
“你……有證據麼?”曾經的枕邊人,曾經他低聲下氣追求到的他以為的大戶人家的獨生女,其實隻是一個不知名小村莊出來的保姆,小學都沒畢業的那一種。
簡南沒回答。
簡樂生需要的不是證據,而是安慰。
安慰,他給不了。
“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救你弟弟?”簡樂生又問。
快六十歲的男人,一直以來意氣風發,現在看起來居然比謝教授還要老了。
“簡北犯了法,讓他認罪依法服刑就是在救他。”簡南一句話就把簡樂生的白日夢敲得稀巴爛,“我告訴你這些,隻是希望你能做一個父親應該要做的事。”
“什麼事?”簡樂生問的很不自然。
他不應該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Advertisement
但是,他能做什麼?
“做個人。”簡南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讓人難堪。
簡樂生不說話了。
“簡北犯了法,但他不是主謀,他需要你幫他找到他不是主謀的證據。”
“三十年前的事雖然是上一輩的事,但是我想給我外婆報仇,我也希望李珍從此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大逆不道的話,簡樂生雖然不舒服,但是這次隻是哼哼了一聲,沒有像過去一樣裝出大人的樣子。
“我們都是你的兒子。”
簡樂生愣住了。
他聽慣了簡南的大逆不道,見慣了簡南的冷漠疏離,冷不丁的聽他用平靜的語氣告訴他,他們都是他的兒子的時候,他心裡面居然揪了一下。
“你知道那麼多,為什麼自己不去查?你是我兒子,也是簡北的哥哥。”重新拾起當爸爸的樣子,簡樂生直起了腰。
“我做過一次,她進去了七年。”簡南陳述事實,“我因為應激過度,被診斷成反社會人格障礙。”
簡樂生:“……”
他倒不是真的不管,從簡南說出那些事之後,他就知道,他和這個女人,接下來就是不死不休。
她毀了他所有的兒子。
但是他就是心氣不順,總有種簡南懶得管就把事情都丟給他的錯覺。
李珍也是他的媽媽。
他就這樣不鹹不淡不緊不慢的把事情都說出來,然後擺出了撒手不管的姿態。
重新穿上了防護服,進了另外一間平房,平房門口的門上寫著診療室。
腥臭裡還帶著血腥味。
他沒有跟他說再見,也沒有出門送他。
但是這卻有可能是他唯一一次,以兒子的姿態,要求他做一次爸爸。
簡樂生坐在轎車裡,看著被車子甩在身後越來越遠的牧民獸醫站。
“他在這裡幹什麼?”他問他的秘書。
“看牛病,這次出問題的疫苗裡面有一批用到了這個牧場的牛身上,牛都病了。”秘書答的很快。
簡樂生看了秘書一眼,閉上了眼。
他的秘書很稱職,那麼多年來,他想要知道什麼,秘書都是第一時間告訴他的。
隻是有時候,秘書,仍然不是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算上番外,大概還有兩周就完結啦
今天是520,所以我把四日掉了!
嘿嘿嘿,評論留言紅包包
第92章
簡樂生離開了寧夏, 走之前再也沒有和簡南聯系過,中途隻有秘書給簡南發了一條信息,讓他保持手機暢通。
簡南沒回。
從簡樂生拿到那疊資料到簡樂生離開寧夏, 一共用了五天時間。
簡樂生在這五天時間裡驗證了資料上每一條信息的真假,確定了之後, 才離開了寧夏。
在簡南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之後,簡樂生仍然要確認一遍, 才能判斷自己到底要不要做個人。
“真的是個生意人。”普魯斯鱷也不知道在貶還是誇, “難怪能賺那麼多錢。”
他在看簡樂生的行動路線,簡南把資料交給他的同時, 還在他隨身的那個打火機外殼裡塞了一個定位器,上次在墨西哥用的那一種。
到底還是擔心簡樂生,這個人雖然錢多人脈多,但單純從智商來說可能隻有李珍的一半都不到,有了定位器, 真出了什麼事他們也能第一時間找到他。
解決了簡樂生,下一個就是謝教授。
簡南掛斷了和謝教授的電話。
“下飛機了?”普魯斯鱷問他。
“到住處了。”簡南看了一眼時間。
疫苗事件已經基本水落石出, 謝教授作為負責人雖然和這件事沒有直接關系, 但是仍然扣了半年薪水降了職。所以他幹脆請了長假,去切市找老朋友戈麥斯敘舊, 也順便躲開李珍接下來可能會有的瘋狂。
切市算阿蠻的老家,謝教授在那裡很安全。
“他沒有和你提回研究所的事麼?”普魯斯鱷坐沒坐相,半歪在招待所的單人沙發裡,手邊兩臺筆記本, 一心多用。
“提了。”簡南有問必答,但是答得都很簡短。
“你多說兩個字會爛嘴巴是不是?”普魯斯鱷鬱悶了。
心不在焉。
隻不過是因為招待所房間太小,阿蠻練拉伸嫌棄他礙手礙腳,把他趕到了隔壁。
美名其曰看他無聊陪他聊天。
可是人在,心不在。
一點沒有想和他聊天的意思。
“我不回去。”簡南又擠出幾個字,看了一眼時間。
阿蠻鍛煉要兩個小時,還有一個半小時。
普魯斯鱷捏著鼠標。
他已經不想罵他們病態了,罵多了他們以為這句話是在誇他們。
“為什麼?”普魯斯鱷深呼吸之後,一臉假笑的開始不恥下問。
他太無聊了,這個地方的網絡速度無法滿足他的變態,兩臺電腦同時上網開一個網頁就開始轉圈圈。
“阿蠻不喜歡城市。”簡南提到了阿蠻,話總算多了幾個字,“我也需要更多的實踐經驗。”
“你可拉倒吧。”普魯斯鱷無力吐槽,“你倒是去給我找幾個像你這個年齡有你這種履歷的人出來看看,二十六歲而已,很多這個年紀的獸醫連傳染病都是實驗室培育出來做實驗的好麼。”
更別提他這樣滿世界跑的。
“我不是普通人。”簡南斜眼看普魯斯鱷,“我和普通人的自我要求不一樣。”
普魯斯鱷:“……”
“我算是在研究所裡長大的。”簡南看著窗外半片星空,“被教授送到墨西哥的時候,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應該已經完了。”
他不知道在研究所外面應該怎麼生存,他不會和普通人聊天,最開始的時候,他恨不得睡在費利獸醫院的手術臺上,這樣他就可以躲過瑪莎調侃他的話,躲過切拉審視的眼神。
“第一次半夜去血湖的時候,也差點被嚇死。”他穿了三層防護服,包裡放了一堆消毒解毒藥,踩在血湖湖邊軟塌塌湿漉漉的土地上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但是最終,都習慣了。
在曼村的時候,他都已經能坐在泥地門檻上看阿蠻和二丫她們練馬步了。
“在現場,比在實驗室有趣。”簡南笑笑,“在末日公司迎接末日,也還不錯。”
兩個地方都有不同的煩惱。
現場的煩惱,更活色生香一些,像阿蠻這樣。
“可是在實驗室,你的成就可能會更大。”普魯斯鱷實話實說。
“我在哪成就都不會小。”在普魯斯鱷拿筆記本砸他之前,簡南又不緊不慢的補充了一句,“所以我想找一個更舒服的地方。”
對他來說,現場比實驗室更舒服。
上一次為了調查疫苗回實驗室,有懷念,但是他發現,他並不想念。
“我前半生的準備,應該都是為了後半生能和阿蠻一起仗劍天涯。”簡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覺得這句比喻用的真好。
他如果學文,應該也能有成就。
普魯斯鱷忍了又忍,最後覺得自己應該真的打不過阿蠻,才松開了捏緊的拳頭。
“我收回我剛才沒說出口的感嘆。”他合上筆記本。
“什麼感嘆?”一個小時半過去了,簡南心情開始變好。
“我本來想誇你長大了,結了婚到底還是不一樣了。”普魯斯鱷搓搓手,“幸好沒說,真惡心。”
“我還沒領證。”簡南提醒。
所以領了證再誇也可以。
普魯斯鱷:“……”
他長大個屁,除了賤,其他都沒長!!
“防止李珍把你病例公開出去的程序做好了,隻要有相關信息輸入,我這邊都會第一時間刪除鎖定IP並且黑了他的電腦。”普魯斯鱷已經不想聊天了,“吳醫生那邊也已經準備好了,萬一有匿名舉報質疑你專家資歷的,她這邊可以隨時出具鑑定報告。不隻是她的結論,還有一整個專家團隊的。”
萬事俱備。
和李珍最後這場對決,剩下的漏洞就隻有阿蠻了。
最重要的,壓軸的。
如果阿蠻出了事,沒有人敢想象簡南會變成什麼樣。